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恪與遲源得勢不饒人,第二、第三劍接踵而至,紛繁的劍氣將數尺外的賀齊舟完全籠罩在內。
賀齊舟繼續疾退,邊退邊試着導入一方的劍氣去化解另一人的劍招,隨着越來越多的劍氣進入奇脈,那種直達心扉的巨痛並未如期而至,賀齊舟不知是自己的感覺有些麻木了還是對方的內力不濟?抑或是自己剩下的六脈變得更強了,已經能輕鬆耐受住涌泉境的進攻?
總之,在不斷後退的過程中,賀齊舟的把握變得越來越大,原本以爲的苦戰,應該能輕鬆贏下。但那些碼頭邊的看客可不這麼想,他們看到的是賀齊舟苦於招架,正在拼命地後退,很快就退到了官道盡頭的涼亭那裡,而遲源與羅恪的劍式正變得越來越快、越來越密!
各自攻出數十劍的遲源與羅恪此時卻漸漸焦急起來,雖然賀齊舟只守不攻,但身法奇快,兩人的劍鋒始終離着賀齊舟一尺左右,而僅憑劍氣似乎並不能傷到對方,兩人只能將劍氣編織的大網織得更廣更密,以期把賀齊舟完全困住!
“師父,船快開走了!”碼頭邊傳來駱玉焦急的喊聲,駱玉並不擔心賀齊舟會輸,只是再不打完,船真要走了。
停泊在岸邊的樓船正在起錨,原先小酒樓裡的幾名江湖客此時正在通往樓船的踏板上回頭看着三人之間的打鬥,而船上的夥計則一個勁地叫他們快點上船,好收了踏板啓航。
“你先上船,我稍後就到。”激戰中的賀齊舟停止後退,大聲回了一句。
“小賊猖狂!納命來吧!”羅恪似乎已被激怒,此時正在使出絕招:驚城三劍第一式——“黑雲壓城”,以期止住賀齊舟的退勢,見賀齊舟停步,正中下懷,密不透風的劍網兜頭就向賀齊舟罩去!
遲源見機也使出了相同的招式,其威力更勝羅恪一疇,雙劍合擊之下,連遙遙觀戰的衆人都看出了形勢的變化,數十人同時驚呼起來,只覺兩團黑雲合二爲一,將賀齊舟裹得密不透風,似乎下一個瞬間就能將黑雲之中的那人碎屍萬段!
但一瞬之後,黑雲中躥出一人,躥向碼頭!
黑雲沒有消失,隨着羅恪大吼一聲:“風滿樓!”,那團黑雲似乎被狂風吹動,再次裹住了剛剛逃出劍網的賀齊舟。
“那就再看看你們的‘城欲摧’!”黑雲內傳出賀齊舟的話語,賀齊舟不再奔走,果真等着兩人第三劍攻來。
就在剎那之後,黑雲盡收,劍光彙集成兩道霹靂,一左一右向賀齊舟身上劈去。
“來得好!”一直沒有主動出擊過一招的賀齊舟雙掌平託,左右手掌各自吸住一道“霹靂”,然後在原地轉了一圈,將羅恪的劍招遞向遲源,又把遲源的出劍引向羅恪,同時再加上自己蓄勢已久的真力,那兩記“霹靂”竟然比剛剛成形時更加粗壯!
一陣刺眼的劍光之後,三人瞬間分開。
“你們繼續吧,恕我不奉陪了!”賀齊舟看也不看兩人,丟下一句話後,飛速掠向已經撐離碼頭的樓船。剛纔左右兩手在對方劍式上加的力是一樣的,所以那兩人並不存在吃不吃虧的問題,仍舊可以拼個你死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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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恪與遲源並沒有再動手,一刻不歇地出招讓兩人都有些後繼乏力,而賀齊舟反攻的最後一招更是讓兩人受到重創!
兩人不顧賀齊舟的嘲諷,幾乎同時盤腿坐下運功。羅恪受的內傷相對更重一些,而遲源年邁,傷雖稍輕,但恢復功力的速度則遠不及羅恪,因擔心羅恪發難,只能強提一口心氣,大叫一聲“曹宇快來!”隨即狂噴一口鮮血!
曹宇聞言立即從數十丈開外奔來,只是在面對奔向樓船的賀齊舟時,繞了大大一個彎,心中只是慶幸剛剛沒有莽撞出手,去抓那個女娃兒。
羅恪還真有意在緩過一口氣後殺了遲源,以絕後患,但一見對方叫人,生怕一旦糾纏個一招半式,自己傷重之下定是無法脫身,故不等一口氣調順,便拾起被打落在地上的寶劍往西南方跑去!剛纔自己拼命護住常氏兄弟,而對方在自己有難之時,卻是逃之夭夭,如何還願意爲常家賣命?故選擇與那兄弟二人背道而馳。
賀齊舟不去理會繞道奔去的曹宇,飛速趕至岸邊,然後騰身一躍,穩穩地落在三丈開外、兩丈多高的樓頭甲板上,一旁大包小包外加一柄重劍的駱玉喜不自勝地叫道:“師父好樣的!”
