第二十六章 闖關斬將

範君瑤回到了長泰客棧,匆匆回房,剛一走到門下,正待伸手推門,腳下不覺停住了!

他“玄關”已通,耳目何等敏銳?這一瞬間,他已發覺房中有人!

這人當然不會是諸秋鬆,因爲他被點睡穴,躺在牀上。但房中確有兩個人的呼吸,一個呼吸平靜,另一個的呼吸,較爲急促。

平靜的那人,顯然是諸秋鬆,因爲他穴道受制,較爲急促的那人,則是他同黨無疑,他潛入房中,難免心情緊張,作賊心虛。

範君瑤只在房門口停得一停,他藝高膽大,那會把來人放在心上,手伸出去了,並未收回,依然輕輕的朝門上推去。

房門呀然開啓,範君瑤面含微笑,已在門口現身。

他目光一瞥,就看到諸秋鬆依然躺在牀上沒動,自己臨出門時替他蓋在身上的薄被,已被掀開,可見來人並沒有替他解開穴道。

面對後院的窗戶,已有一扇開了,可見來人是從後院翻窗進來的,只是他身法極快,聽到開門的聲音,已經穿窗逃走了。

不,這瞞得過別人,可瞞不過範君瑤!

他能在門口,就聽到房中兩人的呼吸,豈會聽不出那人的呼吸,就在咫尺?

原來那人並沒穿窗逃走,只是躲在房門後面!

這人身法當真快捷無比!

範君瑤微微一笑,只作不知,舉步跨入房去,就在這一剎那間,突見七點寒星,挾着幾縷尖細的風聲,穿胸射來,

這七點寒星,來勢如電,如若等你看到幾縷星芒,聽到尖細的風聲,再要閃避,必有殺着!

這殺着不是用兵刃突起襲擊,就是用暗器猝然下手,因此他進來之時,也早已提防及此。

臉上雖含着笑容,右手早已蓄勢待發,這時一見七點寒芒電射襲來,口中不覺冷笑一聲,右手袍袖一揮,使的正是“排雲一掌”。

他如今功力精進,這一揮衣袖,足可把“天毒指”力排出門外,這七點暗器,哪能傷得了他?

衣袖一揮之勢,立即捲起了一股無形潛力,把七點寒星,如風吹柳絮般,一齊卷飛出去。

門後忽然響起一聲冷哼,但在哼聲中,一條人影,已像鬼魅般飛閃而出,劍光一閃,飛快的刺出三劍,這三劍手法奇快,出手辛辣,幾乎使人目不暇接!

但如今的範君瑤,已不是從前的範君瑤的!他會的“靈飛九式”,天下劍法,無出其右,這刺來的三劍,縱然凌厲,在範君瑤的眼裡,簡直成了小孩子玩木劍而已!

他連看都沒看,右手輕輕一擡,兩個指頭已從劍光中伸了過去,一下就夾住了對方的劍尖。這一着,直把對方看得又驚又呆。

範君瑤兩個手指夾着不放,對方哪想掙得動分毫?

兩人相持不下,自然照上了面。

範君瑤直到此時纔看清對方原來是一個黑衣少年,身材瘦小,臉色蒼白,鼻樑削直,嘴脣稍爲厚了些,兩道濃眉之下,是一雙深沉的眼睛!

黑衣少年一下看清了範君瑤的臉孔,他那雙深邃的眼睛,突然閃過異樣光采,口中不由自主的輕咦出聲,道:

“會是你!”

聲音中,分明帶着些驚喜,好像是多年不見的老朋友,猝然在異鄉相遇。

聲音中,分明帶着尖細的稚音,一聽就知道是少女的口音。

範君瑤不由的朝黑衣少女多看了一眼,這一眼,他發現黑衣少年那雙深邃發光的眼睛,似曾相識!

範君瑤看着他,只是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眼前這黑衣少年除了一雙發光的眼睛,有些眼熟之外,他這張蒼白得毫無血色的瘦削臉,在自己的印象,應該是第一次見面,他緩緩放開夾着的劍尖,注目問道:

“你認識我?”

黑衣少年收回長劍,毫不思索,冷冷的道:

“我不認識你。”

範君瑤微感意外,說道:

“但你的眼睛已經告訴我,我們好像在哪裡見過!”

黑衣少年冷聲道:

“我從沒見過你,我不認識你。”

範君瑤愈看愈覺他這雙眼睛,對自己十分熟悉,而且對方雖是竭力否認,但他的眼睛卻閃着故意迴避的神色!這種神情,正是證明他和自己原是極熟,但卻故意裝作不認識自己一般。

範君瑤心頭暗暗奇怪:

“這人會是誰呢?”心念轉動,接着問道:

“你是天毒府的人?”

黑衣少年道:

“不是。”

範君瑤微笑道:

“你不是天毒府的人,爲什麼要來救他呢?”

黑衣少年道:

“我又不認識他,爲什麼要救他?”

範君瑤道:

“你認識的是諸秋鬆,自然不是趙萬生,但你明明知道,這趙萬生就是諸秋鬆,不然,你怎會潛入房中來的。”

黑衣少年道:

“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我要走了。”

說完,突然一側身,迅快的朝房門走來,他想奪門而出。

範君瑤道:

“你想走?”

他並沒閃身阻攔,只是右手輕輕—擡,朝門口拂去,他這一拂,登時從衣袖中涌出一股極大的無形潛力。

黑衣少年身形一動,生似被人推了一把,不但沒有衝到門口,反而被*的後退了兩步。

這下直把黑衣少年驚愕的不知所云,睜大眼睛,望着範君瑤,他那雙眼睛裡,光芒閃動,既似驚訝,又像憤怒,也帶點怨恨,和含些喜悅。過了半晌,才冷冷說道:

“你要怎樣?”

