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婷心中憶起當日在迎賓殿外與譽安大戰一番的情形,一股暖流涌上心頭,她的臉紅了.是的,她對天譽安早已動了真情,如今面對選親,她心意已決.
“公主,您離開宮中已有多時,且一夜未歸,想必此時的宮中定然個個心緒不寧,不如讓微臣先進宮去稟報皇后,等您的身體好些再回宮,不知您意下如何?”天譽安從恍惚的思緒中回過神來,想到目前該解決的燃眉之急便是通知宮中公主的下落.
尚婷不想就此回宮,譽安的話正中下懷,她想了想,說道:“也好,待我修書一封,你進宮捎給皇嫂便是,她看了自會明白一切.”
“是!”譽安領命,然後出去吩咐丫環筆墨紙硯伺候.
尚婷掀開薄被想下牀,見牀下放置的是一雙女鞋,且是新的,甚是感懷:這必定是老夫人的細心之處,細看身上,這才注意到衣服也早已換成了女裝.
“公主的衣服是家母昨夜所換,這身衣物本來是娘娘出閣前所穿,因時間倉促,未能準備新的,請您莫見怪.”譽安解釋道.
“如此甚好!我很是喜歡.”尚婷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有昭一日會穿上皇嫂的衣物.
傲雪端着一碗藥進來,見了尚婷便問道:“小姐,您醒啦,身子舒服些了嗎?來,您先將這碗藥喝了.”說罷,將藥碗遞上,說道:“夫人怕小姐喝不慣苦藥,特意吩咐在藥裡放了少許冰糖!”
果然,這入口的藥有點微甜.
“傲雪,我想下牀.”尚婷說道.
“好的,小姐!”傲雪放好碗,過來爲她穿鞋,邊穿邊說道:“小姐,這鞋穿在您腳上剛合適,這是剛做的,夫人說您的身形與我相似,果然可以穿,真好.”
“這是你親手做的?”尚婷盯着上面的花樣問.
“嗯,這還是當今皇后娘娘教的呢.”傲雪的言語中充滿了驕傲之情.
“好巧的手!”尚婷不禁誇道.
“多謝小姐誇獎!”
尚婷剛一邁步,發現腳有點發軟,站立不穩,一旁的譽安比傲雪更快一步扶住了她的手臂.
“小心!”譽安說罷,自知不妥,又將手縮了回去.
傲雪趕緊扶住了尚婷:“小姐,您不礙事吧?”
“不礙事,快扶我到桌邊坐下.”尚婷看看窘迫不已的譽安,對傲雪說道.
與此同時,翠兒送來了筆墨紙硯.待墨濃之後,尚婷刷刷得將心中所想躍然筆下,然後將書信遞於譽安手中,說道:“拿去,皇嫂看後會有解決之策的.”
“好,微臣這就進宮去.”
譽安剛走出門口,便與王氏相遇:“孃親,公主已醒,我即刻進宮去見皇后.”
“嗯,你去吧,公主在府內之事不宜宣揚.”王氏說道.
“孩兒明白.”說罷,譽安往馬房方向而去.
王氏進了屋,見公主坐在桌旁,便遣退兩個丫環,自己在另一邊坐下:“公主覺得身子如何?”
“多謝夫人照料,尚婷深感慚愧!”尚婷心中已視天夫人如同自己的另一個母親.
“公主此話嚴重了,人總有個頭痛腦熱,公主自然也不例外.醫好了便是,若病體不見好轉,該慚愧的是我們天府上下.公主身上的衣物是小女出閣前最喜歡的,穿着可舒適?”王氏笑吟吟的.
“很是舒適.我與皇嫂本就親如姐妹,不瞞夫人,這易容之術也是皇嫂教授於我的.”尚婷說道:“我終日生活在深宮之中,然心中嚮往市井景觀,想到身着女裝既出不得宮也多有不便,就想了這麼個法子混出宮來,沒想到被歹人盜去銀兩,那店中老闆見我無銀兩支付,就遲遲不願放人,此時我正好看見天將軍路過,他好心爲我解圍,我心中感激,卻也玩心大起,未曾點破公主身份,後來又因意外弄溼了衣物,纔會來到天府之中.”
