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多事之秋

佟仲和陪笑道:“這位範姑娘精通醫理,山主要兄弟陪她看董老四的病勢來的。”

董夫人看了方壁君一眼,冷笑道:

“她能醫得好老四的病症麼?”

方壁君道:

“對董四爺的傷勢,山主昨晚替他運功檢查,早已找出病因,命我前來替四爺診脈,也不過是給山主做參考罷了。”

董夫人哼了一聲,冷冷的道:

“好吧,你進去瞧吧”

佟仲和忙道:“範姑娘請。”

方壁君也不客氣,走近牀前,先察看了董崇智眼色,然後伸出纖纖玉指,切過腕脈,口中不禁輕“咦”了聲。

佟仲和站在她身邊,問道:

“範姑娘看他病勢如何?”

方壁君道:“是否有人點了董四爺睡穴?”

穿雲箭紀少夫道:

“是兄弟點了他睡穴,好讓他安靜躺上一回。”

方壁玉道:

“紀護法是否在點了他睡穴之後,就解開他四肢穴道?”

紀少夫道:

“正是如此,範姑娘是否覺得有什麼不對麼?”

方壁君道:

“沒什麼不對,只是我從他脈象看來,董四爺和好人一般,絲毫沒中毒徵候。”

董夫人哼道:

“老四和好人一樣怎麼還不清醒過來?”

方壁君道:

“那是因爲董四爺被點了睡穴,正在沉睡之中。”

董夫人道:“紀護法,你解開老四穴道看看!”

紀少夫望望佟仲和,遲疑道:

“這個……只怕不妥吧?”

佟仲和道:

“範姑娘,董老四真的沒有中毒現象,已和常人無異了麼?”

方壁君道:

“他脈象確是如此,依我看來,正該解開睡穴,才能知道是否仍然昏迷不醒。”

佟仲和點頭道:

“那就只好仍然點了他四肢穴道,方可解開睡穴。”

紀少夫道:

“不錯,兄弟這就動手。”話聲一落,立即跨上一步,舉手點了董崇智四肢穴道,然後一掌推開他睡穴。

但見董崇智身軀一震,倏地睜開眼來,身子一挺,似想坐想,但他四肢穴道受制,無處着力,並未挺身坐起。目光一轉,口中驚異的道:

“佟兄、紀兄,這是……”他想說:

Wшw ▲ttκΛ n ▲¢O

“這是怎麼一回事!”但一眼看到董夫人,立即“咦”道:

“大姊,你也在這裡?”

董夫人驚喜的道:

“老四,你果然醒過來了,真是阿彌陀佛,皇天保佑……”

佟仲和大喜過望,說道:

“董老弟清醒就好了,你覺得那裡還不舒服?”

董崇智躺着說道。

“兄弟覺得四肢麻木,動彈不得。”

紀少夫道:

“佟兄,是否可以解開老四穴道了?”

佟仲和道:

“董老弟神志已經恢復,自然可以解開他穴道了。”

董崇智猶如大夢初醒,一臉注然道:

“兄弟被誰點了穴道?”

佟仲和道:

“老弟先休息一回,再說不遲。”

說話之時,紀少夫已經替他拍開四肢穴道。佟仲和雙掌凝聚功力,隱藏袖中,兩道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視着他,嚴加戒備。

WWW☢ttka n☢c ○

董夫人一臉俱是憐惜之色,柔聲道:

“老四,快躺着別動,有話待會再說,我要翠娥替你去燉一碗蔘湯來。”一面接着叫道:

“翠娥,快去燉一碗蔘湯,快去。”

她身右一名使女答應一聲,轉身往外行去。

方壁君聽董夫人呼喚翠娥,不覺朝那使女多看了一眼。

董崇智穴道一解,立即翻身坐起,說道:“大姐,小弟沒有什麼。”說着,舉足跨下牀來。

董夫人眼圈一紅,說道:

“老四,你給我歇一回,昨晚真把我急死了,你們四兄弟,如今只剩了你一個,萬一有什麼差失,叫我如何對得住你們死去的爹孃?”她一把抱住董崇智,老淚忍不住奪眶而出。

董崇智道:

“大姊,快別傷心,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董夫人一面拭淚,一面說道:

“我也說不上來,你去問佟護法吧!”

董崇智望望佟仲和,一臉疑惑的道:

“佟老哥,昨晚小弟可是負了傷麼,怎麼小弟一點也想不起來了?”

佟仲和道:

“老弟昨晚中了賊人暗算,神志被迷,清醒過來之後,自然記不得自己所做的一切行動了。”

董崇智吃驚道;

“什麼,小弟被賊人迷失了神志?”

佟仲和點點頭,就把昨晚發生之事,大概說了一遍。

董崇智聽得一臉俱是驚異之色,說道:

“會有這等事?”

董夫人道:

“老四,你是中人暗算,纔會如此,山主不會怪罪你的。”

佟仲和道:

“夫人說的是,山主昨晚檢查了你傷勢之後,就已發現老弟神志被藥物迷失。”說到這裡,口氣停得一停,手摸着花白短鬚,目注董崇智,問道:

“董老弟,你仔細想想,昨晚是如何會中了賊人暗算。”

董崇智沉思有頃,才道:

“三哥被‘天毒指’殺害之後,山主就派小弟守衛祖師堂……”下面的話,竟然說不出來。

佟仲和道:“後來呢?老弟再想想看。”

董崇智道:

“後來……”忽然好似想起了什麼,眼光一亮,哦道:

“小弟想起來了,那是快二更時分,小弟在山上作例巡視之後,正待回入屋去,瞥見山徑上有一條人影,緩緩而行。”

佟仲和道:“是男是女?”

董崇智道:

“那人影和小弟相距,少說也有七八丈遠,看不清他是男是女,但後形看去,此人身材瘦小,好像是個女子。”

佟仲和突然想起開碑手田紹五追逐的也是一個女子,心頭不覺一動,問道。

“老弟發現此人,就追了上去?”

董崇智道:

“小弟看他形跡可疑,連喝了兩聲,他全不理會,小弟就飛身追撲過去。”

佟仲和道:

“此人輕功極佳,老弟沒追上他?”

董崇智道:

“他一直緩緩而行,竟似絲毫未覺,小弟只是兩個起落,就已追到他身後……”

佟仲和忽然點頭道:

“欲擒故縱,不是如此,老弟也不會疏於防範,中他暗算了。”

董崇智道:

“佟護法說的是,就在小弟追到他身後之際,那個人忽然轉過臉來……”

臉上流露出猶有餘悸的神色,說道:

“小弟也經歷過不少陣仗,但從未遇上這等可怕之事,此人回過頭來,臉上既沒有眉毛,也沒有眼睛,鼻子,看去完全像一張白紙,只有一張血盆大口,對小弟吹來一口氣。”

董夫人臉色發白,驚悸的道:

“老四,你是遇上了鬼,我一早就求菩薩保佑,難怪你很快醒過來了。”說着連念“阿彌陀佛”不止。

佟仲和道:“你如何會跟他走的呢?”

