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小院很快亮了起來,貢浦和半摟着來不及繫上的衣服,踢踏着鞋就跑出了院子。
門一開,屋內的光照到門口敲門之人的臉上。
“小蘭姑娘,你怎得這麼晚來找我?”貢浦和疑惑的問了一句,隨即,又極爲不正經的補上一句,“該不會是小蘭姑娘深夜寂寞,想尋在下……”
“滾蛋,就你這樣也配跟我說這話。”小蘭自視甚高,同府裡地位相同的丫鬟那都是頤指氣使的貢浦和在她眼裡,那就是個市井無賴。
細眉微蹙,她也不再跟貢浦和計較,直接開口就說了正事。
“好好聽着,我家小姐說了,今夜老爺下了吩咐派人來抓你,回頭你就按我家小說所說的做。”
小蘭說完看了看四周,隨後靠近貢浦和語速極快的耳語了一句,最後,她問道:“可聽清楚了?”
貢浦和的臉上此時已然是沒了方纔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沉默片刻,他嗤笑一聲,問道:“二小姐這計策好是好,只是……萬一舒老爺氣極,命人取了我的命,你家小姐可能救我?”
愛財是一回事,但若是爲了這隨時到別處都能掙到的財而丟了命,他貢浦和可不是傻子,這等不保險的事自當不幹。
小蘭眉頭一皺,冷笑激道:“真是夠窩囊的,放心,我家小姐說了,老爺最多就是會毒打你一頓,萬一老爺真是動了大怒想殺了你,我家小姐自會有法子救你,前提是……”
她加重了幾分語氣,“你必須按照我家小姐說的做,事成之後,錢少不了你的。”
貢浦和深知這些有錢人家若是想暗地裡打死個普通人,那是家常便飯般的事,可、舒家二小姐給的價卻是他平日裡乾的那些勾當、哪怕做十次也掙不了那麼多銀子。
舒清瓷這一票就足夠他快活些日子。
自古人爲財死鳥爲食亡,愛財的就沒有不貪心的,貪心的就沒有怕死的。
“成,還勞小蘭姑娘回去轉告二小姐一聲,莫食言纔是,不然,我貢浦和可管不住這張嘴。”
他的言下之意很明顯,若是舒初柔沒按商議好的做,他便將舒清瓷的事捅出去。
小蘭自然也聽明白了,她鄙夷的瞪了一眼貢浦和,“成。”
說完,她因爲擔心舒老爺的人今夜就到,也就沒再多說,轉身就小跑着進了深巷。
貢浦和揹着光亮看着不遠處黑漆漆一片的巷口,惡狠狠的吐了口吐沫,轉身關門回了屋。
半夜的時候京城的風似乎大了些,刮的大街上還沒有來得及收走的檔口板撲通落到了地上,發出一聲很大的聲響。
“可問清楚了,是這院嗎?”
“是,二小姐說了,紫金街流雲客棧後身正對的那家,就那個。”說話的人伸手一指。
“嗯,你們手腳麻利點,萬不可被人看見。”
“是。”
黑夜裡,一羣黑影快速的翻過矮牆,然後一哄而上衝進了屋裡,屋裡很黑,但他們還是很快將牀上的人打暈塞進了麻袋裡,然後扛着麻袋匆匆跑進了小院正對的巷口。
安和院內,此時還亮着燈。
房門吱呀一聲被人從外面推開了,接着走進來一個人。
“老爺,人抓回來了。”說話的是管事。
“嗯。”舒老爺轉動着手裡的兩顆碧綠色石球,沉着臉、半響才說出下一句來。
“可被人看見了?”
管事的眼珠子一轉,俯身道:“回老爺,夜深街上沒人。”
“嗯!”舒老爺應了聲,隨後閉上眼,陰沉的臉上露出了幾分疲憊,“帶到偏院去。”
“老爺,已經後半夜了,要不明日再審?”管事遲疑着提醒了一句。
舒老爺猛然睜開眼睛,眸子裡的光犀利的如同一把即將出鞘的劍,寒光四射。
“你先下去。”
“是,老爺。”管事額頭驚出一層薄汗,慌張的後退了出去。
舒老爺緩緩轉動着手中的玉石,他知道天色已晚,再過幾個時辰天就要亮了,可他作爲舒家的家主,眼看着自己的女兒與外人勾勾搭搭做出這等醜事,他哪裡還有心思睡覺。
又坐了一會,他才放下手裡的玉石,起身出了房門。
貢浦和被扯出麻袋時已然深知自己是到了舒家了,他心裡早先就有了準備,倒也不慌,只是看到舒老爺黑着張臉走過來,他不得不裝模作樣的露出了害怕之色。
舒老爺面無表情的眯了他一眼,然後接過管事遞過來的短鞭,不等貢浦和錯愕,擡手就狠狠揮出了一鞭子。
“啊……”
貢浦和慘叫一聲,還沒來得及開口求饒,就覺得身上又是一陣巨疼,接二連三的鞭打使得他此刻也只能顧得上慘叫。
舒老爺沉着臉,狠狠抽了十鞭才停手,轉而將手裡的鞭子丟給了管事。
“說吧,爲何故意勾引我的女兒?”
