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舊愛要去割捨,新歡要去迎接

林菲在市場上逛到了六點十分,除了之前買的幾樣,她又買了花椒、辣椒和一些調味品。

蘇世橫將買好東西的林菲送出了花紅小區。分開前,林菲再次邀請了蘇世橫回家一起吃飯,但蘇世橫仍然以“相識不久,感情還沒到位”的理由拒絕了。在兩性關係上,蘇世橫是一個異常敏感的人,除了心上人,他特別注意和女生相處的分寸,他認爲普通異性朋友間,不能有過多曖昧或者說是催生戀愛情愫的舉動,獨自去女生家做客,吃女生做的飯,在他看來已然越過了普通異性朋友的界線,他是不會做的。其實陪女生租房、逛市場他也覺得是越線了的,之所以做了,一是有林校和樑老師的囑託,二是他本性善良,樂於幫助人,不想讓自己顯得冷冰冰。

花紅小區距離西江麗園有兩、三公里,加上買了東西,提着好幾個口袋,林菲可不願意走路回去,所幸一出小區,她就看到路邊停了幾輛營業的三輪車,她擡起手,招來了離她最近的一輛。蘇世橫將林菲送上了車,然後將幾個口袋遞進了車廂。二人微笑着揮了揮手,說了“拜拜”。蘇世橫還叮囑三輪車師傅:“師傅,你慢點開哦,安全第一。”師傅點點頭,操着一口方言道:“放心嘛。”林菲看見這一幕,心底忽然生起一陣暖意,這真像是男朋友關心女朋友的模樣。

送了林菲已經六點半了,天都快黑了,蘇世橫的肚子咕咕叫了起來,他只想馬上吃東西,至於吃什麼也不想再考慮了。他回身進了小區,在軼軒網咖附近找了一家麪館,點了一份牛肉麪。之前陪林菲逛市場時,他沒怎麼看手機,這時他點開手機,纔看到朱笑半小時前給他發過微信消息:“下班了嗎?召喚師峽谷等你。”他笑着回覆道:“好,等我一會兒,我吃了面就來。”

過了幾分鐘,朱笑又發消息來:“現在才吃飯麼?”

蘇世橫打字道:“嗯,剛陪同事買了菜,我住的小區這邊菜很便宜。”

“女同事吧?”朱笑附上“壞笑”表情。

蘇世橫也點出“白眼”表情,“是啊。”

“不錯不錯,看來脫單在望。”

“就是普通同事,才認識兩天。”

“才認識兩天你就陪她買菜?發展也太快了吧?”

“沒有,她是宜中新招的老師,這學期在三中實習,都是宜中的,互相關照一下。”

“好事!近水樓臺?長得漂亮麼?”

“一般吧,不過挺可愛的。”

“那是你的型啊,好好把握吧。”

“把握什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歡誰。”

“噢,黎老師啊?忘了她吧兄弟,她已經有男朋友了。”

蘇世橫一驚,“啊?啥時候的事?”

“寒假,剛纔我聽青姐說的,她家覺得她年紀不小了,給她安排了相親,她一開始不想去,但後來拗不過爸媽,就去了,然後也成了,好像下個月訂婚,國慶節辦婚禮。”

蘇世橫一時接受不了現實,“真的假的?你耍我的吧?”

“我們這關係,我會耍你嗎?何況是這種大事。”

“不是,她爲什麼這樣啊?上學期離校時我覺得我和她的感情還很好啊,怎麼她突然就去相親了?也沒有跟我說一聲,太過分了。”

“青姐說,她爸媽逼她逼得狠,想讓她早點嫁,說她已經二十六歲了,不許她再等了。”

蘇世橫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他大口吃起了牛肉麪,眼眶漸漸變得溼潤。

朱笑見蘇世橫沒有迴應,心知蘇世橫在傷心,他直言道:“你覺得你能給她幸福嗎?今年或者明年能娶她嗎?”

