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製衣鋪的格局和歲清坊的格局相差很大,葉晗月因爲打着自己也開一間成衣鋪的打算,所以此番跟着老闆娘朝裡面走時,便多留了些心思,好生留意了一下這製衣鋪的格局佈置。
她跟着老闆娘先進的是一條類似於迴廊的玄關,許是在屋子前後院連接處的緣故,玄關處此時即便是白日,也是點着燈的,只是這燈,是用東西罩住的。
葉晗月多看了兩眼那燈,轉眼就見那老闆娘已經走出了一些距離,她忙收回心神,急走了兩步。
剛纔進了玄關時,葉晗月就看到了玄關另一頭的後院,此刻站到後院的遊廊上,她不得不說,這成衣鋪果真不是一般人能開的了的。
偌大的後院正中,放了許多製衣的架子,葉晗月粗略掃了一眼,便記下了十位數字,而每個製衣架前,都坐着一位手持針線的繡娘,她們個個垂着頭,穿針引線的動作,快的令人眼花繚亂。
葉晗月這時才明白過來,難怪這香藥製衣鋪,製作一件成衣的速度僅僅只需兩日,原來這小小的製衣鋪裡,還藏着這樣的一個製衣規模。
許是察覺到葉晗月沒能跟上來,那走在前面的老闆娘忽然又走了回來,她看見葉晗月正一臉驚奇的盯着她院子裡的繡娘看,紅脣微微揚,勾出了一個魅惑衆生的弧度。
“你若是也喜歡做這個,大可以同你們東家說了,到我這院子當個學徒。”
耳畔突然傳來柔聲輕笑,葉晗月猛然從眼前來回穿梭的針線中,逃脫了出來。
葉晗月回了頭,臉上笑意淺淺,倒也沒露出半點慌亂之色。
“只是以前從未見過這般規模的繡坊,呵!一時好奇,多看兩眼。”
她淺淺笑着,濃密且長的睫毛,微翹着擋住了她眸子中的一抹異色。
那老闆娘抿脣笑着,倒也沒再說什麼,轉身又繼續領着葉晗月朝前走。
後院中間的空地是繡場,四周除了一面是牆之外,其餘三面各自安置着兩處房門。
葉晗月掃了那房門一眼,便將目光收了回來,她可不想被這老闆娘當成賊,再給她打出去。
她已經知道了大概的格局佈置,也就不再偷偷四處打量,只收攬了心神,跟着老闆娘進了右側二樓的一側房間。
房門打開時,葉晗月就吸了一下鼻子,這麼濃的脂粉味,看來是老闆娘的房間無疑。
她跟着進了房門,一眼就看見了房間正中掛着的衣服。
那是她親手根據漢服改制的,自然一眼就能認得。
不等老闆娘說話,她就兀自上前,圍着衣服打量了一圈,眼裡的神色很是驚豔。
她沒想到這古代衣服不同朝代融合在一起,會是如此漂亮。
“老闆娘,這是餘下的銀兩,多謝。”
葉晗月打量完衣服,就將早先準備好的荷包朝老闆娘遞了過去,隨之,就將面前的衣服取下來,整齊疊好抱在了懷裡。
她的一舉一動,站立在旁的老闆娘都看在了眼裡,她也沒說什麼,只是當葉晗月要走的時候,她才突然勾脣問道:“小姑娘,姐姐跟你商量一件事如何?”
“……”葉晗月出門的腳猛然一停,狐疑的側過了頭,清澈的琉璃眸子裡染着疑惑。
“你幫我打探到你們東家接收衣服款式的地方,我給你一錠銀子。”
老闆娘笑的一臉粲然,深紅色的嘴脣隨着她的說話的動作,一張一合,露出了紅脣裡黑漆漆的一片空洞。
葉晗月猛然間就想到了美人蛇,心裡一抽,當即將沒邁出門檻的那隻腳邁了出去。
反正已經銀貨兩訖,她抱着衣服,自顧自的就從二樓出了製衣鋪。
“籲,都說美人如蛇蠍,果然不是蓋的,嘶……”
葉晗月擡頭看着藥香製衣鋪的招牌,渾身發寒的打了個哆嗦,然後低頭頂着凜冽寒風,急匆匆重新回了歲清坊。
“嘶,今天可真冷。”葉晗月一進歲清坊,就忍不住跺着腳抱怨了一句,然後擡頭找到陳掌櫃的身影,笑着招呼了一聲。
陳掌櫃正在招呼客人,聽到葉晗月的聲音,忙走過去接了衣服,將人領到了小廂。
“東家,快喝杯熱茶暖暖身子。”
葉晗月接過杯子,感激的笑了笑,“陳掌櫃,我剛纔去那製衣鋪裡面打探了一下,看來我要是再想開一家成衣鋪,還得重新置辦一間大點的鋪面才行。”
她哆嗦了一下,趕緊低頭喝了一口熱水,身上頓時暖和了一些。
“這……小的待會就去帳上看看,前些日子買糧施粥花了不少銀兩,恐怕眼下帳上的餘錢,怕是不足以置辦一座比……比歲清坊大的院子。”