董夫人搶着道:

“一個人被鬼迷了眼睛,自然會跟着鬼走了。”

佟仲和笑了笑道:

“夫人不諳武功,不知江湖上人,時有扮神裝鬼的勾當,老四遇上的。明明是賊黨扮的假鬼。”

董崇智道:

“小弟也不信有鬼,揮手就是一掌,打在他臉上,但聽‘撲’一聲,如中朽木,後來就不知道了。”

董夫人道:

“這就是了,不是鬼,誰禁得起老四一掌?”

正說之間,翠娥已端着一盅蔘湯,走了進來,說道:

“夫人,蔘湯已經好了。”

董夫人忙道:

“老四,忙喝下去,好好休息一回。”

佟仲和自然聽得出來,董夫人這話,是暗示自己讓老四休息一回,說實在,董老四才清醒過來,確實讓他好好休息。

當下識趣的道:

“此間有紀兄照顧,兄弟還要陪範姑娘去瞧瞧大楞子和王小七兩人。”說罷,朝董崇智道:

“老四好好休息,兄弟少陪了。”

別過董夫人,陪同範君瑤、方壁君二人,退出廂房。

穿雲箭紀少夫跟着走出,說道:

“大楞子,王小七,就在對面小屋,那就有勞佟兄陪範少俠二位過去了。”

佟仲和點點頭道:

“夫人猶在房中,也許有什麼事,紀兄不用來了。”

紀少夫答應一聲,便自迴轉,佟仲和陪着兩人越過小天井,朝對面小屋而來。

這一排三間瓦房,原是堆放雜物,和打掃花廳的兩名莊丁住的,聞公亮爲了便於保護,才把兩個神志被迷的人,臨時安置到這裡來的。

因爲花廳和書房只隔着一條長廊,如今這一進屋宇,已進入緊急狀態,各處都有勁裝莊丁,嚴密防範。

佟仲和走在前面,推門而入,跨進屋中,只見一名小廝雙手矇頭,靠着桌子,正在行盹,連有人推門進來,都一無所覺。

佟仲和斷眉微皺,沉喝道:

“四柱子,你還不起來?”

四柱子,正是打掃小廳的小廝。

佟仲和這聲沉喝,聲音雖然不響,已足把一個打瞌睡的人驚醒,但他沉喝出口,四柱子恍如未聞,依然沉睡不醒。

佟仲和怨哼道:“這小廝……”

方壁君目光一注,搖手道:

“佟護法,他不像在打瞌睡。”

佟仲和猛然一驚,變色道:

“會是中了人家暗算?”

話聲未已,人已一個箭步,掠近四柱子身邊,一手抓住他後領,翻過頭來,四柱子雙目微閉,一顆頭軟軟的生似十分好睡!

佟仲和雙目暴射,怒聲道:

“果然被人點了穴道。”

舉手一掌,拍在四柱子後頸之上。四柱子身軀一震,悠悠地睜開眼來,瞧到佟仲和一臉怒容,站在自己面前,不禁打了個哆嗦,連連躬身道:

“小的該死,不知佟護法來了……”

佟仲和一擺手道:

“快別嚕嗦,我有話問你。”

四柱子連聲應“是”,道:

“佟護法要問什麼?”

佟仲和炯炯雙目,逼視着四柱子,問道:

“你是如何被人制住穴道的?”

四柱子一臉茫然,說道:

“沒……沒有,小的沒有被人制住穴道?”

佟仲和道:

“那你怎會睡着的?”

四柱子惶恐的道:

“小的一個人坐着沒事,不覺睡着了。”

佟仲和道:

“你記不記得睡了多少時光?”

四柱子想了想道:

“沒多久,小的好像剛睡熟,護法就來了。”

方壁君在兩人說話之時;舉目看去,裡首兩張鋪上躺着兩個人,敢情就是昨晚擡轎的兩個漢子。心中暗暗起疑:

“花廳四周戒備森嚴,什麼人會潛入小屋,點了小廝的穴道,他有何企圖呢?”一面側臉問道:

“佟護法,這兩人是否穴道未解?””

佟仲和被他一言提醒,連忙點頭道;

“正是,昨晚兄弟點了他們睡穴……”接着擡目道:

“姑娘之意,是否要解開他們穴道?”

方壁君道:

“我想董四爺清醒,他們也該清醒過來了。”

佟仲和道;

“姑娘說的是。”

範君瑤自告奮勇的道:

“在下去解開他們穴道。”

方壁君扯了他一下衣角,說道:

“大哥,各家點穴,手法不同,佟護法點的穴道讓佟護法親自去解的好。”

佟仲和微微一笑道:

“範姑娘果然慧目如電,敝門點穴手法,確和一般點穴稍有出入。”

隨着話聲,舉步朝裡首直去,但當他這一走近榻前,目光落到躺着的大楞子臉上,登時發覺不對,回頭朝王小七看去,兩人同樣的臉如死灰,已無一絲生氣,心頭不禁一驚,急忙伸手朝大楞子鼻子探去,果然早已氣絕身死!

方壁君看他舉動有異,問道:

“佟護法,這兩人怎麼了?”

佟仲和臉色凝重,徐徐的道;

“已經死了。”

方壁君道:“佟護法可曾看出他們如何死的麼?”

佟仲和仔細檢視一了陣,才道:

“被人點了死穴。”

方壁君道:

“如此說來,方纔果然有人進來,向他們下了毒手。”

佟仲和道:“賊人向他們兩人下手,目地何在?”

方壁君道:

“這隻有兩個可能,一是殺以滅口;一是有意造成咱們這裡風聲鶴唳,草木皆兵,惶惑人心。”

佟伸和點點頭道:

“兄弟不解的是青天白日,這進屋宇四周,又戒備森嚴,賊人是如何混進來的?”說到這裡,回頭朝站在一旁的四柱子吩咐道:

“你去叫門口站崗的弟兄,進來一個。”

四柱子躬身領命,轉身朝外奔去,不多一回,領着一個灰衣漢子走入。

那漢子朝佟仲和抱拳一禮,說道:

“佟護法召喚,不知有何吩咐?”

佟仲和道:“你是在院中值崗的?”

