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陣陣,星月淡淡,紫嫣無心睡眠,只望着一輪殘月發呆.來處無所記憶,去處亦一片茫然,她就像是一顆草屑突然降落在莫名的土地上,一思及此,無所依靠的感覺讓其心間冰冷一片.猛得,她的眼前出現君然那一抹甜笑,紫嫣的心中竄起一股暖流,還好,她雖然不幸,可遇見了君然與她的家人便是自己最大的萬幸!終於,她安穩下來,逐漸睡去.
當紫嫣再次睜開眼睛已是日上三杆之時,忽然聽到輕輕的敲門聲,她道了句請進,君然的笑臉便出現在她面前.
“水兒姐姐,昨夜睡得可好?”君然笑吟吟得問.
紫嫣也笑臉相迎:“一切安好,多謝掛念!”
君然發覺自己無法忽視水兒姐姐的笑容,說道:“水兒姐姐,你長得如此美貌,又有稀世之寶在身,會不會是哪位達官貴人的妻子呢?”
紫嫣搖頭:“不知道,我真的像個貴婦人嗎?”
“當然像!你比我年長多歲,又有禮有節,容貌更是出色,這樣的女子若不是貴婦誰是呢?”君然說道:“別說是貴婦,若猜你是皇后也不爲過!”
“皇后?”紫嫣笑着說道:“君然,你可真會說笑,若我真是個皇后,怎會身着男裝出現在河邊,況且,皇后身邊應該是前呼後擁纔是,若我一人落水,怎麼會沒人搭救呢?”
君然轉動着自己的小腦瓜,竟然脫口而出:“難道你是受不了什麼事物而選擇跳河輕生?”
紫嫣搖頭道:“不知道.”
“也罷,我們別亂猜度了,水兒姐姐,你對日後有何打算?”君然問道.
“打算?”紫嫣的雙眼忽然變得空洞:“我此刻無依無靠,身世成謎,能有何打算呢?”
“話可不能這麼說,”君然說道:“既然老天爺讓你如此,定然有其道理所在,你何不欣然接受呢,我們石家算得是醫藥世家,你在此居住大可放心.”
“這個我自然放心,只是多有打攪我於心難安吶!”紫嫣說道,這裡畢竟非久留之處.
“安得,安得!”君然說道:“你在此陪伴我正是我求之不得呢!”
知道君然是在安慰自己,紫嫣感激得笑笑.
“我終於知曉何爲‘秀色可餐’已!”君然說笑道:“有你這位大美人陪伴在旁實在好極!”
“你也不差啊!清水出芙蓉說的便是你!”紫嫣說道.
“說到秀色可餐我已感到腹內空空,我們一起用膳吧.”
君然和紫嫣用膳完畢. “水兒姐姐,讓我領你熟悉一番家中環境如何?”
“那就有勞君然妹妹!”紫嫣說道.
石家因世代行醫,家底富足,家中還有數名奴僕,雖說不上是大富大貴之家,倒也溫馨和樂!半個時辰下來,紫嫣已走遍石家宅院,在一處走廊,迎面走來個人,原來是晴風!
“姑娘,晴風有禮!”晴風行禮說道.
“哦,是石公子.”紫嫣趕緊回禮:“公子有禮!”
“姑娘,今日感覺如何?若有任何需要吩咐下人便可!”晴風看了一眼紫嫣便將目光移開去.
“公子客氣了,水兒在此打擾已是不情之請,怎可有過分要求,再次謝過公子.”
“在下尚有事要處理,告辭!”晴風要走.
“公子請慢走!”
“水兒姐姐,你覺得我們家如何?”君然請紫嫣在花亭內就座.
“家人和睦,庭園秀美,宛如小家碧玉一般.”紫嫣不假思索得表示.
“小姐,您繡花的時辰到了.”一個小丫環捧着一堆物件走來.
君然一看見那些針頭繡線就攏起了秀眉,口中嘟囔:“又要繡花!討厭之極!”
丫環放下手中之物扭身走了.
君然盯着繡線發呆,拿起又賭氣般放下,紫嫣看着她的反應,問道:“怎麼,你不喜歡繡花?”