陳掌櫃低着頭尋思了一番,然後擡起頭,遲疑着說了這麼一句,看其模樣,好似眼下帳上的錢不夠,是他的錯一樣。
葉晗月捧着茶杯笑了起來,安撫道:“陳掌櫃,那施粥購糧的事是我讓你去辦的,現在賬上的銀兩不夠,也跟你沒多大關係,你無需如此自責。”
這陳掌櫃爲人忠厚老實,又有着幾分商業頭腦,歲清坊這一路開業到今,她多半還是要感謝他的。
只不過這人唯一不好的一點,也是這過多的忠厚老實,時常會讓她覺得哭笑不得。
見陳掌櫃臉上的歉意緩和了一些,葉晗月便也沒再勸旁的,而是垂眸若有所思起來,過了片刻,她才眼眸微亮,嘴角含笑的再次擡起了頭。
“陳掌櫃,這開成衣鋪子的事,暫時就這樣吧,我回頭再想想法子,若是此舉真的能夠帶來銷路,到時候再商議銀兩的事也不遲。”
葉晗月是東家,她既然如此說了,那陳掌櫃自然沒有旁的反對意見,如此,她在歲清坊翻了翻這兩日的帳本,隨後趕在天黑之前回了歲清坊。
此時時節已經將近秋尾,樹上那些但凡能落下的葉子,多半已經被冷風吹的七零八落,但凡有人踩上去一腳,便會發出咯吱咯吱的慘叫聲來。
秋日的夜裡,即便是寒風蕭蕭,牆角、花壇這樣的陰暗處,還是會時不時的竄出幾聲蟲鳴之聲,好似入冬之前的垂死掙扎,伴着那入骨的冷風,往往都會歇斯底里一夜。
清蘭院。
舒清瓷此刻並不在看起來很是溫暖的房間裡,而是獨自站在冷月之下的銀灰中,時不時的環抱住自己的雙臂,兩回的踱上幾步。
她的眉緊皺成團,光滑細膩泛着微光的臉頰上,除了涼風刺激之下生了些微紅外,也就只剩下濃烈的焦急之色。
她該是在等着什麼?
夜色越來越深,碧藍色的夜空上,那一輪在今夜格外亮眼一些的半月,已經一點一點挪到了樹尖的位置。
舒清瓷該是等的不耐煩了,她突然停止了踱步,轉而朝着清蘭院門口走了幾步,探出頭,在黑暗中看了片刻,隨後黑着一張臉,快速的進了房間。
“啊……”
那間只閃爍着微弱光芒的房間內,隨着房門的關上,忽然傳出一聲驚呼聲,但這呼聲戛然而止。
房門之外的院子裡,冷風依舊冷冽,蟲鳴依舊喧囂它的歇斯底里。
舒清瓷瞪大了眼睛,黑白分明的瞳仁裡,倒映着一柄泛着森然冷光的長劍,而那冷劍,此刻正架在她的脖子上。
她剛纔關上房門,正想轉身時,就見房間中間多了個黑衣蒙面的人,她下意識的驚叫起來,可叫聲纔剛破喉而出,就被這突如其來的脅迫,硬生生堵回了喉嚨。
眼眸清澈,藏不住的卻只有恐懼和慌亂。
她顫抖着語調,問道:“你、你是誰?”
她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深夜被人劫持於閨房之中的事,這人是來殺她的嗎?還是說……這人是採花大盜?
舒清瓷臉色變了又變,最終停在了煞白上。
“你可是舒家的大小姐舒清瓷?”
黑衣人突然開口,聽聲音顯然是個男子,他的語氣過於森冷嚴肅,聽的舒清瓷身子猛然一震。
知道她的名字?那顯然是衝着她來的,難不成是她得罪了什麼人不成?
舒清瓷身體雖然在哆嗦,可腦海裡卻是翻騰着尋思起眼前之人的身份,但她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就又聽到那蒙面之人說了話。
“奉勸你一句,今後若是再被我家主人發現你想加害小月姑娘,你的下場就如這桌子。”
那蒙面人冷聲呵斥了一句,忽然手腕翻轉,只見眼前劍光一閃,方纔還好好立在一側的圓桌,此刻就轟然一聲側翻到了地上。
圓桌上放着的茶具,也隨之碎了一地,發出了極大的聲響。
但那蒙面人似乎並不擔心這響聲會招來舒家夜間巡視的家丁,只重新將長劍對着舒清瓷一指,喝問道:“可記住了?”
舒清瓷目光之中,喧騰着巨大的恐慌,可當她聽到小月兩個字時,微顫的心房,突然間涌出一股足以將恐慌擊潰至體無完膚的怒意。
她道是誰想要取了她的性命呢,敢情又是那個賤婢招惹來的男人,哼,早些時候自己就怎麼沒看出,這賤婢盡然還會有如此的狐媚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