那漢子道:

“院中共有四處明崗,四處暗崗,十六名弟兄,派在門口的,連小的一共是兩班人負責。”

佟仲和頷首道:“你們是日班?”

那漢子應了聲“是”。

佟仲和又道:

“從早晨起,到此時爲止,這進院中,進出過什麼人,你還記得麼?”

那漢子道:

“紀護法有命,本宅之人,未奉特准,不準出人,小的從清晨值崗起,到此時爲止,只有夫人帶着兩名隨身使女春娥。翠娥探望四爺傷勢,進入院中,沒多久,就是護法陪同兩位進來,再就沒有了。”

佟仲和道:“真的沒有了?”

那漢子“哦”了一聲,道:

“夫人身邊有翠娥姑娘,說是奉夫人之命,端蔘湯去的,曾出去過一次,過沒多久,就進來了。”佟件和道:

“再沒有人了?”

那漢子道:

“真的沒有了。”

佟仲和揮揮手道:

“好,沒你的事了。”

那漢子躬身一禮,便自退出。

佟仲和斷眉微蹙,但覺事情似乎越來越撲朔迷離,董老四清醒過來,兩個擡轎的卻反而死了。如此說是爲了殺人滅口,就該向董老四下手纔對,難道他們兩人知道的會比董老四多?

從範姑娘的推測,賊人殺死他們的目的,是爲了造成大洪山莊草木皆兵,這倒大有可能。

從昨晚迄今,對方連面都沒露,就把威震武林的大洪山莊,弄得人仰馬翻,手忙腳亂。如果傳出消息,大楞子和王小七被人害死了,人們自然會惶惶不安。

聞山主昏迷不醒,大洪山莊一付重擔,全落在首席護法雷公佟仲和的肩上。他這一陣工夫,腦際間千迴百轉,但覺平日成名赫赫的大洪大莊,竟是脆弱得不堪一擊。心頭又是焦灼,又是感慨,只是低頭不語,連站在面前的範君瑤兄妹,都忘記了一般!

就在他思忖之間,室外突然響起了一陣步履之聲。

佟仲和猛然擡頭,喝道:

“什麼人?”

室外響起穿雲箭紀少夫的聲音說道:

“是兄弟。”

四柱子忙去開門。

佟仲和朝範君瑤兄妹歉然道:

“範少俠、範姑娘請恕我失禮。”

範君瑤道:

“佟護法正在思考之中,何須客氣!”

紀少夫跨進屋來,問道:

“佟老哥方纔召詢值崗之人,不知有何發現?”

佟仲和道:

“夫人迴轉內宅去了麼?”

紀少夫道:

“已經走了。”

佟仲和道:

“大楞子、王小七死了。”

紀少夫吃驚道:

“如何死的?”

佟仲和道:

“被人點了死穴。”

紀少夫聽得一怔,道:

“那是什麼人下的手?早晨兄弟還來瞧了他們,病況並無變化。”

佟仲和道:

“兄弟進來之時,四柱子還被人點了睡穴,據兄弟看,被害的時間,不會太久。”

紀少夫驚異的道:

“這兇手如何進來的呢?佟兄方纔問門口值崗的弟兄了,他怎麼說?”

佟仲和微微搖首道:

“一點眉目也沒有……”

話聲未落,突聽室外又響起一陣急促的步履聲。

佟仲和朝四柱子吩咐道:

“出去看看,外面是什麼人?”

四柱子答應一聲,還未轉身。

只聽門外響起一個莊丁的聲音,說道:

“呂總管打發弟兄前來,請佟護法急速到書房裡去。”

佟仲和心頭又是一怔,迅速忖道:

“莫非山主有什麼變化不成?”提高聲音道:

“告訴他,老夫就去。”話聲出口,立即朝紀少夫道:

“賊人真要爲了殺人滅口,董老四體力未復,紀兄千萬大意不得,莫要再讓他受人暗算。”語氣一頓,接道:

“還有這兩個人遇害身死之事,最好也莫要泄漏出去。”

紀少夫點頭道:

“兄弟省得。”

佟仲和朝範君瑤兄妹拱拱手道:

“賢兄妹請到書房裡坐,兄弟還有事請教。”

當下就和範君瑤兄妹匆匆回書房,一腳跨進屋去,就看到鐵膽趙萬生一身污泥,神情狼狽,閉目坐在那裡,一眼就可以看出他似乎還負了傷!

佟仲和身軀猛震,急急問道:

“趙兄怎麼了?”

呂總管慌忙趨上來,說道:

“趙護法傷的不輕。”

鐵膽趙萬生倏地睜開眼睛來,只見他一雙滿包紅絲的眼睛,射出懾人的厲芒,直向佟仲和投來,微胖身軀,起了一陣顫動,咬牙切齒的道:

“佟兄,咱們栽到家了。”

神情獰厲得怕人,顯見他此刻心頭氣怒已極!

佟件和凝理的道:

“趙兄,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趙萬生長長吁了口氣,道:

“佟兄料得沒錯,咱們大洪山周圍,業已被人家監視住了。”

佟仲和道:

“李長髮呢?是否已經上路了?”

他口中的李長髮,正是派去五螺寺,敦請點頭華佗的莊丁。

趙萬生黯然道:

“死了”

佟仲和失聲道:

“他死了?”

趙萬生嘆了口氣道:

“連兄弟都負了傷,李長髮還能活着回去?”

佟仲和這一急,當真非同小可!

聞山主中毒昏迷,所指望的救星,就是點頭華倫能夠儘快趕來,如今連派去的人,還未出得大洪山,就送了性命。暗中護送他出山的趙萬也負了傷,這情勢,你說有多嚴重?

佟仲和平日爲人持重,還回也聽得神色連變,左眼斷眉不住的跳動,問道:

“趙兄事情經過,究竟如何?”