範君瑤現在不但看到他眼睛熟悉,連他說話的聲音,也似曾相識起來,雙目凝注着他,肯定的道:

“我總覺得你十分熟悉,連你的聲音,聽來都好像是老朋友一樣,你爲什麼說不認識我呢?”

黑衣少年道:

“我根本就不認識你。”

範君瑤道:

“我想你一定有什麼苦衷,纔不敢說出來。”

黑衣少年道:

“我有什麼苦衷?”

範君瑤緩緩朝他面前走去,說道:

“那你爲什麼不把面具拿下來呢?”

黑衣少年聽的身軀一震,忙不迭地後退了幾步,怯怯的道:

“我沒戴面具。”

範君瑤道:

“你還說沒戴面具?要不要我替你代勞?”

黑衣少年驚慌的道:

“不,不,你……你不要*我。”

他說到後來,聲音有些發顫,目光之中,也流露出乞憐之色。

範君瑤突然間,好像看到老朋友受到委屈一般,心頭忽然起了不忍之感,腳下一停,點點頭道:

“我不*你,我雖然不知你是誰,但我總覺得你像我的老朋友一般,你走吧!”

黑衣少年也沒說話,迅快的擰腰點足,嗖的一聲,穿窗而出;但等他到得窗外,忽低低的道:

“你應該去一趟雲中山,我會在山下等你的。”

範君瑤惱中驀地一動,急急掠到窗口,問道:

“你說什麼?雲中山……”

黑衣少年身法奇快,這一瞬間,早已走的不知去向。

範君瑤怔立窗口,他想起萬里飛雲侯耀堂在桌面上留的字:

“如有疑問,可去雲中。”

如今黑衣少年又道:

“自己應該去一趟雲中山。”莫非這中間隱藏着一件什麼秘密不成?

不錯,方纔申公豹侯延炳說話吞吞吐吐的模樣,好像他有什麼難言之隱,莫非也和雲中山有關?

自己當日前來湖北,原是找“雲中”來的,沒想誤打誤撞,先上大洪山,既而又找上九真山去,一直把“雲中”擱了下來,這次“天毒府”事了,真該去一趟雲中山纔是!

他打定主意,就轉過身子;走到牀前,掀開諸秋鬆身上覆着的薄被,按照方譬君行時告訴自己的手法,替他解開受制的穴道。

諸秋鬆穴道一解,長長吁了口氣,倏地睜開眼來,翻身坐起,但當他看到範君瑤一個人站在牀前,心頭不禁一窒,連忙陪笑道:

“範少俠,你……”

範君瑤道:

“侯延炳已經遭擒,大家都在十字河等着,你快隨我走。”

諸秋鬆自知武功和他差得很遠,不聽話也不成,他不用多問,也不用求饒,範君瑤要他跟着走,他就跟着走,就不會有什麼差錯,於是他沒再開口,隨着範君瑤身後,走出房門,由範君瑤會了店賬,相偕離店,一路朝十字河奔來。

範君瑤一直走在他前面,他不怕諸秋鬆偷偷的溜走,也不怕諸秋鬆在背後偷襲。

諸秋鬆一直跟在他身後,自然不敢輕舉妄動,貿然出手,他心裡縱然想溜,或是給前面的人,冷不防來一記殺手,但他橫算豎算,成功的希望並不太多,那就不如學得乖一點,這正是他聰明的地方。

於是兩人一前一後,展開腿程趕路。不知道的人,誰也想不到跟在後面的人會是囚犯,而且還是身手相當高明,又沒有制住穴道的囚犯。

兩人奔行極快,不過頓飯工夫,便已趕到十字河。

諸秋鬆看到金刀四傑和九頭獅子聞公亮等人在一起,臉色不由得微微一變!

鐵甲關刀程萬里一張刺紅臉上,濃眉陡軒,虎目之中,冷芒暴射,沉聲道:

“諸總管,你還認得程某麼?”

諸秋鬆神色不變,呵呵一笑,拱手道:

“程老大也在這裡。”

紫衣刀煞韓世海大喝道;

“諸秋鬆,你還打得出哈哈!”

諸秋鬆也沒理會,只是朝金刀四傑拱拱手,要待走開。

鐵甲關刀程萬里沉喝道:

“諸總管,你給我站住。”

灰背狼諸秋鬆就有這麼好的一點脾氣,他能逆來順受,毫不在意,聞言果然腳下一停,陪笑道:

“程老大有何見教?”

程萬里道:

“程某身中‘透骨毒’,可有解藥?”

紫衣刀煞韓世海手按雁翎刀,目射殺氣,喝道:

“姓諸的,你若有半句虛言,韓某就要你濺血於此。”

諸秋鬆目光一擡,說道:

“程老大見詢,兄弟敢不奉告,‘透骨毒’解藥自然是有,只是……”

紫衣刀煞韓世海道:

“只是什麼?”

諸秋鬆道:

“只是此種解藥,只有府主纔有,平時在程老大毒發之前,由兄弟向府主領取,而且以一顆爲限……”

鐵甲關刀程萬里手掌一攤,問道:

“是不是這個?”

掌心正是方璧君給他的六顆“天毒指”解藥。

諸秋鬆目光一注,驚異的道:

“是,是,就是這個。”

程萬里道:

“要多少顆才能解我身中之毒?”

諸秋鬆道:

“夠了,夠了,兄弟聽府主說過,只要三粒,就能解‘天毒散’之毒。”

程萬里道:

“兄弟中的是‘天毒散麼?”

諸秋鬆道:

“是,是,正是‘天毒散’。”

程萬里道:

“你不是說‘透骨毒’麼?”

諸秋鬆聳聳肩,笑道:

“那是兄弟隨便捏造的名稱。”

程萬里冷冷哼了一聲,取了三顆藥丸,納入口中。

諸秋鬆陪笑道:

“程老大沒有吩咐了吧?”

