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世橫說:“你們四個準備好沒有?啥時候來聽寫?”
馬敬農說:“只剩我們了嗎?蘇老師。”
“不止。”
“那等他們先聽寫,我們最後來嘛。蘇老師,你知道我們的水平,多給點時間。”
蘇世橫眯眼道:“還要多少時間?下午就放假了,你想等到下週嗎?”
凌郭笑嘻嘻道:“那樣最好。”
“想得美。放學之前必須來過關,不然今天就別回家了。”
“啊?蘇老師,你放過我們吧。”
蘇世橫微笑道:“我放過你們?誰放過我啊?沒商量,趕緊回去複習。”
四個金剛互相看了看,知道多說無用,便嘆着氣、勾肩搭背地離開了。
又要上英語課了,謝倩容和張青青跑進了辦公室,這次她們除了來拿書,還要拿一樣更重要的東西,那就是蘇老師承諾給她們的月考獎勵。二人在蘇世橫身邊立定,互相使起了眼色,都想讓對方先開口。謝倩容說:“蘇老師,我們的獎品帶來了嗎?今天星期五嘍。”
蘇世橫笑道:“當然帶來了,我說到做到。”他打開右邊的櫃子,從裡面提出了一個漂亮的禮品袋,藍色的,然後他將袋子放到桌上,再從袋子裡拿出了三個長方形的小禮品盒,都是粉色的。他說:“喏,你倆一人一個,還有一個是陳璐的。”
“哇喔。”看到漂亮的禮物盒,張青青的眼睛都放着光,她指着其中一個盒子說:“蘇老師,裡面是什麼呀?”
蘇世橫微笑着,又將三個盒子慢慢裝回袋子裡,“一會兒你們自己看。”
謝倩容向袋子伸出了手,“現在看也一樣。”
蘇世橫迅速將袋子提到一側,搖搖頭道:“現在別看,一會兒上課,我當着他們的面發給你們,既能讓你們長臉,又能刺激刺激他們。”
謝倩容收回了手,點點頭道:“嗯,是該刺激下他們,讓他們努點力。”
“對吧。來,你們拿書,獎品我拿。”蘇世橫起了身。
“好嘞。”張青青抓起了桌上的書,“走吧。”
當蘇世橫走進教室,門邊的學生一眼就看到了他手裡的禮品袋,其中一個興奮地問:“蘇老師,你帶禮物啦,給我們的嗎?”周圍學生聽到這句話,馬上也發現了那個藍色袋子。謝倩容笑道:“是我和張青青的,你們就別做夢了。”另一個學生又問:“蘇老師,謝倩容說的是真的嗎?”蘇世橫笑了笑,並不回答,他慢慢走上講臺,將禮品袋放到了講桌中間。前排幾個學生很快就圍了上來,一邊觀賞,一邊議論,對剛上初中的他們來說,老師的禮物依舊如小學時那樣具有極大的吸引力。
袋子裡究竟是什麼東西?學生討論個不停,問個不停,但蘇世橫就像成了聾啞人,什麼也聽不見,什麼也說不出,他端正地站着,雙手護着禮品袋,如同一尊雕塑。其實他心底非常高興,學生對禮物充滿了好奇,熱情地觀賞和議論,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如果學生對禮物沒有興趣,那他就不能刺激學生努力學習了。
上課鈴響了,蘇世橫這才驅趕學生回到了座位。他開門見山道:“大家也看見了,我今天帶了禮物,不過,只有三個人有,就是上次月考的前三名,張青青,謝倩容,陳璐。”同學們看向了蘇老師所說的這三個人,只見謝倩容昂首挺胸,滿臉寫着自豪,隨時準備登臺領禮物;張青青則是伏在課桌上,目光鎖定着講桌中間的禮物袋。陳璐聽到自己的名字,先是愣了一下,當反應過來自己有獎品拿時,她也開心起來了。
