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她心裡有你
去年中秋節宴請韋不琛之前,傅氏在崔禮禮的頭上看到過一根長長的竹節紋樣的碧玉簪。
這簪子通身瑩綠,玉質通透純淨,雕工行雲流水,毫無匠氣。
傅氏記得很清楚,是自己從崔禮禮的髮髻上取下來的。
當時問她這簪子從何而來,她怎麼回答的?
傅氏仔細想了想。當時女兒吞吞吐吐地沒有說出來歷,自己就誤以爲是給韋不琛買的禮物,又把女兒的欲言又止當做了嬌羞。
“陸執筆,”傅氏不死心,又問了一句,“您頭上這簪子倒是別緻,不知在何處買的?”
崔禮禮目光落在那根簪子上,心道不好。
元陽沒聽見她在說什麼,只是看見落在如柏手臂上的手,說不出的刺目,鳳眸微微一眯,冷聲道:“如柏,你怎麼倒喝起酒來了?本宮是讓你去伺候的。”
原本最看好韋不琛,後來聽三姑娘哭哭啼啼地說:他會拔舌頭,剝人皮。她又去打聽過繡衣直使,都說所言非虛。傅氏便不再執着於牽這根紅線。
他笑答道:“這簪子是陸某親手所刻。”
昨日崔禮禮那一句“我求蝦仁”,讓陸錚有些來氣。每次好好跟她說話,她就跟泥鰍似地說些讓人抓不住的話。
船在漠湖上輕輕蕩着。春風徐徐,暖人心脾。
“別亂想,我看公主待你不錯。”崔禮禮也替他倒了一盞酒,“既然自己選了這條路,就要認。”
陸錚與何景槐像是約定了一般,也不說話,也不敬酒。陸錚偶爾拉着藍巧兒說說話,卻也沒有什麼趣。
崔禮禮一聽這個,便道:“你可知舒欒死了?”
可這時候要說什麼也來不及了。陸錚站得那麼遠,眼神就沒往自己這邊落。
如柏頓時一凜,趕緊將酒盞放下,又替崔禮禮佈菜。
元陽鳳眸一挑,瞥向站在一旁的陸錚,目光一轉又對何景槐道:“何大人今日是與崔姑娘出遊嗎?”
“何大人莫急,小船還需要點時候,”元陽懶懶地支着頭,“不知何聰可好些了?”
如柏替她滿上酒,又從案几上的柳條上摘了一片柳葉:“公主說會替奴查。”
陸錚眸色冷淡,面色陰沉,見崔禮禮一動不動,猶豫着要不要上船,便不鹹不淡地道:“公主相邀,不可推辭。”
何景槐想要推脫。好不容易崔家人都走了,偏又來個陸錚和公主。
幾人上船,又上了二樓。
可人有情有欲。有情時,就會想要佔有。佔有就沒有“禮”字可言,這是天性。
“正是。”
何景槐的推官之心七竅玲瓏,目光只掠過那根簪子,便猜得六七分,只隨意應酬兩句。
說着,他將細細的柳葉捲成卷,沾了點酒上下挑灑着,雙手捧着酒盞奉至崔禮禮面前。
心中冒起了無名鬼火,越燒越旺,當着公主的面,又實在不好發作。只得捏着帕子冷聲對崔禮禮道:“我先過去看看。回頭再說。”
正說着,只見船上有人衝這頭揮揮手。
崔禮禮低聲跟如柏說着話,也不去看陸錚和何景槐,反倒輕鬆不少。
何景槐見到公主恭敬地行了禮。
可是
她的目光在“老鰥夫”和“浪蕩兒”之間搖擺不定。
她幽怨不已地看向某人,某人正抄着手賴賴地笑着與何景槐寒暄。
後半句話終究沒有說出口。他的目光落在元陽身上,元陽正倚着新來的從官喝酒,十指交握,早已忘了舊人一般。