程萬里沒有作聲,只是揮了揮手。

諸秋鬆兩個肩胛扛個頭,朝聞公亮面前趨向兩步,作了個長揖,陪笑道:

“在下見過聞山主。”

聞公亮一臉肅容,徐聲道:

“你就是天毒府的總管諸秋鬆麼?”

諸秋鬆爲他威儀所懾,連連躬身道:

“是,是,在下諸秋鬆,忝掌天毒府總管。”

聞公亮一手撫須,說道:

“如今侯延炳已遭生擒,老夫要爾帶路,剿平天毒府,爾可願意?”

諸秋鬆先前曾聽範君瑤說過侯延炳遭擒之事,還只當是範君瑤恐嚇之詞,如今這話從九頭獅子聞公亮口中說出,那就不會錯了,他心中暗暗感到不解,府主一身武功,已得天毒子真傳,豈同小可,就算九頭獅子聞公亮,也未必能是他對手,怎會出師未捷,就遭生擒?

他心中縱然懷疑,但眼前府主已被他們所擒,該是不假的事實了,他哪裡還敢從牙縫裡進出半個“不”字來?聞言連連拱手道:

“山主之命,兄弟豈敢不遵,只是有一件事,兄弟還要請教一聲。”

聞公亮道:

“你想問什麼?”

諸秋鬆道:

“兄弟請問的是府主被擒,只不知金公子是否也被擒下了?”

聞公亮道:

“你問的是金玉棠麼?他已在逃了。”

諸秋鬆攢着雙眉,說道:

“這就有些不好辦。”

聞公亮道:

“此人很重要麼?”

諸秋鬆道:

“金公子不但是府主的義子……”忽然住口不往下說。

方璧君插口道:

“諸總管,你說下去呀!”

諸秋鬆陪笑道:

“原來是範姑娘,只是……這……”

方璧君道:

“諸總管莫要忘了身在咱們這裡,還有什麼好顧忌的?”

諸秋鬆苦笑道:

“兄弟說出來了,只有死路一條。”

方璧君冷笑道:

“你不說出來,也只有一條死路。”

諸秋鬆被*的急出一身汗來,咬咬牙道:

“好,在下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那就說吧,金玉棠是奉了師命,來協助侯延炳建立天毒府的,名雖義子,實則有許多地方,侯延炳還是要聽他的。”

聞公亮道:

“金玉棠的師父是誰?”

諸秋鬆臉色發白,說道:

“兄弟只知道大家稱他天君。”

聞公亮道:

“這位天君,是何來歷?”

諸秋鬆道:

“天君天威顯赫,府中之人,誰也不敢多說,就在半年前,有一位江湖黑道上頗負盛名的人,應聘擔任石城別府上賓,就因他在暗中刺探天君來歷,第二天就神秘失蹤,一名侍婢只在他臥室之中,發現了一灘黃水,和未化盡的頭髮,從此就沒人敢提起這天君之事。”

方璧君道:

“你身爲天毒府總管,還會不知道天君來歷?”

諸秋鬆苦笑道:

“兄弟身爲階下囚,怎敢欺瞞諸位?兄弟擔任總管,還不到半年,除了只知道天毒府後面,有天君撐腰,旁的就不知道了。”

聞公亮點頭道:

“好吧,就算你不知道吧,你方纔說的金玉棠又如何?”

諸秋鬆道:

“金公子若然逃回去,兄弟這個總管,就絲毫沒有作用,只怕連第一關的關門都叫不開了。”

聞公亮道:

“這個與你無關,你只給老夫作嚮導就是了。”

諸秋鬆道:

“聞山主這樣說,兄弟自當從命。”

聞公亮一擺手道:

“大家上馬。”

金刀四傑各人均有馬匹,大洪山八名武士,勻出四騎,讓與範君瑤、方壁君、修靈鳳和諸秋鬆四人乘坐。

一行人馬,由聞公亮爲首,浩浩蕩蕩的直奔石城山而來。

未牌時光,便已趕到石城山下,但見谷口兩方巨石之間,已多了一道鐵閘,把入穀道路,完全封死。

九頭獅子聞公亮在關前七八丈遠近,便自勒住馬頭,停了下來,回頭問道:

“諸總管,這谷口可是有人把守麼?”

諸秋鬆趕緊策馬趨上兩步,答道:

“這是第一關,由八臂神駝苗大椿負責。”

董崇仁嘿然道:

“苗瞎子還沒有死?”

聞公亮拂髯道:

“這裡是第一關,莫非還有第二關,第三關不成?”

諸秋鬆道:

“聞山主說對了,這條山谷,兩邊壁立如削,全長三裡有半,第二道關,從這裡進去,約有二里來路。”

聞公亮道:

“由何人負責?”

諸秋鬆道:

“是火公子羅承祖。”

聞公亮道;

“火神羅煊的孫子?”

諸秋鬆應了聲“是”。

聞公亮又道:

“第三關呢?”

諸秋鬆道:

“第三道關,也稱裡關,進入此關,就是天毒府了,守關的是府中首席供奉畢道全。”

聞公亮道:

“是叫賽純陽的畢道全麼?”

諸秋鬆道:

“就是他。”

聞公亮濃眉微一皺,沒有作聲。

那是因爲賽純陽畢道全是衡山派掌門人南靈道長的師弟。雖然他昔年已被逐出衡山派,但各大門派還是看在南靈道長的面上,大家都不願意做惡人。

這等於是姑息養奸,但江湖上,只要九大門派的人沒去動他,還有誰會動他?

幾十年來,賽純陽畢道全成了武林中的特殊人物。白道中人沒有把他視作白道,黑道中人也沒把他完全視作黑道,他自己也同樣以不白不黑自居。

這就是江湖上誰都惹不起他的原因,

董崇義道:

“山主,這也沒有什麼好顧慮的,他若是公然作惡,助紂爲虐,南靈道長下不了手,咱們正好代他清理門戶。”

聞公亮道:

“老二,不準亂說。”

範君瑤道:

“難道石城山除了這條路,就別無通路麼?”

