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永匆匆自裡間走出,將那份血書和國書同時塞進裝信的竹筒,澆上蠟封,又在竹筒上貼上八百里加急的封條,最後取出一塊令牌交到賀齊舟手中,道:“賀公子,你去跑一趟吧,反正你也算是驛站的人,如果領了功就別回來了。”
“那您準備放棄這座小鎮嗎?”賀齊舟問道。
“怎麼可能?我會怕他們區區兩千人?放心吧,我們會想辦法請州府增援,還會去省府搬救兵,別說是守住小鎮,我還想從這裡進軍西寧呢!”2
“好,那我還是陪您一起守住這座小鎮吧,你快讓好手送信,另外還可以再派人去峨嵋派求援。”
“好,終於可以好好地大幹一場了!”柏永笑道。1
“別忘了再向蘭州發封急信,等樞密院的命令可能太慢了。”賀齊舟道。
“有道理!樂山,你身體壯,換馬不換人,你去京師!”柏永道。
“好!我準備好乾糧和飲水立即出發。”辛樂山領命退去,他原本就是一名最好的驛卒。
“一定要快啊!”禮部尚書幾乎三日未睡,眼圈發黑,又催了一句。
賀齊舟道:“大人,您自己要保重身體,對了,那你們還去不去京城?”
“還去幹嘛?別說賀禮都丟了,二十六日大婚,就算長翅膀也飛不到了。”使團中的一人說道。1
“唉,還是挺可惜的,聽說是大齊最出彩的一對璧人,婚訊已經讓齊國舉國震動了,若不是叛亂,老夫還真想一睹盛況。”禮部尚書道。
“我是京城來的,好像沒聽說過什麼梅郡主呀。”聽對方這麼一說,賀齊舟心中泛起一絲不祥之兆。
“郡主是新封的,好像叫什麼雪來着,是京城有名的大美人。”使團中又有人說道。
賀齊舟只覺眼前一黑,口中無緣無故地冒出三個字來:“許暮雪?”
“對,對!就叫這個!”
……
蕭寄懷和許暮雪的婚訊讓無數的少女扼腕,當然大多數人扼腕之餘還是會發出衷心的祝福。許暮雪的美貌也已經隨着婚訊同時傳遍了天下。能讓蕭寄懷折腰的美貌,那肯定真的就是美若天仙了。所以幾乎沒人敢說自己能勝過京城四美之首的冬雪。
許輕寒已經走出詔獄,回到家中,只是官職仍舊只是工部郎中。削藩一事,似乎也有了點希望。
蕭寄懷去過幾次許家,也同許暮雪說過幾次話,僅僅是寒喧兩句而已,小雪的臉始終像是結了冰一樣。但看到小雪面對自己母親也是這副模樣,心中似乎又好受了一些。更主要的是,小雪的相貌又回覆到巔峰的狀態,當然,除了那一頭枯發!
姜琮靜養了半月,身體略有好轉,對於這樁婚事也投入了極大的關注,依“攝盛”之禮,特許按皇家之儀辦理婚事,規格等同於郡王婚嫁。並指派誠王姜珪主持婚禮,同時還着禮部邀請東周、土玉渾、安南等國觀禮,希望藉此提升朝廷活力,重振大國士氣。
六月二十三,離大婚尚有三日,武備館中已經一掃十六人陣亡的陰霾,到處張燈結綵,蕭寄懷和許暮算得上是十餘年來最出彩的館生,又是武備館祭酒親自證婚,故所有館生都收到了千金難買的請柬,但有幾人收到請柬後卻是愁眉不展。1
“我說過,我是不會去的。”林川有些怒意,賀齊舟的死訊傳來才一個月,許暮雪就急着嫁人,讓耿直的林川怎麼都無法接受。
“我也不去。”張晴柔堅決說道,將手中的請柬還給了張沐風。
武備館內,一同待在賀齊舟房間裡的還有李若谷、烏爾娜兄妹、劉駿之、楊山。
張沐風有些尷尬地接過請柬,道:“我也不明白爲何家姐這麼快就答應了,但我知道的是,她這麼做肯定有自己的道理。”
“那也不用這麼急吧?”張晴柔憤然說道。
“楊山,你去不去?”林川問道。
“我,我準備向館裡請假回趟江陵,不知道家裡現在怎麼樣了。”楊山心裡也是一百個不願意,那些參加婚禮的人中間,肯定藏着指使殺手的幕後黑手!