呂總管眼看範君瑤兄妹,站着沒動,連忙含笑道:

“範少俠、範姑娘請坐。”

範君瑤、方壁君也不客氣,在右首兩把椅子上坐下。

趙萬生右手緊握着拳頭,他平日在掌心運轉如飛的兩枚鐵膽,敢情全脫了手,如今空着手,顯得有些不習慣,連說話都沒有了手勢,目光一擡,慘笑道:

“佟兄,說來也許你不信,咱們一舉一動,全叫落在人家計算之中,就拿李長髮趕赴五螺寺這檔事說吧,人家就守在路上,等候咱們。”

佟仲和道:

“這怎麼會呢?派人去五螺寺……”

他望望呂總管,才道:

“是咱們三人臨時決定的,就是李長髮,在沒到書房裡來之前,也還不知道派他什麼差事。”

趙萬生道:

“兄弟也覺得奇怪,在李長髮上路之後,還是佟兄說的,怕對方有人在咱們莊外監視,要兄弟暗中護送他一程,只要登上官道,就不會再出岔了……”

佟仲和點頭道:

“這是山主發現中毒之後,就對兄弟說的,對方以三日爲期,可能另有陰謀,說不定咱們莊子四周,早已有人暗中監視。因此兄弟纔想到咱們派去的人,會遇上截擊,請趙兄暗中加以護送,沒想到果然出了事。”

趙萬生道:

“李長髮離莊之後,兄弟也很快跟了下去,當時兄弟還特別留心咱們莊外,是否有人潛伏?但一路上竟然瞧不出半點跡象。老實說,這條路,兄弟從小跑了半輩子,那裡可以藏得住人,只要有個影子,就別想瞞過兄弟這雙招子。”

鐵膽趙萬生,在大洪山莊中,名列四大護法,就是江湖上也算得上一流高手,這話自然不是吹的。

大家誰都沒有插口,只是靜靜的聽他說話。

趙萬生口氣微頓,接道:

“李長髮騎的是馬,兄弟暗中保護,只是跟在他身後,相差最多也不過半里來路,他當然不知兄弟跟在他馬後,但兄弟卻可看到他,就在快到五道溝的當口,那匹馬忽然前蹄一蹶,跪了下去,兄弟還當是馬跑的太快,不小心滑,那知定睛看去,跌下去的馬,只就地一滾,就不見動靜……”

佟仲和神色一變,哼道:

“好傢伙,還沒出十里,那是有人餵了暗青子?”

“八里。”趙萬生接着道:

“兄弟看出情形不好,立即趕了過去,但依然藉着樹林掩蔽,並沒現出人去,兄弟隱身之處,和他失事地點,大概只有三丈來遠。這時李長髮站在那裡,滿臉怒容,向着右側一片喝道:“什麼人鬼鬼祟祟躲在林子裡,傷我牲口,還不給我滾出來?”

他話聲甫落,只聽有人冷冷說道:‘朋友說話最好客氣一些,我是在這裡獵兔,不小心傷了你牲口,一匹馬能值多少銀子?也用不着出口傷人?’隨着話聲,從林中走出一個青衣人來,背上果然揹着弓箭,像是個獵人。”

佟仲和目光一注,問道:

“趙兄看清楚了,那是怎樣一個人?”

趙萬生道:

“看清楚了,此人身材瘦小,臉色蒼白,沒一點血色,濃眉細目,嘴脣很大,年紀大概三十出頭。”””

“身材瘦小”四字,聽到方壁君耳中,不覺心頭一動,問道:

“趙護法聽他口氣,是男是女?”

趙萬生一怔道:

“此人說話聲音,確是有點怪,兄弟聽不出是男是女,但兄弟可以肯定他臉上戴的是人皮面具。”

佟仲和沉吟道:

“身材瘦小,聲音也聽不出他是男是女,那就是說也可能是女的了。”

趙萬生點點頭道:

“晤,有可能。”

佟仲和道:

“後來呢?”

趙萬生道:

“李長髮怒聲道:‘你在大洪山打獵戶’

青衣人大笑道:‘大洪山是你家的?不準打獵,又是誰規定的?’李長髮道:‘朋友沒打聽打聽大洪山是什麼地方?’青衣人冷笑道:‘不用打聽,大洪山還能唬人,也不會有今天,老實說,我是因爲你馬跑得太快了,驚我的兔子,我纔給你一個教訓。’李長髮聽得大怒,刷的撤出單刀,喝道:‘原來你存心射我馬的。’青衣人冷笑道:‘人還沒死,你去報什麼喪,何用跑得這麼快法?就算存心射馬,沒射你人,已經箭下留情,夠客氣了,還兇什麼?’兄弟聽他口氣不善,但他只有一個人,是以仍然沒有現身。

李長髮大喝道:‘好小子,你既是衝着大爺來的,那就亮出兵刃來,咱們不用多說廢話’青衣人冷哼道:‘憑你還不配和我動手,還是叫你保鏢的出來,我有話問他。’兄弟聽他這般說法,明明已知我隱身近處,只好現出身去,這匹馬中的是毒箭,早已倒斃,這就吩咐李長髮回來換馬。

不料那青衣人冷喝道:‘站住,想回去搬救兵也得聽我把話說完了再走。’兄弟問他要說什麼?那青衣人冷聲道:‘五螺寺不用去,三日之內,任何人都不準離開大洪山莊一步,聽明白沒有?’

兄弟看得再也忍耐不住,正待發作。

那青衣人冷冷一笑道:‘姓趙的,我給你看一件東西,不知你認不認識?’他不待兄弟問他,忽然從懷巾取出一件東西,當着兄弟展了開來。”

佟仲和懷疑的道;

“他給你看的是什麼東西?”

趙萬生嗒然若喪,長長嘆了口氣,才道:

“雲開見洪峰。”

範君瑤不知“雲開見洪峰”是什麼?心中卻暗暗覺得奇怪,忍不住朝方壁君看去。

佟件和臉色驟變,駭然道:

“會是咱們幫主的洪峰旗令,趙兄可看清楚他手上的是真是假?”

趙萬生道;

“似乎不假。”

佟仲和斷眉深蹙,說道:

“洪峰旗令,收藏祖師堂密室之中,怎會落到外人手中去的?”

趙萬生道:

“當時兄弟看他亮開旗令,心頭不禁大吃一驚,立即喝問他這旗從那裡來的?”

佟仲和道;

“他如何回答?”

趙萬生道;

“那青衣人左手執令,右手指天、凜然說道:‘趙萬生,你身爲大洪山護法,難道忘了雲見洪峰,底下的一句話麼’?”

佟仲和瞼色煞白,說道:

“他竟然以執行幫主使命自居?”

趙萬生道:

“是的,他問兄弟這句話,就是要兄弟答他‘千山萬壑盡低頭’,向旗令行跪拜之禮……”

佟仲和道:

“趙兄如何答他?”

趙萬生苦笑道:

“就算旗令是真,兄弟又豈能向賊人屈服?何況那時兄弟還不知道旗令真假,心念一轉,立即想到如能把此人拿下,不怕他不說出幕後主使的人來。當下就大笑道:‘趙某不知朋友手中這面旗令是真是假?’喝聲甫出,兄弟掌心兩枚鐵膽,也閃電打出,兄弟那兩枚鐵膽,原是一大一小,小的一枚,擊向他手中旗令,較大的一枚,直取他左肩。”

佟仲和點頭道:

“趙兄此舉,設想周到,咱們洪峰旗令,是天蠶絲揉合金絲織成,寶刃不損,百年如新,鐵膽自然損毀不了它,但若是假的,這一擊就會把它震得粉碎。”

趙萬生道:

“兄弟也是這樣想法,但這一擊卻證明了那廝手中確是咱們幫主的洪峰旗訟?”