諸秋鬆道:

“沒有,這是入山唯一通路,天毒府要選擇此處,作爲根本重地,也就在此。”

範君瑤冷冷笑道:

“區區三道關口,也許可以阻擋得住官兵,難道還能阻得住咱們不成?”

諸秋鬆苦笑道:

“這裡地勢險要,確是一夫當關,萬夫莫入……”

範君瑤哼道:

“他們既然有人守關,咱們就給他來個斬將奪關,諸總管,你去關前告訴姓苗的聽着,由你連叫三聲,開啓鐵閘,出來受縛,他若是縮頭不出,等範某闖上關去,第一個就拿他開刀的。”

這話口氣夠大,若是前一天說,在場之人,誰都會覺得這年輕人未免少不更事,狂得不着邊際。

但現在大家都曾親眼看到他力挫申公豹,劍削“天毒尺”,這話從他口中說出來,誰都相信他確實有此能耐。

灰背狼諸秋鬆苦笑道:

“範少俠還不知道八臂神苗大棒……”

範君瑤叱道:

“不用多說,快去給我傳話。”

諸秋鬆微微一怔,忙道:

“是,是,兄弟這就去,這就去。”一躍下馬,朝前走去。

灰背狼這綽號,不知是誰給他取的?他這時扛肩縮頭,弓着背脊,朝前走去,大家看到的只是他的背形,確實像一頭野狼。那是負了傷的野狼,夾着尾巴,有點可憐相!

諸秋鬆走到離石門三丈來處,便自停步,沙着喉嚨,仰天說道:

“關上弟兄聽着,兄弟是諸秋鬆,請苗兄說話。”

他話聲甫落,突聽崖上傳來一聲凝重的冷笑!

接着右首三丈高處,一方崖石間,觀出一個身穿黃衫的駝背老頭,生得突顴瘦頰,雙目如線的爭冷說道:

“諸總管找兄弟何事?府主待你不薄,擢升你擔任本府總管,人樂思圖報,反而領着敵人上門,有何面目,來和我說話?莫非要苗某啓機投降?”說到這裡,揮揮手,喝道:

“咱們沒有什麼好說的,你快快給我退下,苗某可不大好說話。”

一點銀丸,由下而下,直奔諸秋鬆面門。

八臂神駝素以暗器多,手段辣著稱。據說他雙手能發十八種暗器,江湖上沒有一個人能躲閃得開。

諸秋鬆要站在三丈之外就是怕他突起出手,此時一見銀丸當面射來,心頭不由大駭,急忙上身—仰,倒縱出一丈來遠。

範君瑤一領馬繮,迎了上去,問道:

“諸總管,此人就是苗大椿麼?”

諸秋鬆驚魂未定,連連點頭道:

“就是他。”

這時那左右兩邊五丈高的大石崖上,現出了十二名頭戴黑皮帽,身穿黑皮短靠的漢子。

這些人裝束特殊,手上也沒拿兵刃,顯然是八臂神駝苗大椿一手訓練出來的弟子兵,個個都是使暗器的好手。

第一關由苗大椿和他手下把守,別說是人,就是飛鳥,也休想飛得過去。

範君瑤敞笑道:

“就憑姓苗的這點陣仗,能阻攔天下英雄正義之師?”

苗大椿雙目似閉非閉,雙目精光如線,厲喝道:

“好小子,你口氣比年紀還大,連聞公亮在內,有誰敢上來送死?”

範君瑤劍眉一軒,道:

“姓苗的,你閉閘封關,阻攔住通道,看來範某隻有把你劈了。”

語音甫落,只聽“鏘”的一聲,手中已掣出長劍,雙臂一劃,使出“靈飛九劍”中一招“飛凰展翼”,一道人影,離鞍飛起!

九頭獅子聞公亮睹狀大驚,苗瞎子暗器獨步江湖,範君瑤這一凌空飛起,豈不成了衆矢之的?口中急急叫道:

“範老弟不可造次。”

遲了!

範君瑤已經騰身飛起,人如巨鷹凌空,一下拔起五丈多高,直向崖上撲去。

但聽苗大椿發出一聲刺耳長笑:

“小子找死。”

雙臂驟揚,登時發出一大蓬暗器,挾着嗤嗤尖風,像漫天風雨一般,寒星點點,精芒破空,鑰範君瑤兜頭襲下。

八臂神駝發出這一蓬暗器,縱然受有十八件,但少說也有四五種之多!

數量最多的是金錢鏢、鐵鏈子、子午釘,中間也夾着幾柄柳葉飛刀,和梅花袖劍。他是把範君瑤當作了飛靶!

但這還是他出手最少的,因爲在他眼皮之下,沒有一個人能逃得出去,何況身起半空,沒躲沒閃,這不是自找死路?活得不耐煩的人,纔會在苗瞎子面前,如此視死如歸。

但一個人在江湖上的盛名,是決不可能幸致的,八臂神駝苗瞎子確有他的驚人之處,也值得—提。那是他打出來的暗器,光是這一陣子,就有百十來件,每一件暗器,都有它一定的任務,直取某一處穴道,幾乎沒有一件是空發的。這許多件大小暗器,只要被它打中一處,就夠你瞧的!

但暗器雖多,範君瑤這一招“飛鳳展翼”,劍光繞身飛舞,撲到石崖之際,苗大椿只覺一團耀目精光,迎面而來,光芒之強,幾乎令人睜不開眼睛,自己打出去的漫天暗器,遇到劍光,紛紛跌落,心頭不由大吃一驚。

就在這一驚之際,陡覺一縷涼氣,由頂門直下胸腹,口中不禁“啊”了一聲,身軀晃了兩晃,突然齊中分作兩片,撲到崖上。

這一下,直瞧得十二名黑皮漢子驚駭已極,只聽有人忽哨一聲,十二個人同時揚手打出暗器。

剎那之間,漫天俱是嗤嗤尖風,宛如颳起了暴風沙一般,聲勢驚人已極!