“哦,原來是這麼回事,那公主您有何打算?”王氏問道.
“既然難得出宮,身子又未痊癒,我想在天府多打攪幾日,不知夫人可否歡迎?”尚婷說道.
“公主要住,天府上下自然萬分歡迎,怎有拒客之理?”王氏說道:“這天府雖不比皇宮的富麗堂皇,可也是舒適的家院,公主大可安心居住.昨日我已說過,你我投緣,公主亦不必見外.再者,紫嫣乃是你的皇嫂,你就更可放心了.”
“夫人,我怕這見外的人是您吧!”尚婷說道:“我不希望出得宮來,耳邊聽到的卻還是左一聲公主右一聲公主的,這和在宮裡有什麼區別?您就喊我尚婷吧,我一見您就覺得很是親切,皇嫂的孃親就如同我的孃親一般.”
“這怎麼好意思呢,君臣總有別的.”王氏婉轉說道.
“還說不見外呢!”尚婷突然放棄公主該有的禮儀之態,說道:“您總是將我視爲高高在上的公主,可您要知道我總是端着公主該有的架勢有多累!就因爲我是公主,纔會沒有幾個真心的朋友,夫人,難道您也想拒尚婷於千里之外?”尚婷重新露出調皮的笑容.
尚婷的笑容讓王氏寬心不少,她一揮手,說道:“也罷,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也就不公主來公主去的了,我就拿你當紫嫣的妹妹看待如何?”
“如此甚好!”尚婷站了起來,伸了伸腰,恢復了本性:“哎喲!在屋裡憋得實在難受,我們去園中欣賞一番如何?”
“尚婷,你的身子尚未痊癒,不可隨意吹風,我看還是下午再出去吧.”王氏阻止道.
“已經好了八九分了,不礙事的.”尚婷辯解着.
“那也不行!”王氏致意不肯,想了想,她又說道:“不如這樣,你若實在覺得無趣,我叫幾個丫環和你在房中玩耍,可好?”
“那好吧.”尚婷只好同意:：“不過,我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
尚婷一笑,說道:“晚上我想睡在登雅閣.”
王氏也笑了起來:“我以爲是何條件,好,好,就依你!”
尚婷和天府裡的丫環玩得不亦樂乎,人一動,這病自然就好得更快了.
翔龍殿
龍天麒尚未下早朝,翔龍殿內只有紫嫣一人.
“娘娘,天將軍來了!他是從添香宮一同隨我前來的.”如風進來稟報.
紫嫣猜想可能是有了尚婷的消息,便說:“快快請他進來,如風,你去朝龍殿候着,如若皇上下朝,趕緊請他過來.”
“是,娘娘!”如風領命下去了.
“微臣見過皇后!”天譽安行禮說道.
“哥哥不必多禮!是不是已經有了尚婷的消息?”紫嫣開口就問,她最掛心的是尚婷的安危.
“正是.”天譽安呈上書信:“這是公主親筆所寫的書信,她吩咐定要交於皇后手中.”
“哦?終於有尚婷的消息了,此刻她在哪裡?”紫嫣顯得很興奮,懸了一夜的心終於落下大半.
“在天府.”譽安將大致情形說了一遍.
紫嫣邊聽着兄長的講述,邊打開書信看着,信上的內容很簡單,只有一句話:皇嫂,尚婷無心插柳柳成蔭,柳在天府,我心已決!.只需幾秒,紫嫣便完全明瞭尚婷的心意.只是她還不能確定這柳樹指的是二哥譽君還是三哥譽安!
“公主在府內可好?”紫嫣問自己的兄長.
“公主染上風寒,尚未痊癒,特命微臣先行進宮稟告.”譽安如實說來.
“哥哥,你對公主印象如何?”紫嫣邊笑邊問.
天譽安低頭不語.
“我們既是君臣又是兄妹,哥哥還信不過妹妹我麼?”
“金枝玉葉,不敢高攀.”良久,譽安才擠出八個字.
“哥哥說的都是空話,妹妹要聽的是你心裡話.”紫嫣說道.