蘇世橫繼續說:“雖然上次月考我們班的總體水平很差,但是張青青她們三個人考出了好成績,值得一份獎勵。我希望其他同學都向她們學習,認真聽課,努力把成績提起來,下次月考讓我們班考好點,那時我高興了,我肯定會多獎勵一些人,前五名,甚至前十名,還有進步的,都會有獎品。”同學們的熱情一下子就被點燃了,跟什麼過不去都不會跟獎品過不去。
在蘇世橫的示意下,張青青、謝倩容、陳璐依次走上講臺,其他同學則獻上掌聲。
蘇世橫一邊給張青青她們分發獎品,一邊看向最後排的四大金剛,發完獎品後,他便大聲對謝倩容她們說:“禮物不白拿哈,交給你們一個任務,幫我輔導輔導那四個金剛,我要求他們放學之前必須通過題單聽寫,不然不准他們回家。”四個金剛聽到這話頓時慌了,他們以爲蘇老師只是嚇嚇他們,結果蘇老師來真的,而且要派最負責的科代表謝倩容來監督。
謝倩容看向那四個金剛,忽然她冷笑一聲,“好嘞,蘇老師,交給我吧。”她很喜歡這種有挑戰性的差事。
蘇世橫笑道:“我相信你。不過你一個人怕是對付不了他們四個,張青青和陳璐也幫幫忙吧。”
張青青擺擺手說:“蘇老師,我管不住他們,只能靠謝倩容。”
陳璐開導張青青道:“謝倩容管四個人多累啊,我們也出點力嘛,有蘇老師撐腰,他們不敢不聽話。”
蘇世橫說:“就是,如果他們不聽話,就押到我辦公室去。”
謝倩容卻自信地笑道:“不會麻煩蘇老師,有我,足夠。”她成績很好,也一直是班上的大姐大,性格強勢的她,很適合當班幹部管理同學,當英語科代表這麼久,她從沒讓蘇世橫失望過,可惜她只當了科代表,沒去當紀律委員之類的,蘇世橫都覺得有點屈才。
下課鈴一響,謝倩容便小跑到了最後一排,她將四大金剛挨個看了一眼,彷彿是在給他們點名。接着她說:“兩分鐘上廁所,然後回來背單詞,明白?”四個金剛不打算反抗,面前這個女生,鐵面無私,字典裡沒有通融二字,他們說不過,吵不過,打可能打得過,但身爲男生,要是對女生動了手,傳出去就沒法在江湖上混了,何況謝倩容是蘇老師安排來的,是來輔導他們功課的,他們應當聽話。四個人都點點頭,參差不齊地說着“明白了”,隨後馬敬農和凌郭起了身去上廁所,石凱智和葉麟則把英語書翻到了單詞表那一頁。
看見謝倩容站在四大金剛那裡,講臺上的蘇世橫十分欣慰,在他看來,題單上的單詞短語都很基礎,只要四大金剛用心,認真接受謝倩容的輔導,通過聽寫便不成問題。
謝倩容也覺得整張題單沒有難點,不需要給金剛們做過多講解,蘇老師比自己講得好,金剛們卻依然掌握不了,自己又何必浪費時間呢。她明白自己的任務就是讓四個金剛記住題單上的東西,而對於“學習困難戶”來說,死記硬背是最好的方法。於是她讓石凱智和葉麟合上英語書,直接拿出題單來背誦。
過了三分鐘,馬敬農和凌郭回來了。謝倩容一看鐘表,發現二人晚了一分鐘,她較真道:“不是說了兩分鐘嗎?”馬敬農坐上了椅子,一邊找題單一邊說:“怎麼啦,不許我尿多。”謝倩容笑了笑,這事不必深究,連上廁所都管得那麼嚴,太不近人情了,她說:“好了,抓緊時間,先跟我把前五個單詞讀會。”張青青和陳璐也過來了,她們本想幫幫忙,但教讀單詞一個人就夠了,她們便站在一旁看起了熱鬧。
