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雙絕天下 重逢 雲紫舞涵

蕭異黑着臉打開門,呵斥:“誰讓你來打擾的?!”話出口,意外面對的卻是熟悉的臉。

“是……是你!”

雲雙也是寒着臉,冷冷道:“原來是嶽雙打擾了,那請殿下繼續。嶽雙告辭。”

“哎哎哎!你別走啊!我不是那個意思。”

雲雙停住腳,也覺得有點過了:“不請我到裡面坐坐麼?”

蕭異有點爲難。

雲雙的臉又冷下來了:“嶽雙不夠資格麼?那嶽雙就不爲難殿下了。告辭!”

蕭異趕緊說:“請進請進!”

瞥了蕭異一眼,雲雙一言不發的進了門。

蕭異擦把汗,真是個難纏的女子,可恨的是自己明明知道那些只是她的激將法,卻仍是心甘情願的中招。

這是什麼心理?明明小樓還在陵城好好呆着,可是爲什麼他現在還是對這個嶽雙這般上心?

斂神也跨進屋子。

雲雙進了書房,四下打量了一下,然後轉頭笑着對蕭異說:“殿下的書房和旁人家的就是不一樣。”

蕭異淡笑,抹去在看見那個笑容時心間那抹強烈的熟悉感,反覆告訴自己那只是錯覺。

走到桌旁,幫嶽雙倒了杯茶:“嶽姑娘過獎了。”

雲雙有點驚訝,這個呆子今天怎麼反常(敢情她把蕭異對她的熟稔親近當成習慣了)?

笑了笑:“殿下謙虛了,這件書房的每一個事物怕是都不是一般人可以用的起的吧?倒是看的嶽雙手癢了。可否借殿下的書案一用?”

蕭異不知道她的用意,只好順着說:“嶽姑娘不必客氣。”

雲雙走到書案後面,也不坐下,只是笑說:“可否勞動殿下爲嶽雙磨墨?”

蕭異怔了一下,卻是欣然起身。

雲雙升出細白的手腕,抓起細狼毫,左手擋住右手下垂的寬袖,輕輕的在雪白的宣紙上落下第一筆。

韓欣躲在內間,冷眼看着蕭異對那個叫嶽雙的女子不尋常的態度,心有一絲的的疼痛。

苦笑着在心裡嘲諷:原來還是會痛。原來自己原本以爲早已經死去的心還是會痛。

擡起頭時,眼裡之餘冷意。

長相平凡,身姿一般,甚至是個青樓女子,竟然敢給儲君殿下臉色看,是有什麼不爲人知的過人之處麼?

看着蕭異和她親密的互動,心底一條名叫嫉妒的毒蛇正在成長。

雲雙在紙上寫下一排字,然後笑看着蕭異,眼中滿是詢問。

蕭異待看清紙上寫的什麼時,心中驚訝,可是卻是不自覺的點頭回應她的笑。

雲雙又轉頭繼續。

不一會兒,雲雙放下筆:“嶽雙獻醜了。”

蕭異此時是驚訝萬分:“好畫!”

嶽雙又想了想,提筆在畫紙左下角寫了兩行字。

蕭異看到更是連連叫好。

嶽雙說:“聽珊姐姐說上次嶽雙喝醉了,在殿下面前失禮了。嶽雙知道後慚愧萬分。所以想請殿下今晚駕臨夢閣,嶽雙準備了宴席向殿下賠禮。請殿下一定賞光。”說完深深一禮。

蕭異忙說:“一定一定。”

嶽雙笑着起身:“那麼嶽雙就靜候殿下大駕。時候不早了,嶽雙不便久留,就此告辭。”

蕭異趕緊說:“我送送你吧。”

“殿下請留步,嶽雙不敢。”

在門外看着嶽雙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轉角,蕭異滿心複雜的回身。

“你喜歡她。”韓欣站在書案旁邊,看着桌上的畫,肯定的語氣平靜的聲音。

蕭異暗歎一聲:“欣兒,不,王嫂,很晚了,你該回去了。”

韓欣擡起頭,深深的看他,半晌,一聲不吭的走向門,在跨出去的一瞬:“你會後悔的。”

蕭異只當韓欣的話是她不甘心的怒言,並不上心。

可是,不久之後,他才真的後悔莫及。

桌上的畫紙上,躍然一朵盛放的墨菊。

可是,本來在繁複的花瓣下面的是雲雙寫下的幾個字:你可相信我?