甲板上站的大多是一些有錢的商賈官宦,見賀齊舟飛掠而來,一邊鼓掌叫好,一邊紛紛向兩旁閃開,讓出一片立足的空地。
寒冬臘月,江風獵獵,只着一身單衣的賀齊舟雙手負於身後,在寒風中孓然挺立,被風吹得緊貼胸膛的道袍之下,虯勁的肌肉若隱若現,俊朗白晰的臉龐上,那道淺淺的疤痕更是將那逼人的英氣襯得勃然而發,直引得船頭的幾名貴婦、小姐注目而視,一時竟無法移開眼光。
“問過沒有?船上還有沒有艙房?”賀齊舟對着駱玉冷冷地問道。
“師父,還沒呢,我這就去問。”駱玉早已習慣了賀齊舟這副冷漠的樣子。
“道長,別問了,上層的艙房都滿了,只有甲板下那些下人才會去住的底艙了,奴家可以勻一間給你。”一名貴婦立即叫了起來。
“言夫人,你是準備四個人擠那間豆腐乾大小的二等艙房?何必如此委屈自己呢?這位仙長,妾身訂了兩間上艙,如果您不嫌棄的話,我倒是可以勻一間給你。”又有一名貴婦願意相助。
無論是錢財還是地位明顯低人一等的言夫人只能尷尬地退至一邊,只是口中卻在不停地嘀咕:“賤貨、真夠賤的!”
“道長,我兄長是蔡州同知,向來仰慕武道高人,他所住套艙正好還空了一間外室,若您不嫌棄……”一名臉上蒙着輕紗的少女拉着一個三十餘歲的錦衣男子,往賀齊舟身邊擠來。
“駱玉,付了船資,我們去底艙。”賀齊舟不願理會那羣俗人,轉身走下船頭,往底艙方向行去,身上那股隱隱帶着的煞氣,又逼得圍成一圈的看客讓出一條去路。
狹小 逼仄的底艙內擠了三十四人,即便是在嚴冬,那股酸腐的氣味仍是讓駱玉禁不住捂住了鼻子,但見到賀齊舟一臉坦然地找了塊空地坐下,只能不情不願地將捂住口鼻的手移開。
就在賀齊舟下艙前不久,原先同在小酒樓候船的那幾人剛剛下到底艙,那幾人沒料到賀齊舟也會跟着下來,均是臉色大變,有一個膽大點的,走近賀齊舟所坐的地方,壓低嗓門說道:“道長,我,我們絕對會守口如瓶的!”
那人見已在閉目養神的賀齊舟並無迴應,立即遠遠的退去,同行的數人都挪到了艙內離賀齊舟最遠的地方。
樓船的下一站是八十里外的蔡州,船行三個多時辰後,江上的輕波幾乎將底艙內所有的乘客都搖入了夢鄉,駱玉亦斜靠在賀齊舟的背上開始了夢囈,就算是低垂腦袋的賀齊舟也好似睡着了一般。
陰暗中,四道身影一寸寸地挪向賀齊舟,那四人手中,明晃晃的不是利劍就是匕首,在靠近賀齊舟三尺距離時,四人眼神相匯,其中一人微微點頭後,三把匕首、一柄利劍同時刺向賀齊舟的要害!
刺出利刃後,四人都是一個感覺,手上一輕,手裡的傢伙都不見了,然後四人幾乎又同時捱了一掌,仰天倒了下去。
“賀齊舟,你這賣國的奸賊,有本事就殺了我們!”倒下的刺客中有一人大叫起來。
“狗賊!爺爺等着呢?爲何不動手!”又有一人叫道。
底艙內頓時亂作一團,只見賀齊舟將四件利器隨手擲於地板上,然後對着有些不知所措的駱玉道;“帶好東西,上去。”
駱玉急忙拎起身邊的行李,往甲板上走去。
被賀齊舟擊倒的正時小酒樓裡的那幾人,四人均未受傷,又有一人叫了起來:“他就是叛徒何青山的兒子,如今又當了北周的奸細,我齊人人人得而誅之!一起上啊!”說完掙扎着又想撲來!
“殺了那狗賊!”底艙裡的叫喊聲一下子密集了起來,又有不少人圍了上來,有提扁擔的、握擀麪杖的、甚至還有些只是露出了泛黃不齊的一口牙齒。
看着那些擠於一室的貧苦百姓,賀齊舟心中無端地一陣悲涼,大袖一揮,將圍上來的衆人掃翻在地,然後緊隨駱玉走上甲板。
甲板上有提刀趕來的樓船護衛、有開口謾罵的豪商富賈、有投擲杯盞的文人雅士,甚至連下午想要勻出房間給賀齊舟的那幾名女子也加入到了叫罵的行列之中。
一輪圓月下,樓船緩行於江面,江上淡淡的霧氣透着一陣陣的寒意,兩岸枯草一叢叢都垂下了腦袋,覆蓋其上的薄霜泛起淒冷的清光。賀齊舟忽然覺得很冷,比嚴冬下的大漠戈壁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