他一見地上的男子,就看的出這人雙眼虛浮、賊眉鼠眼,一看便知不是什麼好人,此等人招惹上她的女兒,可不就是故意爲之。
貢浦和趴在地上,哼哼半天才跪起身來,他在心裡將舒初柔狠狠罵了一通,然後才惶恐的對着舒老爺磕頭道:“舒老爺,我沒有故意勾引大小姐呀,是、是小姐她找到我呀。”
“休要胡言,我家大小姐是什麼樣的性子我家老爺豈能不知,你這無賴,還不快說實話。”管事的擡手就甩了一鞭子過去,教訓這種無恥之人,他可不會心軟。
貢浦和蜷縮了一下,嘴角也隨之溢出一絲鮮血來,他哆嗦着似乎怕極了再捱打。
“老爺,我招、我都招。”他顫抖着連連嗑了幾個頭,然後痛哭流涕的接着說道:“舒老爺,是小的一時鬼迷心竅,被我那表妹所說的話迷惑了呀!她說大小姐善良好騙,我要是能將大小姐糊弄到手,日後就是舒家的女婿,有享不盡的錢財,我、舒老爺、我也是一時糊塗呀!求老爺放了我吧,我保證再也不敢了,求求老爺……”
貢浦和連連磕頭,痛哭流涕的模樣配上那一聲聲清脆的磕頭聲,倒也顯的可憐的很。
舒老爺半天沒說話,管事的看了他一眼,一時也不知道舒老爺是什麼意思。
一羣人靜了一會,舒老爺才低沉着語氣,開了口,“你那表妹可是小月。”
貢浦和磕頭的身子一震,然後擡頭快速的說道:“是、是,回老爺,我那表妹就是大小姐身邊的丫鬟小月,老爺,我保證再也不敢了,求求您饒了我這條狗命吧,舒老爺……”
管事的看人都已經招了,接下來就差怎麼處置了,他在原地遲疑了一會,然後朝着舒老爺走近了些,打算先一步問問。可舒老爺卻開口了。
“毒打一頓,丟到廢院去。”舒老爺黑着臉說完,轉身就走。
管事俯身看着舒老爺離開了,才直起身惡狠狠的盯着地上的貢浦和,道:“把嘴堵上,給我狠狠的打,切莫打死了就成。”
“啊……唔、唔……”
……
翠竹苑,二姨娘正和舒初柔一同等着前院的消息,她們都沒睡。
“小姐,那貢浦和招了。”小蘭急忙忙的跑了進來。
舒初柔面上一喜,追問道:“可是按我的意思說的?”
她見小蘭面上並沒有一絲慌亂,就知今夜的計策成了,可事有萬一,她不得不確認一遍,以圖安心。
小蘭點點頭,笑着道:“回小姐,那貢浦和說的一字不差。”
原來早在葉晗月被抓之時,舒初柔就偷聽到舒老爺暗地裡吩咐管事的去抓貢浦和的話,心下當時就有了計較。
天剛黑,她就急急吩咐了貼身丫鬟去了貢浦和的住所一趟,將貢浦和勾引舒清瓷的事全部推到了葉晗月的身上。
就算這次貢浦和的事沒能徹底毀了舒清瓷的名聲,她也要藉着這個事先拔了舒清瓷身邊唯一能用的人。
於此,日後要對付舒清瓷,那是易如反掌。
“娘,事成了。”
舒初柔看着斜靠在牀上的二姨娘,笑着又說了一遍小蘭彙報的話。
二姨娘笑着點點頭,“成了就好,也不枉孃親替你捱了頓鞭子。”
自從上次二姨娘被舒老爺毒打了一頓之後,舒老爺就很少來她房裡,二姨娘自知舒老爺這是對她存了怒了,所以這一連幾日,她都待在翠竹苑裡,免得再次激怒舒老爺。
舒初柔每每有了舒清瓷那邊的消息,都會來翠竹苑告知二姨娘,她即便不出門,最近發生的事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安排個下人好生盯着那個貢浦和,這等關鍵時刻,可別讓他壞了咱們的事。”二姨娘不放心的又囑咐了一句。
舒初柔點點頭應了下來,隨後勾着脣陰惻惻的說道:“娘,這次小月那個賤婢肯定要被爹打死,女兒這也是爲您報仇了。”
二姨娘看着眼前的女兒,心裡露出欣慰的神情,不過片刻,她的眸子裡就變成了陰狠。
“只是可惜了沒能毀掉清蘭閣那小賤人。”她可是恨毒了舒清瓷,若不是她和她死去的娘,她早就是這舒家名正言順的女主子,哪裡還會走到哪都被人稱做姨娘。這口氣她便是化成灰也咽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