烏爾娜道:“大哥,聽說大王會派人過來,我不去了,你去一下算了。”
“這個……好吧。”烏爾漢心想,如果自己再不去,那也太不給誠王面子了,爲了土玉渾,自己就算不願意,也不得不去。
李若谷是相同的想法,生長在草原上的土玉渾人同樣討厭負心人,但他身爲王子,怎麼可能推託不去呢,便開口道:“我會出席婚禮的,至於晚宴……到時候再說吧。”
張沐風心中很不是滋味,這些天自己的姐姐如同行尺走肉一般,除了練功就是睡覺,已經沒有任何事情能夠讓她展顏一笑。
小蘋一開始聽說小雪應承下婚事後,還高興地手舞足蹈,以爲小雪走出了心中陰霾,沒想到變本加利地冷淡下去,嚇得反而是一個勁地勸小雪推掉婚事。
現在見這些曾經同生共死的兄弟都這麼冷漠,不禁也起了火氣,道:“大師伯遇難,沒人比我姐姐更傷心了,你們愛去不去吧,劉駿之,你怎麼說?”
本來有點猶豫的劉駿之見一向老實的張沐風都發火了,急忙說道:“我去。說不定許暮嫁給蕭寄懷就是爲了幫賀齊舟報仇,兇手可是御風境!背後的力量更可怕,只有大家合力,纔有可能替賀齊舟申冤!”
張沐風點了點頭道:“本來我也不想說的,家姐在家中大石上枯坐了五天,然後像是想明白了,又開始吃飯練功了。母親問她爲何想通了,家姐就說了兩字:報仇!我想,這件事傳到蕭家不太好,就一直沒說,希望大家也別說出去。”
“那,那我還是去吧。”張晴柔外剛內柔,本就是個軟心腸,又從張沐風手中抽回了請柬。
“我,我也去。”烏爾娜接着說道。
“還有我。”林川道。
“我婚儀之後再回家吧。”楊山也改變了主意。
……
一聽到梅郡主就是許暮雪,賀齊舟就差沒當場暈過去了,緩過神後,急忙大叫起來:“我去!我去!我去京城送信!”
柏永道:“可辛樂山已經出發了,帶走了本驛最好的兩匹馬!”
“還有別的馬嗎?快,不能再等了。”賀齊舟一下子衝入前院馬廄。
“爲何又想着去送信了?走,去搶兩匹土玉渾軍馬過來。”柏永陪着賀齊舟一起衝了出來,準備帶他去兩戶可能搶着軍馬的人家“借”馬。
“去晚了,娘子都要被人搶走了,守城反攻之事就靠您老人家了。”賀齊舟邊跑邊叫。
“什麼?那還了得,得搶回來!”柏永氣道,經過前院時,隨手自衣架上取了套驛卒的差服遞給賀齊舟,然後兩人展開驚人輕功,很快在城中“劫掠”了兩個老將,還沒等那兩人回過神來,兩匹健碩的土玉渾馬就開始往東門跑去。
“追到辛樂山後讓他改道去州府!請他哥哥去府裡、省裡、峨嵋山搬救兵,越快越好、越多越好!”目送心急火燎衝出城門的賀齊舟,柏永最後關照了一句,接下來就要靠自己和石渠鎮中的“囚犯”們抗擊土玉渾叛軍了。
賀齊舟很快發現,胯下的戰馬不僅個頭大,速度也很快,比之驛站中的蜀馬至少快了四分之一,出城後,雖然見辛樂山一人兩騎已經快跑上東山山頂,但駿馬飛馳,對於追上矮小的蜀馬還是滿懷信心的。
賀齊舟一人兩騎,飛速衝上東山山巔,羣山起伏間,已不見辛樂山身影,更要命的是,胯下之馬居然越跑越慢,很快就形似走路。
“不會吧!這麼沒耐力?這才十幾裡啊?”賀齊舟心中暗罵,急忙棄了那匹跑不動的馬,換上另一匹;這回不敢再強催打馬,這種馬瞬間可以衝得很快,但耐力實在不行。
又跑過兩個山頭,總算看見辛樂山在前方三裡處的山坳中,便再也不顧馬的死活,拼命夾馬快行,追近到約兩裡時,坐騎轟然倒下,賀齊舟自馬上躍起,一邊向前狂奔,一邊運足內力大叫起來:“辛——樂——山”
雄渾的聲音在山谷中迴盪,辛樂山尚未翻過山頭,聞聲一看,卻見賀齊舟飛奔而來,急忙駐馬等候。
“換過馬沒有,哪匹跑得少一點?”須臾之後,賀齊舟追了上來,劈頭就問。
“換過一次,這一匹跑得少!”辛樂山指向身邊的空馬,有點愕然地望向賀齊舟。
“快把信和令牌給我,和柏大伯說好了,我去京城送信,他讓你儘快去州府找你哥搬救兵,府裡、省裡、峨嵋派,越快越好、越多越好!”說完,賀齊舟不由分說搶過辛樂山遞來的背囊和令牌,牢牢綁在自己身上。翻身跳上那匹空馬,一路往東衝去。
“水!”辛樂山解下身上水囊,奮力擲向前衝的賀齊舟。
……
“殿下,蕭家的大婚不可不防啊。”陶然居湖心亭下,右都御史龐宛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