“娘說女兒家要有一手好女紅將來才能嫁得好郎君.”君然的臉上不禁泛紅:“可我怎麼也繡不好,總是花不像花,草不像草.”
“繡花需要手眼並用,心無雜念,針隨心走,要有耐心與恆心,如此方可成事.”紫嫣脫口而出.
“水兒姐姐,聽你之所言,想必你定是個中高手哇!”君然雙眼發亮:“可否賜教一二呀?”
“那我先試一試.”紫嫣說罷果真操起針線來,手法甚是熟練.
隨着紫嫣手中針線猶如彩蝶般上下翻飛,豔麗的絲線在日光中散發出和諧的光暈,君然的雙眼看得出神,連孃親的到來也不自知.
“君然,你又在偷懶!”雲氏看着女兒的眼神既愛又怨.
君然急道:“非也!娘,我是在偷師哦.您看,水兒姐姐的繡工很是精湛,從此刻起,她便是我的女紅老師!”
雲氏仔細看了看紫嫣手中的繡活,便對她說道:“水兒,你的繡工技藝的確非凡.雖然你失去記憶,但此等本領是不會忘卻的.既是如此,爲娘倒也贊成,水兒啊,不如就答應我們做君然的老師如何?”
“這……”紫嫣猶豫不決.
“水兒姐姐,別再猶豫了,你不是想安心留下來嗎?如此一來,你既可以住下來又可以拿月俸,豈不是一舉兩得?”君然說道.
“好吧!”紫嫣思索再三後就同意了,事到如今,她還有更好的法子嗎?
“簡直妙極!有水兒的教導,爲娘就放心了.”雲氏開心得說道.
“是啊,娘,您先回房吧,待我學得水兒姐姐的好手藝,定然能讓娘歡喜的.”君然跟着笑.
雲氏更是喜上眉梢,樂呵呵得走開去.
“水兒姐姐,你的手真巧啊,如同你的美貌一樣出色!”君然撫摸着紫嫣剛繡好的一朵花說道:“若我有你這樣的本事,我娘定然會非常歡心的.”]
紫嫣掩脣一笑:“只要你用心,定能成事.”
“那就有勞恩師了!”君然一本正經行了拜師禮.
“君然,快快請起!”紫嫣將之扶起,說道:“該答謝的人是我纔是,你們好心收留我,又給我安排事做,我真是感激不盡,至於月俸,我當此是說笑了.”
君然忽然圍着紫嫣轉了兩圈,整個人更是靠近紫嫣:“水兒姐姐,你身上好像有香味兒!你還會做香囊嗎?”
“有嗎?”紫嫣聞了聞自己的手,笑言:“我不知道,應該會吧.”
“正好,我的香囊已經不香了,不如你先教我做香囊如何?”君然問道.
紫嫣點頭.
清風徐徐,陽光暖暖,只見花亭內兩位女子時而專注,時而私語,時而淺笑,身旁的花兒安靜開放,生怕打擾她們的愜意心情. 晴風從外面辦事回來偶然之間看到的便是這一幕,他凝視正低頭繡花的紫嫣,她出塵的容顏深深撞擊晴風的內心,如幼苗般深根發芽了……
“晴風,你怎麼站在這裡發呆?”石震威遠遠便看見兒子站着發楞,便走了過去.
“沒,沒什麼!”晴風趕緊將目光收回,彷彿怕被父親偷窺到自己的心思,他藉口離開:“爹,我感到口渴,我先走了.”不等父親開口,他快步而去.
石震威聽到了來自女兒的笑聲,他望了一眼花亭,便什麼都明白了.
紫嫣成了君然的老師,自然遵守本分,耐心教導自己唯一的弟子學做女紅,她也更加安心住在石家,不出三日,君然所做的香囊已掛於其腰間.
“水兒,來,多吃點,這幾日你爲了教君然女紅辛苦了.”晚膳之時,雲氏熱情招呼紫嫣用膳.
“多謝夫人,既然是君然的老師,這一切都是水兒該爲之事,她天資聰穎,我只是從旁協助罷了.”紫嫣謙虛得表示.