佟仲和道:

“趙兄以鐵膽成名,膽無虛發,旗令若是沒被震碎,那就可能不假,不知趙兄可把那廝擒住?”

趙萬生慘笑道;

“還想擒住人家?這兩枚鐵膽,不但送了李長髮的性命,連兄弟都負了重傷。”

佟仲和吃驚的道:

“賊黨來了幫手?”

趙萬生搖搖頭道:

“沒有”

佟仲和道:

“那是怎麼一回事呢?”

趙萬生長吸了口氣,道:

“兄弟在這兩枚鐵膽上,少說也下了三十年苦功,一向自詡膽無虛發,但這回真是栽到家了,連兄弟自己都不敢相信……”

說到這裡,擡目望了佟仲和一眼,續道:

“兄弟方纔說過,兩枚鐵膽,同時出手,一取旗令,一取那廝左肩,就在兩枚鐵膽快要打到那廝身前。只聽那廝喝了一聲:‘趙萬生,你好大的膽子!’唉!兄弟也沒有看得清楚,好像他把手中旗令展了展,兩枚激射而去的鐵膽,居然被他反彈回來。那簡直快到無以復加,只聽身旁的李長髮響起一聲慘叫,也許是同時,兄弟左肩劇毒欲裂,兩眼一黑,幾乎站立不穩。兄弟心頭清楚,強忍着傷勢,迅快從身邊撤出刀來,但等兄弟定神瞧去,那青衣人早已走的不知去向,只有李長髮倒臥地上,業已重傷致死。”

佟仲和麪情凝重,說道:“那是說趙兄並未和他真的交手。”

趙萬生點頭道:“這還不夠麼,他把兄弟條出去的兩枚鐵膽回敬過來,一招之下,就造成一死一傷之情。”

佟仲和微微搖頭道:

“兄弟看去,並不如此。”

趙萬生道:

“佟兄的看法如何?”

佟仲和道:

“咱們大洪山一派,在武功上,走的是陽剛路子,以力爲主,除開山主不說,就是咱們老弟兄,也都有幾十年修爲。那廝縱然武功不弱,也斷難一下接得住趙兄發出去的兩枚鐵膽,大概除了山主,武林中能同時接下趙兄兩枚鐵膽的人,只怕也爲數不多,因此兄弟認爲那廝使的可能是某種借力手法。”

趙萬生道:

“佟兄說的也是有理,只是借力卸力,屬於巧勁,最多隻能把兄弟兩枚鐵膽震飛出去,決不可能利用兄弟的鐵膽傷人。”

方壁君道:

“我曾經聽人說過,武林中有一種手法,好像叫做‘依樣葫蘆’,不論你用什麼兵刃,暗器,掌風指力,他都可用‘依樣葫蘆’這種手法。來回敬你,倒也和趙護法說的情形,頗有幾分相似。”

佟仲翟然道:

“不錯,兄弟好像聽山主說過‘依樣葫蘆,的名稱。”

趙萬生廢然道:

“依樣葫蘆,天底下真要有這樣一招神奇手法,武林百家。秘傳絕藝,豈不是全沒有用了?”

佟仲和雙眉緊皺,徐徐說道:

“目前咱們最重要的,該是派人去五螺寺,儘快把點頭華佗請來,解了山主身中之毒,才能應付這艱險局面……”

方壁君道:

“對方明知山主中毒,咱們必然會派人去請點頭華佗,因此也必然會在路上埋伏,決不會讓咱們的人出去。”

佟仲和憤然道:

“爲了山主,山下縱有埋伏,咱們赴湯蹈火,也得一拼。”

方壁君道:

“以昨今兩天發生的事情看來,對方在向大洪山莊發動之前,早已有了周密部署,可以說他們對大洪山莊的一人一物。一舉一動,早已瞭如指掌,而大洪山莊在事變前既一無所知。

就是目前,也依然摸不清對方路數,這叫做敵暗我明。咱們如果只是爲了去請點頭華佗,盡出高手,硬衝出去,咱們因不知對方究在山下埋伏多少高手。人去多了,就削弱了大洪山莊的防守力量,反而予敵人以可乘之機,人去少了,未必就能衝得出去。”

佟仲和聽得不禁一呆,問道;

“依姑娘之見,該當如何?”

方壁君道;

“我只是想到就說。也許說的不對。”

佟仲和道:

“姑娘心思縝密,論事精闢,就是兄弟,闖了多年江湖,都自鳴勿如,兄弟誠心請教,姑娘有何高見,但請直說。”

方壁君道:

“佟護法既然這樣說了,我只好直說,我覺得就是把點頭華佗請來了,只怕也未必能解山主身中之毒。”

佟仲和道:

“姑娘之意……”

方壁君道:

“聞山主中的若是秘製奇毒,那麼就只有對方的獨門解藥可解,尤其聞山主雖是中毒昏迷,但毒性並不太烈,足見對方下毒,極有分寸,也就是說對方並不想真的毒死山主。”

佟仲和聽得一怔道:

“姑娘是說對方有所要挾。”

方壁君點點頭道:

“也許如此,因此我想他們遲早會送藥來的。”

佟仲和又是一呆道:

“但山主……”

方壁君笑了笑道:

“目前最重要的,不在山主,而在於應付對方,只要應付得宜,山主身中之毒,也自然迎刃而解。”

佟仲和目中異彩一閃,翟然道:

“山主在尚未昏迷之前,曾交待兄弟,務必留住賢兄妹鼎力賜助,姑娘有何高見,兄弟洗耳恭聽。”

方壁君道:

“佟護法言重,不過我有一句話,不知該不該說?”

佟仲和道;

“姑娘只管說。”

方壁君眨眨眼睛,說道:

“這話其實我不說,佟護法、趙護法,大概也想得到,那只有六個字。”

趙萬生道:

“不知是那六個字?”

方壁君望了範君瑤一眼,方低聲說道:

“攘外必先安內。”

趙萬生臉色微變,雙目精芒迸射,沉聲道:

“這話沒錯,兄弟也覺得咱們裡面有了內奸。”

佟仲和也同時神情激動,問道:

“姑娘莫非……”

方壁君忙道:

“不,我只是有此懷疑,譬如貴幫洪峰旗令的落在外人手中,譬如‘百草丹’的被人滲入毒藥,譬如大楞子、王小七的遭人毒手,在在都顯得貴莊之中,定然潛伏有對方羽黨,如若不能肅清內奸,如何能對付強敵之侵襲?”