這兩個問題如刀一般扎進了蘇世橫的心,他想着一無所有的自己,苦笑道:“不能。”

“那就對了,現實就是這麼殘酷,你不能怪她,她有權利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她爸媽說得對,女生的年華很寶貴,你不能強迫她繼續等你的,她等不起。忘了她吧,你倆這輩子是有緣無分了。”

“你說得對,我沒有權利阻止她追求自己的幸福,我也不該耽誤她的青春。”

“是的,你想通了就好。其實這種事很正常,看開點,天涯何處無芳草,錯過了舊愛,總會有新歡的。”

“嗯,不過難免心痛,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了。”

“她本想這學期開學當面告訴你的,結果你去三中了,她不好意思在微信上跟你說,就讓田青和我轉達給你了。”

“嗯,這樣挺好的,當面說我可能更難受。唉,如果沒有能力給她幸福,就要有勇氣祝她幸福,我現在體會到這句話的分量了。”

“沒事,我們一起去找新歡。”

“一起?你怎麼了?”

“我也分手了,就過年的時候,她和我分手之後就和別人相親了,現在也訂婚了。”

“怎麼回事?你們感情不是很好嗎?”

“她考了老家的編制,想讓我也去她老家那邊工作,我不願意,我想留在成都,然後就分手了,唉,成年人的戀愛都很現實。”

蘇世橫笑道:“我倆真是難兄難弟啊,什麼破事都一起遇上。”

朱笑也笑道:“對啊,要不怎麼說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呢,命中註定。”

“行吧,那你也節哀。”

“同節同節,我倆又都是單身狗了,互相做伴吧。”

“嗯。我吃完了,等我五分鐘,網吧就在隔壁,我上線了好好聊。”

“好,等你。”

蘇世橫進入網吧,登錄了遊戲,和朱笑連上了麥。

二人一邊玩遊戲,一邊聊天敘舊,其中繞不開的話題,自然是他倆同時“失戀”。是巧合?還是命中註定?朱笑抽着煙,蘇世橫喝着可樂,兩人化身成了情感專家,共同探討起了愛情。朱笑和他女朋友,哦不對,現在已經是前女友了,他們是大學同學,戀愛四年,感情相當深厚,可進入了社會,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一旦觀念有所不合,分手就成了最直截了當的解決方式。而蘇世橫和黎娟,本來也互相喜歡,但父母之命,年華之通牒,殘忍扼殺了那萌發的愛芽。他們四個人,有誰錯了嗎?都沒錯,要怪只能怪脆弱的愛情本身,從來就難以招架世俗與命運的考驗。

第二天早晨,蘇世橫在網吧的座位上醒來,睡眼惺忪的他,依稀記得昨晚和朱笑玩到了四點多。他揉了揉眼睛,挪了挪身子,電腦屏幕上顯示的時間是六點半,算起來,他勉強睡了兩個小時,難怪黑眼圈都找上了他。他睏意仍足,呵欠連天,不幸的是,今天週四,他要上班,還有早自習要守,繼續睡是不行的。他點擊了桌面上的“結賬下機”,然後伸了個懶腰,坐直了身,用意志力站了起來。早自習七點二十就開始了,他不能耽擱,出網吧後,他進隔壁麪館迅速吃了早餐,隨後就朝學校遊蕩過去了。

進教室前,他先去衛生間洗了個冷水臉,讓自己清醒了一些,精神了一些。進教室後,他板書了學習任務,並口頭把任務安排給了學生,然後他就在講臺的椅子上坐着了。然而,才坐了一分鐘,他的上下眼皮就開始打架了,在講臺上睡着了怎麼行,會被巡查領導批評,會被學生取笑,於是他用力擰了擰大腿,一咬牙站了起來。爲了抵抗兇猛的睡意,他在教室裡走來走去,隔幾分鐘就找個學生問話,有時他問的是對知識點的掌握,有時問的是校園和家庭生活,學生應該會認爲新來的他很貼心、很負責,雖然他確實貼心負責,但這次他是別有用心的。