“公主美麗可愛,宜動宜靜,心性活潑善良.爲兄也曾在迎賓殿外與其交手,當時的公主也喬裝成了男子,她化名成賈紫後,與爲兄也是稱兄道弟,相處甚是融洽.”譽安終於說出了心裡話:“昨日她在沐浴之時發病,情急之下,爲兄擅自闖入,看見了公主的後背,方纔知曉她是個女兒身.”
“啊?這!”紫嫣一時語塞,她走了幾個來回,說道:“事已至此,就只好依公主的意思了.哥哥你先回去,宮裡的事我自會處理,兩日後你務必將公主護送回宮不得有誤.”
“是!微臣明白.”譽安拱手:“微臣先行告退.”
翔龍殿恢復了安靜,紫嫣一人默默想着對策,直到龍天麒匆匆而來.
“紫嫣,尚婷有消息了嗎?”天麒問道.
“是的,不過消息喜憂參半.”紫嫣回道.
天麒問道:“此話怎講?”
“尚婷易容之後出了宮在街上游玩,用飯後卻沒了銀兩,幸好譽安兄長爲其解圍,然尚婷玩心重,她始終未說破自己的身份,兄長一直被蒙在骨裡,後來,尚婷進了天府,由於染上風寒,這才被發現是個女兒身,剛纔兄長進宮也是爲尚婷的事而來的,他帶來了尚婷的親筆信.”
“信在哪裡?”天麒緊跟着問.
紫嫣將信交給天麒,天麒看後,不甚明瞭:“此是何意?爲何不寫她現在的狀況?”
“這是女兒家的心思,你這個當皇兄的自然不太明白.”紫嫣柔聲說道.
“好啊!你敢取笑於我!”天麒在紫嫣臉頰偷得一吻算是懲罰:“我的皇后有顆七竅玲瓏心,那就請教嘍!”
“這無心插柳柳成蔭的前半句是說有心栽花花不開,栽花說的正是我們爲其選親一事,而插柳便是尚婷有了自己的主意,這柳在天府指的是她對天府中的某個男子有了好感,心意已決就無需解釋了.”
龍天麒聽了這番話略加思索,問道:“尚婷的意思是說她不想選親,心中已經有中意之人了?而此人很有可能是你的兄長天譽安?”
“正是如此!”紫嫣點頭說道.
“這個尚婷,真是越來越令人措手不及了,先是莫名其妙玩失蹤,再來突然告訴我們她不想選親了!”龍天麒無奈說道:“我這個皇妹簡直比國事還要棘手!”
“這纔是尚婷的性格啊!”紫嫣倒是坦然:“尚婷的婚事雖算不得國家大事,可也是後宮重要事件,爲其選一個上上駙馬本就是我們的職責所在,難道你想讓她選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過一生嗎?”
“尚婷是我最疼愛的妹妹,我當然希望她可以幸福,就如同你我一般.”
“既然如此,我們就該尊重她的抉擇,也要相信她的眼光.譽安雖是我的兄長,可尚婷也是我的妹妹啊.我無心爲他們說任何好話,一切皆有定數.”
“那迎賓殿的貴客怎麼辦?他們都是龍國請來的求親之人,難道就因一句公主已有心上人就將其打發嗎?若這麼做,後果是會很嚴重的.”龍天麒說道:“龍國雖然強大,但是如若讓這些國家因求親不成惱羞成怒聯合起來,那勢必會給龍國帶來莫大的災難!”
“這一點我已經想過了,並且有了對策.”紫嫣胸有成竹地說道.
“我的皇后又有何良策啊?”天麒問道.
“你別忘了我的封號可是雙面皇后!”紫嫣笑言.
“尚婷如今在天府休養,今日之內怕是不會回宮了,難道你想易容成尚婷的模樣來應對前來求親的衆位貴客?”天麒理所當然想到了這一點.
“雖然有些冒險,但我想試試,只是這件事只能你知我知,若讓母后等人知曉了,事情一鬧大,恐怕我這個皇后算是當到頭了.”
“迎賓殿內的貴客從未見過九公主的真容,你若將尚婷的容貌醜化便可輕而易舉嚇退他們了,如此一來,這以後的事情就好辦多了.”