佟仲和點頭道:

“姑娘說得極是,只是目前咱們該如何進行呢?”

方壁君微一沉吟,說道:

“目前幹頭萬緒,一時也難以分辨的清,但任何事情,只要細心觀察,抽絲剝繭,總可找得出頭緒來。眼前有兩件事,先得弄清楚了,多少也許對整個局面,會有一點幫助的。”

佟仲和道:

“姑娘說的是兩件什麼事?”

方壁君道:

“第一件事,是先去查看貴幫存放在祖師堂密室的旗令,是否真已被人盜走?第二件事,是存放祖師堂的一瓶‘百草丹’,是否還在,如果還在,就請一併帶來。”

佟仲和作難道:

“祖師密室,只有山主一人才能進去,兄弟……”

趙萬生道:

“目前山主昏迷不醒,事貴從權,依兄弟之見,佟兄受山主重託,住持大局,佟兄自然可以去得。”

佟仲和道:

“山主要趙兄和兄弟共同負責,進入祖師堂密室,有幹本山禁律,兄弟一個人去,只怕不妥吧?”

趙萬生道:

“這有什麼不妥?咱們既然發現洪峰旗令有被盜的可能,自然該去瞧瞧,這也是咱們職責所在,義不容辭之事。”

佟仲和略作沉吟,毅然道:

“好吧,兄弟這就去。”回頭朝呂總管道:

“呂兄和兄弟同去走一趟。”

呂總管吃驚道:

“佟護法乃是本山首席護法,又是山主交待,主持全局,自然去得,在下只是莊中一名總管,連祖師堂都不準擅入,何況入室密,這個在下難以應命。”

佟仲和微微一笑,從身邊摸出一塊紫金令牌,說道:

“這是山主的命令,因爲此一行動,十分機密,不能讓莊中任何人知道,目前趙兄負傷,紀兄、田兄又各有任務。只有呂兄可以隨兄弟同去,其實呂兄也不用進入密室,只在密室入口,替兄弟擔任警戒就好。”

呂總管看到紫金令牌,肅然起立,躬身道:

“佟護法一定要在下去,在下只有遵命。”

佟仲和朝範君瑤兄妹拱拱手道:

“兄弟去去就來,賢兄妹務請在書房稍待。”說完,便和呂總管匆匆往外行去。

趙萬生傷勢尚未痊好,方纔多說了幾句話,佟仲和走後,他又緩緩閉上了眼皮,正襟危坐,調起息來。

範君瑤了方壁君一眼,由衷的讚道:

“妹子你真能幹。”

方壁君嫣然一笑道:

“大哥現在才知道。”

過了約摸頓飯工夫,佟仲和偕同呂總管匆匆由外走入。

呂總管捧着一柄長劍,送到範君瑤手中,說道:

“這是範少俠的寶劍,兄弟要王竿子找回來的,範少俠請收了。”

範君瑤伸手接過,說道:

“多謝呂總管。”正待往腰間佩好。

方壁君道:

“大哥,你把寶劍給我。”

範君瑤道:

“妹子要劍何用?”

方壁君道:

“我要看看咯!”

範君瑤遞過長劍,方壁君一按吞口,抽出長劍,仔細看着劍葉,忽然冷笑一聲,扣着中指,朝劍身中間彈去,但聽“拍”一聲脆響,長劍齊中斬斷。

範君瑤吃驚道:

“妹子,你這是作甚?”

方壁君披披嘴道:

“果然不出我所料,賊人在大哥劍上做了手腳,你還看不出來?”

佟仲和臉色一變,怒哼道:

“這還得了,呂總管,你馬上要人去把王竿子拿來,這是什麼人做的手腳?”

呂總管也臉色鐵青,連連點頭道:

“兄弟就去。”

方壁君擡手道:

“呂總管不用去了,賊人心機惡毒,他既要在我大哥劍上暗做手腳,諒那王竿子也未必知道。”說到這裡,接着低聲道:

“此事咱們暫時不宜聲張,否則打草驚蛇,那時反而不好。”

呂總管道:

“範姑娘有什麼事,只管吩咐。”

方壁君道:

“我想請呂總管給我弄兩柄劍來,不知是否方便,我大哥要一柄長劍,我要一柄短些的。”

呂總管連忙道:

“有,有,劍現成的就有,書房裡放着十幾付百練精鋼寶劍,長短都有,任憑兩位挑選。”

範君瑤道:

“這裡是聞山主的劍,在下如何能取。”

呂總管道:

“不,這是本山練制的,原備山主送人之用,二位但取無妨。”

說着走近左首一口壁櫥,打開櫥門,裡面果然放着十幾口寶劍。

範君瑤、方壁君也不客氣,各自選了一柄。

趙萬生道:

“呂總管你給兄弟挑了一口份量較重的,看來咱們隨時隨地,都可能和敵人動手,兄弟也得佩上一口才好。”

呂總管答應一聲,挑了一柄較重的,送到趙萬生身邊。

趙萬生接到手上,掂了掂份量,點點頭道:

“這柄還差不多。”隨手往几上一擱,擡目問道:

“佟兄,你去過祖師堂密室,咱們旗令還在不在?”

佟仲和凝重的道:

“確已被人盜走了。”

趙萬生一呆道:

“那廝手上果然是真的,哦,佟兄可曾檢點,還短少了什麼?”

佟仲和苦笑道:

“這個兄弟就不清楚了,幾口鐵箱,都鎖得好好的,並未動過,只有藏收旗令的檀木盒不翼而飛,此事只有等山主清醒過來,纔會知道。”一面從懷中取出一個白玉小瓶,遞到方壁君面前,說道:

“這是放在藥櫥裡的‘百草丹’,不知道賊人是否也做了手腳,那只有請姑娘檢視了。”

方壁君“嗯”了一聲,伸手接過,就揣入懷裡。

範君瑤眼看妹子連看也沒有看,就揣入懷裡,心中覺得奇怪,正要開口。

方壁君朝他使了一眼眼色。

範君瑤不知妹子心意,到口的話,只好嚥了下去。她這一舉動,看得佟件和、趙萬生、呂總管三人,也覺得奇怪,但又不便多問。

就在此時,只見兩名莊丁,送來酒飯,已經走到書房門口。

佟仲和心頭暗暗震驚,望了趙萬生一眼,趙萬生微微點了點頭。

呂總管也自然察覺,忙道:

“這是兄弟要他們送到書房裡來的,範少俠二位,也在這裡用了。”

兩名莊丁擺好杯筷,便自退去。

佟仲和道:

“田兄呢,不到這裡來用麼?”