早自習結束後,他回到了辦公室,翻開課表,他驚喜地發現今天的課在第四節,將近十一點纔會上,他便設置好鬧鐘,立即伏桌睡去,睡了兩個小時,人總算緩過來了一點。第四節課時,林校見他精神不佳,便關心他:“昨晚沒睡好嗎?”他說:“嗯,失眠了,新租的房子不太適應,有點水土不服。”他心想:“我真的越來越會說瞎話了。”林校說:“噢,下午沒課,你好好休息,晚上記得來守晚自習哈。”他暗忖道:“林校這意思……下午我可以不用來了?”他欣喜道:“好,謝謝林校。”

上完第四節課,他連午飯都不吃,直接奔回了小區,躺上牀,開啓了補覺大業。仗着林校那句“好好休息”,睡之前他關閉了平常兩點的鬧鐘,重新設置了一個五點的,晚自習六點開始,五點起牀,吃完飯,再去守晚自習,剛好。隨着鬧鐘響起,他醒了,精神也完全恢復了,他自言自語道:“工作日通宵還是太拼了,以後想通宵得週五週六,第二天也好補覺,不然整個人都廢了。”

他起了牀,出了房間,到水龍頭處沖洗着臉。這個時候,他突然想起了朱笑的話——黎娟有男朋友了,而且下個月就要訂婚了。說來奇怪,昨晚玩遊戲的時候,今早醒來、守早自習、上第四節課的時候,他彷彿全然忘了這件事,或許是因爲沒有睡夠,人迷迷糊糊的吧,現在清醒過來,黎娟的事便又闖進他腦海了。他傻站在水龍頭前,回憶起了和黎娟的過往,從相遇到分別,到昨晚突然失去,原來心真的會痛,他感受得到……

過了幾分鐘,他長嘆了一口氣,調整起了心情。他畢竟不再是十六七歲的小少年了,懂得人生不只有兒女情長,還有工作,還要掙錢,養家餬口。他笑了笑,自言自語道:“我好像也沒有爲她付出什麼,何必太傷心呢。”的確,半年的相處中,他和黎娟連一次正式的外出約會都沒有,說到底,他倆只是互相喜歡,只是這樣而已,既然不曾在一起過,那就算不上失戀,只能說是遺憾。

七點半,他守完了晚自習,出校門時,保安依舊向他問好,他也依舊禮貌地迴應。走在路上,他再度體驗到了“忙碌是一種幸福,我們纔沒有時間感受痛苦”這句真理,剛纔守自習的時候,他專心爲學生答疑,便沒工夫想黎娟;而一閒下來,比如此刻,他又不由自主想了;錯過的意中人,到底沒那麼容易放下。他突然停下腳步,轉身朝向了西江,他不想去網吧玩遊戲了,昨晚玩了一整夜也玩夠了,他想去江邊走一走,吹吹風,散散心。

在蘇世橫去瀕江綠道的路上,林菲像約定好了一樣打來了電話。

林菲說:“喂,晚自習上完了嗎?”

蘇世橫答道:“上完了。這麼晚打電話,有事嗎?”

“沒事。”

“沒事你打電話?閒的啊。”

“說對了,我就是太閒了,好無聊啊,你在幹嘛呢?”

女生這樣給男生打電話,說是普通朋友關係恐怕沒幾個人信。

蘇世橫難掩喜悅,此時此刻,他真想有人來陪陪自己。他坦言:“我在外面散步。”

“在哪裡散步?”

“快到瀕江綠道了。”

“瀕江綠道?”林菲欣喜道:“那不是我住的這邊嗎?”

“是啊。”

“你在哪裡?發個定位,我來找你。”

“我還沒到。你找我幹嘛?”

“我剛吃完飯,也想散散步、消消食。”

“好吧。”

“你應該會經過我們小區吧。”

“會。”

“那我在小區大門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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