口中低聲念出雲雙留下的詩句:“秋菊能傲霜,風霜重重惡。本性能耐寒,風霜其奈何!”

嶽雙,你到底是個怎樣的女子?爲什麼對你會有那麼強的熟悉感?

蕭異按時應約。

到了雲雙宴請他的屋子,卻發現除了雲雙之外,竟然沒有其他人。

雲雙笑看着他:“殿下好準時。”

看見這麼嫺雅有禮的雲雙,蕭異心裡有點毛毛的。

“本宮還要感謝嶽姑娘的盛情相邀啊。”

揮手讓跟來的侍衛們退下,走向雲雙身旁放着酒菜的桌子。

雲雙笑着幫蕭異斟了杯酒。

蕭異不動聲色的輕聲說:“姑娘找本宮有何事?”

單刀直入,直截了當的問題讓雲雙心裡暗惱:稱“本宮”啦!

臉上卻笑着說:“殿下說的哪裡話,小女子是想向殿下賠罪的。”

蕭異說:“真人面前不說假話。姑娘有事不妨直說,本宮能幫的一定幫。”

雲雙也不笑了,低聲:“殿下真是快人快語。嶽雙也沒有什麼大事麻煩殿下,只是想讓殿下陪嶽雙演場戲而已。”

蕭異心裡一驚:這女孩只一眨眼的功夫,就由剛纔的嬌俏可人換成了現在的冷靜理智。不容小覷。

“本宮有什麼回報呢?”

雲雙皺着眉想了想,忽而一笑,湊近他的耳,輕聲呼氣:“地國國王的位置可好?”

蕭異臉一沉:“好個大膽的嶽雙!口出如此狂言!”

“噗”,雲雙禁不住笑出聲來,漸漸發展爲“哈哈”大笑。

蕭異惱:“你笑什麼?!”

雲雙停下:“難道殿下要做一個言而無信之人麼?!”聲音不高,甚至還透着一股嬌軟。

蕭異一愣,想起傍晚的時候,她在紙上寫的那句話。

有點尷尬:“那是一個承諾?”

雲雙聳肩:“在我看來是這樣。”

蕭異笑不出來了,心中惱怒:“說!”

雲雙笑着說:“那嶽雙先謝謝殿下了。”坐下,“來來來,小女子敬殿下一杯,算是陪禮道歉。”

蕭異不接,雲雙忍不住皺眉說:“殿下不是那麼小肚雞腸吧?”

蕭異沒法,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雲雙的眼睛笑的彎起來:“來來,在喝一杯。”

不停的勸酒,嬌聲軟語,聽的蕭異汗毛直豎,卻又不知道哪裡不對勁。

直到蕭異有了三分醉意,雲雙停下不斷幫蕭異夾菜斟酒的手,開始不緊不慢的將菜夾進自己的盤子裡,也不說話了,只是一味的吃。

蕭異實在是搞不清楚她到底有何用意,不禁開口:“你怎麼不說話?”

雲雙看他一眼,慢悠悠的喝着酒,似乎在等着什麼。

沒一會兒,就見閉合着的房門打開了。

進來的人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的。

白羽然笑着向他揖了揖,沒有打招呼,直接向雲雙點了點頭。

雲雙嘆口氣:“終於走了。”

蕭異皺眉仔細一想:“你說的做戲就是剛纔陪你喝酒?而且是做給某個人看的?”心念一轉,“是欣兒!”

雲雙假笑:“殿下說的哪裡話,是小女子陪殿下喝酒纔對。小女子哪有福氣讓殿下陪着喝酒啊!欣兒,嗯,叫的挺親熱,只是如果真的喜歡的話,幹什麼要心甘情願的讓哥哥?王位真的那麼重要?重要到你甘願爲了它放棄心中所愛?”

蕭異的眉皺的越來越緊,不管白羽然還在,厲聲問道:“你到底是誰?”