呂總管道:

“田護法那裡,兄弟已着人另外送去了。”

佟仲和點頭道:

“既然如此,咱們就不用等了。”

大家各自入席,匆匆飯罷,一名小廝收過盤碗,又替大家沏上香茗。

方壁君取過繡帕,輕輕抹着嘴角,一面擡頭道:

“呂總管,我又有一件事想麻煩你了。”

呂總管陪笑道:

“姑娘只管請說。”

方壁君伸手朝右首一道門指了指,問道:

“那裡可是還有間房麼?”

呂總管點點頭道:

“是,是,那是一間密室,山上遇有機密的大事,常約幾位護法,到裡面磋商。”

方壁君道:

“我可以進去嗎?”

佟仲和笑道:

“裡面並無機密,姑娘有事,就要呂總管把門鎖開了。”

方壁君道:

“我確實有些事情,要單獨進去一回。”

呂總管道:

“兄弟替姑娘開門。”說完,從懷中取出一串鎖匙,打開門鎖。

方壁君回頭朝範君瑤嫣然一笑道:

“大哥,你在這裡坐,我進去一回就好。”舉步跨進密室,隨手掩上房門。

範君瑤不知妹子葫蘆裡賣什麼藥,心中暗暗納罕不止。

這樣足足過了一頓飯時光,方壁君纔開門出來,朝佟仲和招招手道:

“佟護法我還有一件極爲重要的事,要向你請教,你可否進來一談?”

佟仲和已然識到方壁君此舉,必有深意,這就點點頭道:

“範姑娘有何見教?”急步走了進去。

方壁君已在一張方桌對面坐下,微微一笑道:

“佟護法,你把門掩上了。”

佟仲和心中略作猶豫,只得掩上了門。

方壁君指指對面一把椅子,說道:

“佟護法請坐。”

佟仲和依言坐下,還沒開口。

方壁君已把面前放着的一個白玉小瓶推了過來,含笑說道:

“我方纔化了不少工夫,把這瓶‘百草丹’,每一顆都仔細驗看過了,賊人百密一疏,也許他們進入密室,盜取旗令,時間倉促,這瓶裡竟然沒有滲入毒藥。”

佟仲和“咦”了一聲。

方壁君道:

“聞山主中毒昏迷,我想這三日之內,賊人必有舉動……”

佟仲和道:

“姑娘非常之人,想必已胸有成竹,還望不吝指教。”

方壁君淺笑道:

“佟護法把我說得太高了,我只是依據常理判斷,他們盜去貴幫旗令,又向聞山主下毒,此中自是正在醞釀着某一件大陰謀。尤其從一連串發生的事情上看來,貴莊之中,也許已有對方羽黨潛伏,敵友難分,更是莫大的危機……”

佟仲和斷眉微皺,說道:

“姑娘此言,一針見血,敝莊人手雖然不少,兄弟確也感到無人可以信賴了。”說到這裡,忽然嘆了口氣道:

“只有山主清醒過來,才能應付目前的危局。”

方壁君沉吟道:

“山主中的極可能是無形之毒,這兩種藥合用,也許有效。”

佟仲和聽得眼睛一亮,急急問道:

“姑娘說的不知是兩種什麼藥?”

方壁君道:

“‘百草丹’,加上寒家密制的解毒丹,這兩種藥丸,都是專解劇毒之藥,天下奇毒,有這兩種解藥合用,無不立解,但無形之毒,素有毒藥中的毒藥之稱,能否奏效,尚難預料。”

佟仲和道:

“試試總是不妨。”

方壁君微微搖頭道:

“佟護法只知其利,不知其害,凡是能解劇毒之藥,性道大都十分峻烈,兩種合用,往好處說,也許一舉解了山主身上之毒,若往壞處說,也許用藥過猛,後果不堪設想。”

佟仲和聽得一呆,道:

“這個……”

方壁君道:

“我想了很久,覺得除此之外,又別無善策,山主若不能在三日之內清醒過來,貴山基業,只怕就無法保全,此事只有佟護法作主了。”

佟仲和麪有難色,沉吟半晌,才道:

“兄弟對用藥一道,是門外漢,不知能否把藥量用得輕一點?”

方壁君道:

“我也曾想到了這一點,但藥量用得輕了,只怕力道不夠,不足解除山主身中之毒……”

口氣一頓,從身邊摸出三個紙包,接着說道:

“我已經把寒家解毒丹,分成三包,紙包上寫着‘一’、‘二’、‘三’字,第一次用第一包,和‘百草丹’五顆,以溫水送下,若在半個時辰之內,山主依然十分平靜。再服第二包,要用‘百草丹’十顆,仍用溫水送下,若是依然平靜無事,過了半個時辰,再給他服第三包,但這次就要用二十顆‘百草丹’,以高梁一杯送下。”

佟仲和吃驚的道:

“敝山百草丹,最多隻能用五顆。”

方壁君笑道:

“那是用以治療普通中毒,對無形之毒而言,用五顆‘百草丹’根本不會見效。”接着又道:

“山主服下第三次藥,如果這兩種藥,有效的話,大概有頓飯工夫,就可清醒過來,因此,服藥須在晚間,而且佟護法必須親手喂服,在這段時間之內,千萬不可離開一步。”

佟仲和收過三包藥粉,點頭道:

“兄弟一定遵照姑娘吩咐。”

方壁君道:

“還有一件事,更爲重要,佟護法不可忽略了。”

佟仲和道:

“姑娘請說。”

方壁君笑了笑道:

“我已經寫在紙上了,佟護法看看如何?”

說着從袖中取出一張箋紙,遞了過去。

佟仲和心中暗道:

“這位姑娘當真深藏不露。”伸手接過箋紙,仔細看了一遍,不覺面有喜色,說道:

“姑娘此計大妙,咱們就這樣辦。”

方壁君道:

“那是全仗這兩種藥生效,山主服藥之後,能夠迅快清醒過來才行,如果不能解除山主身中之毒,這辦法也就行不通了。”

突聽門外響起彈指之聲,接着只聽趙萬生的聲音說道:

“佟兄快請出來。”

佟仲和迅快把那張花箋摺起,貼身藏好,開了門去,問道:

“趙兄有什麼事?”

趙萬生道:

“方纔由田老五着人前來通報,說離咱們三裡許的楓樹嶺,曾發現敵蹤,但在快到山前時,突然隱去不見。”

佟仲和憤然道:

“好大膽的賊人,他們居然越逼越近,真把咱們大洪山視作無物了。”目光一轉,書房中不見呂總管在座,忍不住問道:

“趙兄,呂總管那裡去了?”