就在這一陣暴風沙中,響起範君瑤春雷般一聲大喝,但見一輪劍光,在石崖上像飛輪輾過,淒厲慘叫,接連響起,半空中血雨飛灑,落紅萬點,那些黑皮漢子的屍體,紛紛從崖上滾落。

這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漫天暗器,和一輪耀目銀光,同時斂去,右首崖上八臂神駝苗大椿和他手下六名黑皮漢子,悉數伏誅。

範君瑤這一痛下殺手,只瞧得左邊石崖六名黑漢子全身顫抖,魂飛天外,哪裡還敢再行發射暗器。

一個個身疾形退,噤若寒蟬,想找隱蔽之處藏身。

範君瑤手持長劍,突然雙足一點,從右首石崖,一躍五丈,飛落到左首崖上,凜若天神,大聲喝道:

“你們統通給我滾出來,誰敢躲躲閃閃,莫怪範某趕盡殺絕,劍下無情。”

一語甫落,左手揚處,一掌朝他左側兩丈外的一株松樹劈去。

原來那松樹後面,正好隱藏着一個黑皮漢子,範君瑤左掌劈出,一股奇猛絕倫的排山掌風,疾若飈輪,涌撞過去,但聽“喀喇”一聲,比海碗還粗的樹身,登時齊中折斷。

樹後黑皮漢子蹲着身子,也不知道嚇破了膽?還是被掌風掃中了,口中驚叫了一聲,一個身子從五丈高的石崖上直摔下去。

剩下五個黑皮漢子幾曾見過這種絕世武功,傷人威勢?無不看得目瞪口呆,冷汗直淌,哪敢再作隱身偷襲的打算?一個個面無人色,依言從隱身之處,戰戰兢兢的走了出來。

範君瑤返劍入匣,凜然道:

“你們放下身上的暗器,把鐵閘移開,從此革面洗心,不再爲惡,就可貸爾等一死。”

那五個黑皮漢子如奉綸旨,同聲道:

“大俠劍下留情,小的有幾個腦袋,敢不遵命?”

範君瑤一揮手道:

“好,快去把鐵閘移開了。”

五個黑皮漢子答應一聲,紛紛從身上取出暗器,放置地上,轉身往崖後下去,七手八腳的轉動絞輪,把鐵閘移開。

範君瑤還怕他們有詐,卓立崖上,監視着他們*作,直等鐵閘全部移開,才飄然飛落崖前,回到坐鞍之上。

前後不過盞茶工夫,劍誅苗瞎子,破了第一關,直看得大洪山和金刀四傑等羣雄無不聳然動容,驚爲天人。

灰背狼諸秋鬆更是暗自慶幸,自己沒跟這位主兒鬧翻,否則這條老命,早就報銷多時了。

九頭獅子聞公亮目中精光四射,一手捋須,在馬上呵呵大笑道:

“範老弟神功蓋世,苗瞎子這等兇人,在老弟劍下,不過一招伏誅,方纔老夫看到漫天暗器,還替老弟暗暗擔心哩!”

範君瑤在馬上拱手笑道:

“山主誇獎,在下愧不敢當。”

這時五個黑皮漢子已把石崖間的鐵閘完全移開麼,魚貫從石門走出,恭立一旁。

方璧君側臉叫道:

“諸總管。”

灰背狼諸秋鬆此時料想天毒府大勢已去,哪裡還敢心存異志,連忙欠身道:

“範姑娘呼喚兄弟,不知有何差遣?”

方璧君道:

“這五個人暫時由你率領,等破了天毒府,再行遣散。”

諸秋鬆連聲應“是”,策馬趨前幾步,含笑道:

“五位聽清楚了,你們暫時跟着兄弟,等破了天毒府,再行遣散,不可再存異心,知道麼?”

五個黑皮漢子躬身道:

“小的願意追隨總管,聽侯差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聞公亮呵呵一笑道:

“五位只要隨着諸總管就好,老夫率衆而來,雖是志在破去天毒府,爲江湖除害,但不想利用諸位,去攻關隱陣,諸位只要洗心革面,靜侯平定天毒府之後,老夫自當資助爾等,重新做人,安份守己,作個良民就是了。”

諸秋鬆忙道:

“兄弟們,這位就是大洪山聞山主,你們還不快快謝過聞山主。”

五個黑皮漢子同聲道:

“小的謝過聞山主。”

聞公亮也不多說,手中繮繩一帶,回頭道:

“範老弟,咱們走。”

範君瑤欠身道:

“山主先請。”

聞公亮率同羣雄,一馬當先,朝石門中馳去。

進入石門,是一條兩山夾峙的穀道。

因爲進入了第一道關口,等於已經是天毒府的地方,縱然形勢極爲險峻,路面卻平整寬敞,足可容得四馬並馳,只是一路朝右彎去。

一行人馬,奔了約有兩裡來路,前面谷勢,忽然一束,像是葫蘆的頸部一般,本來可以四馬並馳,到了前面,只可容得一輛馬車通行。

聞公亮騎在馬上,向後面的人,打了個手勢,要大家緩行,然後回頭問道:

“諸總管,前面大概就是第二關了””

諸秋鬆急忙應道:

“是,是。”

說話之間,突聽半空中傳來“嘶”的一聲勁急破空聲響,一支長矛從左首峭壁間飛射而下,插在離聞公亮馬前一丈的地上。

長矛上懸着一面三角小旗,白底,中繡三朵紅色火焰。

聞公亮撫須微笑道:

“火靈旗,羅煊這面火靈旗,傳了三代,居然還在江湖上使用。”

諸秋鬆上前一步,低聲道:

“聞山主,這是火公子手下發出的警告,來人不得再進,只要越過這面火靈旗,他就視若仇敵,下令火攻了。”

聞公亮頷首道:

“老夫自有道理。”一面回頭道:

“董老二,你上去通報,要火公子出來見我。”

董崇義答應一聲,策馬上前,到了“火靈旗”前面,雙手抱拳,說道:

“關上弟兄請通報一聲,大洪山主聞公亮請火公子答話。”

過不一回,只見從山口緩步走出一個身穿大紅綢衫,頭束金冠的少年公子。這紅衣公子看去不過二十六七,生得雙眉斜飛,目若朗星,臉色白中透紅,貌相十分英俊。

只是使人第一眼就會覺得他雙顴紅得有些異樣,分明練成某種特殊外門功夫。

這紅衣少年不用說就是昔年威震武林的火器祖師火神羅煊之孫,火公子羅承祖了。

他身後緊跟着八個一式大紅勁裝,腰束寬帶,懸一圓形“火”字銅牌,手持鋼叉的漢子,分左右在山口兩邊,雁翅般排開。這八名紅衣大漢,正是火字門的家將。

聞公亮端坐馬上,看的暗暗點頭,一手撫須,擡目道:

“來的可是火公子麼?”

火公子雙拳一抱,說道:

“不敢,在下正是羅承祖。”

聞公亮道:

“老夫聞公亮。”

火公子聽說馬上紅臉禿頂老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大洪山主九頭獅子聞公亮,不覺肅然起敬。一抖袍袖,作了個長揖道:

“晚生不知聞老前輩俠駕已蒞關前,適才失禮之處,還望老前輩恕罪。”

聞公亮呵呵笑道:

“羅公子好說,老夫昔年雖和令祖侖交,但令祖年齡,實則長我甚多,倒是令尊和老夫小得沒有幾歲,老夫稱他一聲老弟,他偏偏執拗,硬是非海外我老叔不可。唉!這話晃眼已是三十年了,自從大洪山退出江湖,令尊也舉家南遷,從此不通音訊,不知令尊堂可好?”

短短几句話,已敘出了他和火公子三代交誼,非同泛泛。

灰背狼諸秋鬆心中暗道:

“原來你和火字門還是三代交情,看來這一關也可順利通過了。”

火公子躬身肅立,對聞公亮狀極恭敬,但聽他問起父母,臉上不期閃過一絲異樣神色,勉強一樣,欠身道:

“家父、家母,尚託粗安。”

九頭獅子聞公亮是何等人物,目光如炬,自然看出他說話時神色有異,心中暗暗感到奇怪。乾咳一聲,一手撫須,目注火公子,說道:

“老夫和火公子叨在三代世誼,有一句話,不知該不該說?”

火公子躬身道:

“老前輩,但請直說。”

聞公亮道:

“既是如此,老夫就直言了,天毒餘孽申公豹侯延炳遠在二十年前,因他人品不端,早就爲武林各大門派所不齒,消聲匿跡已久。此次重出江湖,居然開府石城,第一件事就是盜竊少林藏經,繼而又潛害武當六指神翁,陰謀奪篡大洪山,惡跡昭彰,火公子武林世家,怎會受其蒙敝,和這等江湖敗類沆瀣一氣,擔任起天毒府第二關關主來了?”

“受其矇蔽”,這話是給火公子留的面子。

火公子俊臉微微一紅,恭聲道:

“老前輩責以大義,但晚輩實有難言之隱……”

聞公亮道:

“火公子有何爲難之處,只要老夫能力所及……”

火公子沒待聞公亮說完,雙手作了個長揖,擡目道:

“老前輩盛情,晚輩感激不盡,晚輩奉命扼守此關,老前輩若是顧念舊誼,就請……”

聞公亮雙目精光陡射,截着道:

“火公子之意,可是要老夫回去麼?”

火公子神色痛苦,目中流露出央告神色,說道:

“晚輩不敢請爾,只是……唉!晚輩守關有責,萬望老前輩看在先祖情誼,曲予矜全。”

聞公亮神色微變,重重一哼道:

“你可知道天毒府主侯延炳已遭生擒麼?”

火公子道:

“這個晚輩已經知道,只是晚輩奉金公子之命,守住此關,不得放任何人入關……”

聞公亮聽得心頭髮火,沉聲道:

“你投效天毒府,爾父是否知道?”

火公子躬身道:

“晚輩就是奉家父之命前來,否則晚輩有天大膽子,也不敢妄動火靈旗了。”

聞公亮仰天洪笑一聲道:

“想不到呀,真是想不到,令祖火靈旗,威震江湖,居然會拿來助紂爲虐。”

驀地回過頭去,沉聲道:

“董老二。”

董崇義在馬上欠身道:

“小弟在。”

聞公亮臉色異常難看,伸手一指火靈旗,凝重說道:

“你也算是火字門中之人,既然火家之人,妄使火靈旗,你就上去替你已經去世的師父,把此旗收了,咱們就得攻關。”

原來董老二竟是火神羅煊門下。

這下不僅馬上羣雄,心頭大感驚異,就是火公子羅承祖也深感意外!

因爲江湖上誰也不知道大洪山的董老二的師門來歷。

這也難怪,大洪山的人,怎會拜火神羅煊爲師?但如熟知江湖掌故的人,也不難想得到,當年火神羅煊經常在大洪山盤桓,收董崇義爲徒,也在常情之中。

董崇義答應一聲,一躍下馬,整了整衣衫,神色恭敬,緩步走到火靈旗前面,恭恭敬敬的拜了八拜。然後站起身子,正身而立,探手從懷中取出一枚圓形紅玉,上面刻着三朵火焰,與火靈旗上畫的相同,交到左手,右手扣了個火訣。

這一捏訣,但見一隻右手,在瞬息之間,變得赤紅如火!