“水兒姑娘在我們石家住得可習慣?”晴風問道.
“各位待我猶如上賓,水兒感激之至.”紫嫣說罷臉上又露出爲難之色:“只是數日已過,我仍然沒有任何記憶.”
石震威說道:“千萬別勉強自己,一切隨遇而安吧!若你覺得煩悶,大可在家中走動,還有,你也可以找君然與夫人聊聊.”
“是!”紫嫣應了一聲,她的心中很是欣慰,自己何德何能,在遇到危難之時承蒙如此好心人家的相救.
石震威邊吃邊提到了正事:“這幾日不知爲何,醫館裡一下子來了很多前來求醫的病患,雖說我們家是開醫館行醫救人的,可這麼多人同時出現腹痛嘔吐可不是什麼好現象啊!”
“爹,難怪這幾日你總是行色匆匆,原來是爲此事啊!”君然說道.
“老爺,救人雖重要,你的身子也要緊,俗話說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雲氏說道.
“我的醫術雖然精湛,可此次病患來得如此之多大大出人意料啊.”石震威的面色變得凝重:“而且他們的症狀都非常相似,我覺得此事絕非偶然.”
“老爺的意思是很有可能是瘟疫或者是有人故意爲之?”雲氏問道.
晴風說道:“娘,孩兒去附近走了走,發現不僅是我們這家醫館人滿爲患,其他幾家藥鋪醫館也是門庭若市啊!”
“怎麼會這樣?”雲氏的心也沉了下來.
紫嫣的心思一動,說道:“老爺,夫人,不如明日讓水兒去醫館幫忙吧.”
“你?這如何使得?你一個女兒家不宜拋頭露面的.”雲氏想要阻止紫嫣.
“無妨,我一切自會小心從事.”紫嫣說道.
“老爺,你的意思呢?”雲氏轉而問自己的丈夫.
石震威考慮再三後回道:“好吧,醫館正缺人手,水兒就當我的下手吧,水兒你覺得如何?”
“一切聽老爺安排!”紫嫣同意了.
“爹,那我呢?水兒姐姐去得,我也要去幫忙救人!”君然說道.
“你能幫什麼忙?只要不添亂我們就謝天謝地了.”石震威對女兒說道.
“哥~哥~!”君然向兄長求援.
晴風看了妹妹一眼,說道:“爹,妹妹也是出於一番好意,您就讓她去吧,現在是非常時期,病人爲重.”
“是啊,老爺,難得君然有這份心意,你就答應了吧.”雲氏也爲女兒說話.
“好吧,明日君然與水兒一同隨我們前去醫館救人!”
第二天,星光尚未完全褪去,石家人便已出了門.醫館前,早已等滿了前來救醫的病患.個個臉露痛苦之色,有的甚至被家人擡至醫館前.聽着那陣陣哀吟之聲,紫嫣等人的心情越發沉重.
“這麼多人同時得病,這其中定有蹊蹺!”紫嫣斷然說道.
“晴風,先救人再說.水兒,君然,你們先去打點水來.”石震威不敢耽誤,立即下了命令,醫館的兩名夥計也不敢怠慢,紛紛行動起來.
石震威一邊忙着爲患者診脈,一邊又要將藥方寫下來,紫嫣打完水回來,見狀說道:“老爺,您只管診斷,這寫藥方之事交於我便是.”
“好吧,不過,我說得很快,你可要記清楚哦.”石震威說道.
“您放心,不會出錯的.”紫嫣回道.
果然如紫嫣之所言,她寫得又快又準,石震威一連看了幾份都令他非常滿意,不禁誇道:“水兒,你的確有學醫的天賦,這字也寫得漂亮,好,非常好!”
“我也不知爲什麼,老爺只要一報藥材名稱,我自然就想好寫了出來.”紫嫣說道.
君然趁空隙也湊上前來:“水兒姐姐,你的字寫得真是好!爹誇得沒有錯.”
“哪裡,哪裡!”紫嫣又是淡淡一笑.