趙萬生道:

“呂總管到中院去了。”

佟仲和一怔道:

“中院發生了什麼事嗎?”

沒有事故,呂總管自然不會在此時趕去中院了。

趙萬生點點頭道:

“不錯,方纔中院管事趕來稟報,說停放在中院西廳董老三的棺木,被人撬開,屍體也不見了。”

佟仲和陡然一震道:

“大白天有人開棺盜屍?這事情居然會發生在大洪山莊?”

正說之間,只聽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及門而止,一名莊丁在門口站定,躬身說道:

“田護法剛纔打發弟兄進來,說有緊急之事,要請佟護法去前廳一行。”

佟仲和揮揮手道:

“知道了。”

莊丁一躬身,便自退了下去。

佟仲和道:

“田老五着人來叫兄弟,前廳不知又發生了什麼事?唉,看來咱們這裡,真成了多事之秋。”一面朝趙萬生,範君瑤兄妹說道:

“趙兄和範少俠賢兄妹請留在此地,兄弟出去看看。”說完,隨手取過大鐵錐,匆匆往外行來。

剛出長廊,就見開碑手田紹五拿着大紅名帖,站在廳前,一眼瞧到佟仲和,立即擡頭說道:

“佟兄,外面有人找你。”——

飛雨天掃校,獨家連載

第二十二章 慧心脫困第三章 不白之冤第三十章 雲中山城第六章 險蹈陷阱第二十七章 魔掌逞兇第二十八章 破天毒府第二十二章 慧心脫困第三十章 雲中山城第十九章 勾心鬥角第七章 會無好會第十八章 變生意外第十五章 幽谷隱逸第四章 千里尋兇第三十一章 母子重逢第十七章 白費心機第三十章 雲中山城第八章 多事之秋第十四章 慧眼除奸第三章 不白之冤第十一章 曙光乍現第二十章 仙緣遇合第三章 不白之冤第二十九章 勝字會主第四章 千里尋兇第二十七章 魔掌逞兇第十五章 幽谷隱逸第十一章 曙光乍現第七章 會無好會第二十二章 慧心脫困第二十一章 石城別府第二十六章 闖關斬將第十四章 慧眼除奸第二十七章 魔掌逞兇第八章 多事之秋第十六章 點頭華陀第六章 險蹈陷阱第二十二章 慧心脫困第二十八章 破天毒府第五章 有美同行第二十七章 魔掌逞兇第六章 險蹈陷阱第五章 有美同行第十五章 幽谷隱逸第二十三章 一劍解圍第十二章 巧獲絕藝第十七章 白費心機第四章 千里尋兇第十九章 勾心鬥角第四章 千里尋兇第三十章 雲中山城第九章 借著代籌第十五章 幽谷隱逸第六章 險蹈陷阱第二十六章 闖關斬將第三十章 雲中山城第九章 借著代籌第四章 千里尋兇第十九章 勾心鬥角第二十三章 一劍解圍第十八章 變生意外第一章 少林驚變第十五章 幽谷隱逸第二十六章 闖關斬將第二十四章 大顯神威第十二章 巧獲絕藝第四章 千里尋兇第三十章 雲中山城第十三章 敉平叛亂第十四章 慧眼除奸第四章 千里尋兇第六章 險蹈陷阱第七章 會無好會第二十七章 魔掌逞兇第十一章 曙光乍現第九章 借著代籌第二十二章 慧心脫困第九章 借著代籌第六章 險蹈陷阱第十五章 幽谷隱逸第三十一章 母子重逢第十六章 點頭華陀第十八章 變生意外第十二章 巧獲絕藝第十一章 曙光乍現第二十四章 大顯神威第二十八章 破天毒府第二十四章 大顯神威第三十一章 母子重逢第二十八章 破天毒府第二十二章 慧心脫困第二十二章 慧心脫困第三章 不白之冤第七章 會無好會第十章 勇挫賊黨第一章 少林驚變第二十九章 勝字會主第二十七章 魔掌逞兇第二十五章 毀天毒尺
第二十二章 慧心脫困第三章 不白之冤第三十章 雲中山城第六章 險蹈陷阱第二十七章 魔掌逞兇第二十八章 破天毒府第二十二章 慧心脫困第三十章 雲中山城第十九章 勾心鬥角第七章 會無好會第十八章 變生意外第十五章 幽谷隱逸第四章 千里尋兇第三十一章 母子重逢第十七章 白費心機第三十章 雲中山城第八章 多事之秋第十四章 慧眼除奸第三章 不白之冤第十一章 曙光乍現第二十章 仙緣遇合第三章 不白之冤第二十九章 勝字會主第四章 千里尋兇第二十七章 魔掌逞兇第十五章 幽谷隱逸第十一章 曙光乍現第七章 會無好會第二十二章 慧心脫困第二十一章 石城別府第二十六章 闖關斬將第十四章 慧眼除奸第二十七章 魔掌逞兇第八章 多事之秋第十六章 點頭華陀第六章 險蹈陷阱第二十二章 慧心脫困第二十八章 破天毒府第五章 有美同行第二十七章 魔掌逞兇第六章 險蹈陷阱第五章 有美同行第十五章 幽谷隱逸第二十三章 一劍解圍第十二章 巧獲絕藝第十七章 白費心機第四章 千里尋兇第十九章 勾心鬥角第四章 千里尋兇第三十章 雲中山城第九章 借著代籌第十五章 幽谷隱逸第六章 險蹈陷阱第二十六章 闖關斬將第三十章 雲中山城第九章 借著代籌第四章 千里尋兇第十九章 勾心鬥角第二十三章 一劍解圍第十八章 變生意外第一章 少林驚變第十五章 幽谷隱逸第二十六章 闖關斬將第二十四章 大顯神威第十二章 巧獲絕藝第四章 千里尋兇第三十章 雲中山城第十三章 敉平叛亂第十四章 慧眼除奸第四章 千里尋兇第六章 險蹈陷阱第七章 會無好會第二十七章 魔掌逞兇第十一章 曙光乍現第九章 借著代籌第二十二章 慧心脫困第九章 借著代籌第六章 險蹈陷阱第十五章 幽谷隱逸第三十一章 母子重逢第十六章 點頭華陀第十八章 變生意外第十二章 巧獲絕藝第十一章 曙光乍現第二十四章 大顯神威第二十八章 破天毒府第二十四章 大顯神威第三十一章 母子重逢第二十八章 破天毒府第二十二章 慧心脫困第二十二章 慧心脫困第三章 不白之冤第七章 會無好會第十章 勇挫賊黨第一章 少林驚變第二十九章 勝字會主第二十七章 魔掌逞兇第二十五章 毀天毒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