紫嫣搖頭,說道:“天麒你錯了,如若我這麼做,問題是能很快解決,可影響的是龍國的聲譽,難道你希望他們到處去宣揚龍國有一個見不得人的醜公主嗎?”
“那你還有更高明的辦法?”
紫嫣湊近天麒耳旁,將自己的想法一一道來.
“就依你所言吧.唉,爲了尚婷的幸福,你這個皇嫂真是不遺餘力啊!”
“不僅如此,我還希望全天下的百姓都能安居樂業,雙雙對對.”
迎賓殿
龍天麒命人將午宴擺在了迎賓殿中的花園裡.他與紫嫣一同請已在殿內小住數日的賓客飲宴,同時處理選親一事.因事關重大,各國的王公大臣都顯得神采奕奕,英姿勃發!
“衆位,在這迎賓殿中住得可安好?”龍天麒問道.
“多謝陛下和皇后的盛情款待,小王在此住得十分稱心如意!”首先回話的是如蘭悅,此時的她還是一身男子裝扮:“小王先敬一杯,祝龍如兩國世代親如一家!”
“如國王子的心願一定能夠達成!”蒙着面紗的紫嫣說道.她與天麒自然清楚蘭悅話中的涵義,便共同舉杯飲下美酒.
其他國家的王子王爺們也不示弱,頻頻向龍國的皇上和皇后敬酒示好,場面甚是祥和熱鬧!一番互敬之後,升日國的陽嘯天將軍說道:“皇上,我等入住迎賓殿已有數日,我國中軍事皆由本將軍主持,離開數日心中甚是焦急,請儘快請出九公主,待選親結束,本將軍便立即返國.”
“是啊,素聞龍國公主個個貌美如花,我等有幸目睹公主芳容,即使選不上駙馬也不虛此行了!”接話的是白衣飄飄的南情國王爺南宮霖:“本王后宮有佳麗數百人卻獨缺一王妃,如能有幸與龍國結親,想來也是美事一樁啊!”他的多情在各國中也是出了名的.
“誰不知南宮王爺風流多情,想要娶得龍國的美嬌娘,豈不是貶低了公主高貴的身份?”東冕國的王子冕煒冷哼着說道.
“冕煒,你冷傲一世,自然沒有兒女情長的慧根,本王一直未立王妃,爲的就是有昭一日找到像九公主那般真正高貴的公主,喜結連理,本王自認樣樣出衆,難道沒有成爲駙馬的可能?”南宮霖反駁冕煒.
“那還要看公主的意下如何了.”冕煒抖了一下衣袖,說道.
溫文爾雅的雪颯國王子白暮凡對龍天麒笑言:“本王獨善其身了二十六年,尚未有女子打動過本王的凡心,今日在此靜等公主大駕,望陛下滿足在下的心願.”
“是啊,是啊!”另外幾人也隨口附和,他們都迫不及待想見見龍國皇上最寶貝的妹妹.
“好好,大家稍安勿燥,朕已命人去請九公主過來,來,大家喝酒!”龍天麒對衆位舉杯.
紫嫣突然用手揉了揉太陽穴.
“紫嫣,你怎麼了?不舒服嗎?”天麒關切地問道.
“皇上,想來是這酒太烈,不勝酒力,臣妾想先行告退.”紫嫣有氣無力得說道.
“既是如此,你先退下吧,好好休息!”天麒意有所指地說道:“一切小心行事!”
“是!”紫嫣應允.
“皇后請慢走!”衆人異口同聲恭送紫嫣.她搖晃着起身,在如風和如月的攙扶下離開.
一出了迎賓殿,紫嫣便恢復了神采,她加快腳步往尚秀宮方向而去,如風和如月者緊隨其後,如風的手上還多了一個匣子.她對如月說道:“如月,到了尚秀宮,你先命歡兒喜兒把住宮門,誰也不許進入,就說公主在裡面更衣.”如月應了一聲.
三人急匆匆得往前走,完全沒有理睬身旁的事物.紫嫣所經之處皆留下淡淡的香味.
這發自紫嫣身上的特殊香味卻被剛好路過的王爺龍天放所聞,他頓時心潮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