雲雙看了看白羽然,白羽然笑的一臉高深。

雲雙清清嗓子,正準備說話,卻被一陣風颳到,確切的說是被一個速度快如風的人抱住了。

駭然的僵硬着身體,就在剛纔,她差點就要運起內力,將着不速之客給拍出去,卻在最後一刻收回。

因爲這個懷抱熟悉無比。

輕嘆一聲,輕輕的環住他,喃喃:“希兒……”

懷中的已經長高長大的身體(相對於現在她嬌小的身高而言)顫抖了一下,手臂收的越發緊,低喃的的聲音中帶着不易察覺的哽咽:“姐姐……”

輕拍了他一下,轉頭看着白羽然身後的房門。

她在期待,期待那個溫雅的男子,期待他一如以往的微笑着走過來,輕輕的抱住她,在她的耳邊低聲說:“跟我回家……”

門口出現了他的衣角,接着是雙腳,然後是修長的身姿。

視線慢慢的上移,終於看到了那張熟悉的臉。

雲揚震驚的看着眼前這張陌生的臉,不敢相信她就是自己的樓兒。

雖然之前白羽然說過現在的樓兒和之前的大不一樣,也做好了心理準備,可是真當看到的時候,還是有一瞬間的怔忪。

剛想笑着打招呼,雲雙卻是一聲不響的的揉身上前,力道十足的向着他的臉揮拳,他情急之下側身閃開,緊接而至的是雲雙橫踢過來的腿。

伸手架住,開口:“樓兒!你幹什麼?”

雲雙這才收了腿,轉了身,背對着他:“這下你可以肯定我是殷雲雙了吧。”力持鎮定的聲音卻因爲心裡強壓的委屈仍是不可避免的顯得微微顫抖。

雲揚愣了一下,瞭然。

上前從背後圈住她的肩膀:“傻樓兒,你不管變成什麼樣子,我都可以認出來。所以你不需要用你的跆拳道來證明你的身份。”

溫言軟語,熟悉的懷抱。

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委屈如潮水般涌來。

她轉身,呢喃:“揚哥哥……”放聲大哭。

兩個月來的迷茫,痛苦,無措,害怕,經歷的所有的一切苦難,全部化成了傷心委屈難過的淚水!原本一直以來的擔憂害怕,心上的陰霾,在他喊她“樓兒”的那一刻全部散去。見到他,刻骨的思念終於有了發泄的地方。

懷抱着和自己一樣微微顫抖的身體,忽然之間明白自己是多麼傻。

一直以爲自己明瞭自己追求的是什麼,卻在此刻發現自己就像是個閉上眼奔跑的人。

追逐遙不可及的雲,卻一直忽略了身邊真實的樹。

雲雖美,卻是生於九霄,風吹即散;樹雖沉默,卻是紮根地底,堅不可摧,賴以依靠。

自從被告白以來糾結在心上的迷茫疑惑,在這久別重逢的一抱中消散。

她愛他!她真的愛他!

一直以來對他的依賴信任,早就不是對哥哥對朋友對親人的那種程度。

對清鉉的感情,是迷戀,是對愛情本身的探索。每個女孩子的心裡,都有一個英雄救美的白馬王子,一個會踩着七色雲彩來迎娶自己的蓋世英雄。在她對愛情開始憧憬嚮往的時候,清鉉恰好出現,救了她,她一瞬間的心動讓她以爲那就是愛情。

愛情本身是美好的,可是在大多數情況下卻在現實中各種阻礙下不堪一擊,更何況是建立在一廂情願上的泡沫之情?

所以她放棄了,不想因爲自己的執着讓更多的人受傷。

可是在自己忽略的角落,他一直在默默地等待,等待她在最後的最後的一回頭。

等待期盼失望不放棄的那種心情,她再瞭解不過。

擡起斑駁的淚眼,眸光閃爍,看到熟悉的含着隱藏着感情的墨藍色的瞳眸。

踮起腳跟,伸長手臂,勾住頸項,湊上那個從最初的最初,一直微笑着看着她的人的耳邊,輕輕的:“我喜歡你。”

是的,就在他對她說“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會認出你來的時候”,她終於肯定自己喜歡他!

也許這種喜歡裡面有親情,可是那也是愛情。

愛情在長久的時光中會轉換成親情;日久生情,親情也會轉變成愛情。

親情和愛情本就不是分的那麼清楚,她又何必爲難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