在不遠處的晴風偶然一擡頭,不經意間捕捉到紫嫣的笑容,他的心又爲之震動.
半日光景醫館便救治了上百個病人,累得大家夠嗆,正想歇口氣之時,一個懷抱嬰孩的婦人走了進來,她渾身無力,彷彿隨時有跌倒的可能,石震威及時扶住了她.
君然見婦人懷抱着孩子不方便看病,便主動將她的孩子抱在了懷裡,可是,嬰孩剛到君然懷中便大聲嚎哭起來,弄得君然不知所措,她本就是個小姑娘,怎見過此等陣仗.
“來,讓我抱抱!”紫嫣及時伸出援手.
說也奇怪,君然懷中的嬰孩剛被抱入紫嫣懷中突然就不哭了,反而睜着雙眼安靜得望着紫嫣.紫嫣抱着嬰孩輕輕拍着他,時不時還搖晃兩下.猛然,一種熟悉的感覺涌上心間,曾幾何時,她彷彿真有過這樣的經歷.
“真是奇妙,水兒姐姐抱着就是不哭.”君然撫摸着嬰孩幼嫩的小臉,戲說:“你呀,這麼小就知道要喜歡美人嘍!”
“君然,你別亂說.”晴風對妹妹說道.
君然笑言:“水兒姐姐,你身上一定有母性他纔會這麼聽話.”
母性?我真的是孩子的母親嗎?我有孩子嗎?紫嫣暗問着自己,雖然頭腦裡一片模糊,但心中卻有蠢蠢欲動的念頭.
“水兒,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麼?”晴風望着紫嫣.
紫嫣如實說道:“沒有,我只是覺得這種感覺很熟悉.”
“水兒姐姐,你再想想,或許可以記起什麼.”君然鼓動着她.
那婦人看完病將孩子接了過去,向正在冥思苦想的紫嫣道謝,然後領完藥就走了,紫嫣盯着嬰孩的衣衫衝口而出:“我好像有做過小孩的衣物!”
“還有呢?”君然問得小心翼翼.
紫嫣搖頭:“其它的就想不起來了.”
君然有點失望:“這隻能說明你的手很巧,連小孩衣物也會做,也許是別人要求你做的也不一定啊!”
“水兒,你腦後的淤血應該快散了,按理會漸漸恢復記憶,但你喝下了忘情散,這纔是導致你失去記憶的罪魁禍首,本來我是不想告訴你這一事實的,畢竟對你來說這很殘酷,但我是行醫之人,應該告訴你實情.”
“忘情散?”紫嫣的心一哆嗦.
“沒錯,爹爹說你是因爲喝了忘情散纔會不記得從前的.”君然說道:“水兒姐姐,你別難過,事情總會有法子解決的.”
“怎麼解決?”晴風問道.他不忍心看到落寞的水兒.
君然想了想,忽然雙眼發亮:“我想到了!”
“你想到了什麼?快說.”晴風催促妹妹.
“水兒姐姐是不記得家人和朋友,可是她的家人和朋友卻沒有失去記憶啊,我們可以爲水兒姐姐畫像,然後將畫像貼滿城中的各個角落,讓她的家人或朋友前來認人不就成了?”
晴風說道:“這法子雖然可行,但太冒險了,水兒如此年輕貌美,萬一有不法之徒前來冒認,我們又該如何分辨真假呢?我們和水兒一樣不瞭解她的過去啊!”
石震威點頭說道:“嗯!晴風說得非常有道理,水兒是個好姑娘,若真有歹人前來冒認,我們豈能將她推入火坑呢?”
君然自知自己的想法過於簡單,不好意思得一笑,對紫嫣說:“水兒姐姐,辦法總會有的,別急,說不定哪天有了解藥,你就能完全恢復記憶了.”
“對啊,爹,我們怎麼沒有想到找解藥呢.”晴風說道.
“解藥?”石震威嘆口氣說道:“據我所知,忘情散的解藥只有施藥之人才會有,而且配製忘情散的方式多種多樣,旁人很難配出真正的解藥.用情越深的人受忘情散荼毒的傷害也就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