等四個金剛讀熟了前五個單詞,謝倩容又讓他們拿出筆和本子,一邊讀,一邊寫,一邊記。這個課間,馬敬農記住了四個單詞,凌郭和石凱智記住了三個,葉麟記住了兩個,或多或少,金剛們總歸有一些成果,他們還挺自豪。最開心的是謝倩容,照這個進度,利用好上午自習和下午的課間,四個金剛在放學前應該背得完題單,她也能順利向蘇老師交差。
然而,等到下一個課間,謝倩容再去輔導四位金剛時,她發現金剛們已經把上個課間背過的單詞忘了,馬敬農勉強回憶起了兩個,凌郭、石凱智、葉麟一個都不記得,甚至讀都不會讀了。這是死記硬背的必然結果,也符合那一條遺忘曲線。沒辦法,謝倩容只得又讓金剛們記憶上個課間的單詞,所幸金剛們對那些單詞還有印象,複習了五、六分鐘,他們又恢復到了上個課間的水準,不過這個課間就只剩下三、四分鐘了,他們背不了幾個新單詞。
題單上的單詞不到二十個,四個金剛是記了又忘,忘了又記。謝倩容也從自信滿滿變得灰心絕望,她真的盡力了,領着金剛們讀,帶着金剛們拼寫,引着金剛們背誦,她就差把腦子換給這四個人了。到最後一個課間,馬敬農記住了八個單詞,凌郭和石凱智記住了五個,葉麟只記住了三個,自然是最簡單的三個,每個都少於五個字母。
謝倩容領着四個金剛來到辦公室,一進門便哀嘆道:“蘇老師,我挺不住了,我要把他們還給你。”
蘇世橫笑道:“怎麼了?他們記住了多少?”
謝倩容面向四個金剛,黑着臉道:“你們自己說。”
馬敬農神氣地說:“我記了八個單詞,比他們都記得多。”
謝倩容罵道:“瞧你這點出息,才記了八個就覺得自己了不起了。”
凌郭憨笑道:“我和阿智記了五個,阿麟只記了三個。”
蘇世橫以爲自己聽錯了,愣了幾秒鐘他才接受現實。他忍不住笑道:“行吧,還可以,至少記住了幾個,不是零蛋。”
謝倩容回過頭來,露出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蘇老師,你是不是受刺激了?他們這樣還算可以?”
“那不然我說什麼,總不能打擊他們唄,起碼今天他們的態度很端正。”
“這倒是,今天課間他們都沒怎麼休息,一直被我關在座位上。”
“對吧,態度值得肯定。行了,今天辛苦你了,你先回去吧,我跟他們說兩句。”
“好嘞,你多罵他們幾句,我反正是罵夠了。”謝倩容微笑着離開了。
蘇世橫看着四個金剛,搖搖頭道:“你們說……怎麼辦呢?”
“還能怎麼辦,放學來辦公室唄。”凌郭撇嘴道。
馬敬農也放棄了掙扎,“唉。那蘇老師,我們先回去上課了,下課了再過來。”
見凌郭和馬敬農這麼自覺,蘇世橫又忍不住笑了。他問:“你們幾個家住在哪?離學校遠嗎?”
馬敬農說:“我不遠,騎自行車,十多分鐘。”
凌郭說:“我走路,四十多分鐘。”
石凱智說:“我爸來接我,開車一個小時。”
葉麟說:“我去車站坐公交車,要兩個小時。”
雖然蘇世橫很想把他們留下來背題單,但好不容易到了週末,回家纔是最重要的事。馬敬農家很近,留一會兒倒是沒關係;凌郭要走路回家,現在天黑得早了,走夜路,出了事誰都負不起責;石凱智家很遠,開車要一個小時,不能耽誤他,更不能耽誤他爸;葉麟家也很遠,又是趕公交車,錯過末班車可就麻煩了。
蘇世橫微笑道:“算了,我不留你們,週末回家自己背題單,下週一再來聽寫。”
四個金剛彷彿被赦免了天大的罪行,頓時變得輕鬆自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