範君瑤暗暗忖道:

“紅焰掌。”

他在南陽曾見董崇義施展過“紅焰掌”,因此認識。

火公子看到這裡,身軀一顫,臉色倏變,不覺雙膝一屈,跪了下去,口中說道:

“弟子羅承祖叩見師叔。”

他這一跪下,身後八個紅衣大漢,也一齊跪到地上。

董崇義也沒有說話,左手高擊玉符,右手捏訣,忽然雙腳像舞蹈般在地上連蹦帶跳,接連繞旗跳躍了三匝,突然身形騰起,伸手從長矛上摘下了“火靈旗”。

火公子眼看董崇義收了“火靈旗”,臉上反有喜色,恭敬的站起身,然後朝聞公亮作了個長揖,說道:

“董師叔亮出先祖火符玉令,收去火靈旗,晚輩身爲火字門後輩,自是不敢不遵,但晚輩奉家父之命前來守關,父命難違,如今只好以私人身份,盡我人子之職了。”

聞公亮心頭大怒,冷冷哼道:

“火公子那是想和老夫較量了?”

火公子道:

“晚輩不敢,只是晚輩守關有責,除非老前輩把晚輩殺了。”一面卻立即以“傳音入密”

說道:

“老前輩多多原諒,最好請把晚輩擒下,晚輩另有隱情奉陳。”

聞公亮正待發作,聽了火公子之言,不覺暗暗一怔,忖道:

“看來他果然另有隱情。”臉色一沉,哼道:

“以老夫和爾祖、爾父的交情,你附匪作惡,助紂爲虐,你當老夫殺不得你麼?”話聲出口,沉喝道:

“老二,你去把他拿下了。”

董崇義應聲而出,喝道:

“羅承祖,你自己束手就縛呢?還是要董某動手?”

火公子拱手作揖道:

“弟子不敢和師叔動手。”

董崇義道:

“那是願意束手就縛了?”

火公子道:

“弟子縱有束手就縛之心,怎奈父命難違……”

董崇義怒喝一聲道:

“好小子,你劃道吧!”

火公子道:

“弟子既不敢和師叔動手,但又父命難違,兩者都使弟子爲難,因此弟子想試試暗器,弟子若是僥辛獲勝,就請聞老前輩矜全,弟子可以保住此關。若是弟子失敗了,弟子自當束手就縛,聽憑處置,這樣弟子也盡了守關之責,不知師叔以爲何知?”說完,再以“傳音入密”說道:

“師叔既擅‘紅焰掌’就不懼火門暗器,可以接,也可以把它拍擊回來,弟子出於無奈,萬望師叔手下留情。”

董崇義不知他的心意,怒哼一聲道:

“你老子傳給你幾手玩藝,只管使來。”

聞公亮適時道:

“老二,你師傅三代單傳,你出手可得小心。”

這是暗示他出手輕些,不可認真。

董崇義道:

“小弟省得。”

聞公亮回頭朝範君瑤、方璧君兩八望了一眼,說道:

“老夫想請老弟、姑娘二位,去替董老二押陣。”

他自恃身份,自然不好親自下場。

範君瑤、方璧君同聲應道:

“在下兄妹遵命。”

修靈鳳道:

“聞老前輩,我去好麼?”

只要範師哥去的地方,她也要挨一腳。

聞公亮含笑點頭,一面以“傳音入密”朝方璧君道;“姑娘精擅神針,還望能在適當時機,把此子制住了纔好。”

方璧君暗暗點了點頭,一把拉住了修靈鳳的手,說道:

“咱們出去。”

跟着範君瑤身後,朝前面走去。

這時火公子已退到四丈開外,站定身子,他等董崇義走到三丈遠處站定,然後躬身說道:

“師叔是否準備好了?”

董崇義濃哼一聲道:

“你只管施展。”

火公子躬身道:

“如此弟子失禮了。”

右手衣袖一抖,三粒銀丸、品字形飛出。

火字門的暗器,自然是火器了。

但見那三粒銀丸飛出衣袖,臨風一晃之際,登時響起三聲“波”“波”輕響,銀丸上各自綻出三點火星,日光之下,亮晶晶的銀丸,燃起了一點螢螢火光,煞是好看!

這正是火神羅煊當年名聞江湖,遇物即燃,威力極大的“火星銀彈”。

此種“火星銀彈”,因爲一出手即點燃起火苗,銀彈本身,已是火一般熾熱,除了練有他們本門“紅焰掌”的人,江湖上一等一的暗器高手,也無法去接。

火公子三粒銀丸出手,身形滴溜溜一轉,長袖連展,接連又打出六顆銀彈。前後九顆銀丸,三顆三組,分作三個品字形,宛如流星追月,激射而來。

這也有個名堂,叫做“連環九轉”。因爲每一顆銀丸,都是在空中旋轉不停,九顆“火星銀彈”,旁人既無法用手去接,那就只有閃身躲避,但別的暗器,你躲得開,火字門的暗器,乃是火器,你接得住,還可以丟出去,既不能接,那就只有眼睜睜的看它落地爆炸。

“火星銀彈”一發九粒,一顆銀彈,一經燃燒,散開來的火星,遇物即燃,就可擴及五尺方圓。

九顆銀彈同時燃燒,少說也得波及三四丈方圓,你身法最快,也躲閃不開,但“火星銀彈”在火字門的火器中,還是威力最輕的一種,已有如此厲害了。

卻說範君瑤奉了聞公亮之命,要他和方璧君、修靈風三人,出來替董崇義押陣。

這在聞公亮來說,他已知火公子是火神羅煊嫡傳孫子,武功火器,自然已得火字門真傳,董崇義不過只是火神羅煊的記名弟子。

雖然他武功了得,若憑真實功夫,諒火公子也不是他的對手,但火公子說出較量暗器,怕董崇義接不下來。自己身份高過火公子二輩,不好出來插手,範君瑤自然是最好的人選了。

範君瑤既沒聽到火公子方纔以“傳音入密”向聞公亮說的話,又不知道董崇義的“紅焰掌”,可以接得下“火星銀彈”。

他只看到火公子自恃火字門暗器,沒把有三代交誼的九頭獅子放在眼裡,還要向師叔董崇義挑戰,心頭甚是怒惱。

正好聞公亮要他出來替董崇義押陣,暗自忖道:

“這小子目無尊長,自己非好好教訓他不可。”

此時眼看火公子九顆“火星銀彈”連翻出手,也沒待董崇義出手,屈指一彈,三縷指風,朝最先三顆銀彈擊出。

要知武當六指神翁以“一元指”功,蜚聲武林,範君瑤玄關已通,一身功力,何等精湛,此刻從他手上使出來的“一元指”已不在乃師之下。

但見最先飛旋而來的三顆銀彈,堪堪飛到一丈來遠,突然間好像經天風一吹,回過頭去,和第二組三顆銀彈,撞個直正着。這一撞不打緊,但聽三聲“叮”“叮”輕震,緊接着“轟”

的一聲,半空中爆發出一蓬熊熊烈火。

無數火星,像花雨繽紛,四散四射!

雙方的人睹狀大驚,紛紛向後退避。

董崇義功運右手,一隻色呈暗紅色的手掌,橫胸凝立,準備接住了暗器,朝無人的山壁間扔!但他並未出手,“星火銀彈”已在空中自相互撞,心中方自奇怪。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正當大家紛紛退避之際,火公子發出來的第三組三顆銀彈,也出現了奇蹟般的突變,倒飛回去。

三顆銀彈中的兩顆,疾如流星,一左一右撞上關前兩邊的石壁,“轟”“轟”兩聲,火星四濺,嚇得八個紅衣大漢,閃避不疾!

中間一顆,“嘶”的一聲,疾若流星,朝火公子身前瀉落,又是業聲“轟”然巨響,火光乍起,圍着火公子熊熊燃燒起來。

這一下因爲太以突然,火公子竟連躲閃都來不及,好在他身上一件紅色長衫,具有防火功能,只見他身形一個飛旋,從火光中飛旋而出。

方璧君手中早已拈着兩支飛針,此時一見火公子從火光中飛出,立即玉指輕彈,兩支“穿珠神針”悄無聲息朝火公子打去。

火公子身上雖有避火長衫,但三顆“火星銀彈”突然倒飛回來,倒也使他吃驚不小!

因此他這一飛身從火光中閃出,一來正當驚魂甫定,二來方璧君打出的兩支“穿珠神針”,使人防不勝防,腳下方自一停,便自栽倒地上。

聞公亮坐在馬上,不覺呵呵大笑道:

“老二,還不與我拿下?”

董崇義空自蓄勢待敵,根本沒有他出手的機會,跟着第三組“火星銀彈”,兩組在半途上自相擊撞,後面一組又自行飛了回去,心中大有納罕。

此刻聽到山主的喝聲,哪還怠慢,一個箭步,掠了過去,一把抓起火公子,提了過來,走到聞公亮馬前,沉聲喝道:

“羅承祖,你現已被擒,還有何說?”

火公子被“穿珠神針”制住穴道,身不能動,仰首說道:

“晚輩既已被擒,聽憑老前輩發落。”隨着話聲,朝聞公亮低低說道:

“老前輩,家父猶在對方手中,你老人家要他們把晚輩綁上了,免得賊黨生疑。”

聞公亮早已料到他父子可能受人脅迫,聽他說出父親猶在對方手中,暗暗點頭,一面朝馬後八名山丁吩咐道:

“你們把他捆起來,等老夫破了天毒府,再行發落。“八名山丁答應一聲,早有兩人手持繩索,走了過來。

方壁君閃身而出,說道:

“這位火公子身手不凡,莫要給他逃走,讓我來點了他奇經穴道。”

口中說是點他奇經穴道,纖手一扔,從他身上起下兩支針來。

由兩名山丁把他反剪雙手,綁了起來。

這一陣工夫,八名紅衣大漢,因公子被擒,早已逃得無影無蹤。

聞公亮目注火公子問道:

“令尊就在天毒府麼?”

火公子搖搖頭道:

“家父不在此地。”

聞公亮道:

“你可知道侯延炳把令尊囚禁何處?”

火公子眼眶一紅,含淚道:

“晚輩也不清楚,家父是年前被一個叫天君的人,下帖約去的,從此一去不返,約在半年前,有人送來家父一封手書,要晚輩來石城山,投效府主,曾說只有晚輩追隨此地府主,家父方能保住性命,此事務請老前輩替晚輩作主。”

聞公亮怒哼一聲道:

“又是天君,看來侯延炳沐猴而冠,開府石城,其實也只是被他利用的傀儡禍首來,不說老夫和火字門三代交誼,拯救令尊之事,自有老夫替你作主,只是爲了令尊安全,目前暫時只好委屈你了。”

火公子道:

“多謝老前輩,只要能把家父救出,晚輩縱是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

聞公亮一揮手道:

“大家上馬,三關已破其二,咱們—鼓作氣,破了最後一關,到天毒府等武當幾位道兄也好。”

話聲未落,突聽一陣急驟的馬蹄聲,從遠處傳來。

董崇仁道:

“山主,大概是武當派的人趕來了。”

聞公亮拂鬚笑道:

“他們倒來得很快。”

說話之間,但見兩匹快馬,飛馳而來,馬上兩人,正是奉命趕去玄妙觀的雷公佟仲和,和董崇智兩人。

佟仲和馬上還橫放着一個人,正是點頭華佗唐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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