崔禮禮有些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無力感。
當時娘正忙着準備中秋家宴,宴請韋不琛。所以就誤以爲這簪子是她買給韋不琛的。
崔禮禮一望。竟是鎮國公家的十四姑娘,鍾離婭婭。身邊還跟着好幾個衣袂飄飄的風流男子。
崔禮禮和何景槐分坐在兩端,還未坐定,進來一人,捧着酒壺緩緩走至元陽身邊。
如柏擡起眼望着崔禮禮:“奴是認的,只是奴.”有血有肉,會怒會疼。
崔禮禮閉了閉眼。早該想到的。他身上的匕首,酒壺都出自他手。他自然也能雕一柄碧玉簪。
崔禮禮夾起一片春筍,掩着嘴低聲道:“她心裡有你。”
崔禮禮一看,竟是如柏,面色頓時舒緩了些,衝着他笑了笑。如柏恭敬地回了禮。元陽卻拉着如柏,嗔道:“好啊,你跟別人眉目傳情,本宮可是要吃醋的。” 這話有意無意地點了屋中三個人,各懷心思地沒有說話。
崔禮禮接收到傅氏的一記眼神。暗暗叫苦。這是“回家再跟你算賬”的眼神啊。
“你孃的事查得如何了?”
何景槐道:“太醫鍼灸半年,最近可以下地活動,自己飲食了。”
“這樣啊”元陽拖着長長的尾音,笑道:“那就一起上船遊湖吧。”
世人常說“發乎情,止乎禮”。
如柏垂着頭,悄聲說道:“聽說了,公主說是被拉去伺候太后.”
崔禮禮瞭然地笑着拍拍如柏的手臂,捏了捏,調笑道:“胳膊壯實了不少呢,可見公主也沒少召你。”
傅氏臉色變了好幾變。
“被聖人罰跪在雪地裡凍死的.”如柏越說聲音越低,似乎看見了自己的下場。
那簪子是她第一次去竹屋時,陸錚頂着它,她取笑是“頭上有點綠”。陸錚二話不說就把簪子取下來插在她頭上,後來又忘了取下來,戴回家被娘給發現了。
那日,她明明答應了崔萬錦上巳節全家踏春泡溫泉,卻又跟何景槐攪在了一起。
元陽正坐在上座,身邊圍坐着好幾個從官。陸錚身邊坐着藍巧兒和藍隱。
崔禮禮的手一頓。
何景槐看着崔禮禮與那小倌說得起勁,也沒什麼滋味。想要起身告辭,卻發現船仍在漠湖中,只得讓人去請小船來接。
元陽又衝如柏笑道:“逗你的!今日你就替本宮伺候好你的東家。”塗着丹蔻的手輕輕一推,將如柏推到崔禮禮身邊。
如柏緩緩收回目光,將盞中酒一飲而盡。
如柏不敢信,也不敢想。
他又低聲道:“奴也不過就是一試,多少人在宮裡死了,也沒砸出個響動來。”
樂師正奏着樂,屋內酒香四溢。
“終歸是老人,還是要多調養些日子。”元陽站起來理了理衣裳,看着遠處湖上駛來幾葉小船,便道,“今天這船倒快。”
陸錚擡手摸了摸簪子,記起當初她將這簪子混着匕首等物一併退回給了自己。餘光瞥見崔禮禮的手指正在不安地揪着裙襬,心中便已瞭然。
元陽坐在船上,等了好一會子見崔禮禮還沒上船,便站在窗口向下張望:“怎麼在岸上聊得起勁?快上船吃酒。”
小船一貼過來,鍾離婭婭率先跳上了大船,幾步就上了二樓,一身桃紅的衣裙顯得甚是嬌俏可人。
“公主,我可是來遲了。”鍾離婭婭目光一掃,看到崔禮禮,便笑道,“我就挨着崔姑娘坐吧。”
“不可!”許久不出聲的陸錚,厲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