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的眼睛好了,要跟我走嗎?”
我聽後心裡一陣難過,“不走了”那三個字,始終沒捨得說出口。
“小粉,剛纔白三說……”
“我聽到了。”小粉道,“就是因爲這個?”
“小粉,你沒發現我是一個很煞的人嗎?好像我走到哪裡,就會連累到哪裡的人,我剛出生沒多久家沒了,父母也死了,後來你帶我回了一趟樹屋,我前腳才走,那裡後腳就被燒了,然後在太陽村停留了幾天,整個村子都被屠了。白二跟我出來一趟,小命也丟了。前不久,黑市因爲我的出現被折騰的亂七八糟,死的死,傷的傷。這次,肖愁爲了治我的眼睛,竟然拿出了靈胎……如果我沒猜錯,那是肖願的靈胎吧?”
小粉沉默着。
我說道,“如果那些地方,我從來沒有出現過,所有的事,都不會發生。”
小粉道,“不管你有沒有出現過,那些事,都不是你做的。”
我笑道,“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所以,你害怕了?”
心一晃,我是怕了,還怕的要死,我怕再失去你們其中任何一個人,或是讓你們再因爲我失去誰。我怕我留不住你們的命,我怕我要不起你們的好,我怕我配不上你們的付出。
見我沒再說話,小粉輕輕拍拍我,“我尊重你的決定,但是我希望你可以明白,你沒有殺伯仁,伯仁也不是因你而死,所以,你不需要太沉重。”
“小粉,謝謝你。”
“謝我什麼?”
“無論什麼。”
“上仙,白兄。”肖愁回來了,他走到我們旁邊,我聽到一陣瓷器碰撞的聲音,“不知道白兄酒量如何?”
我想到了白三,笑了笑,“時好時壞,很不穩定。”
我們三個原地坐下。
肖愁問道,“白兄說的酒量時好時壞,是根據心情好壞嗎?”
我搖搖頭,“是根據對方是誰。”
肖愁倒了一杯酒放在我手裡,“白兄,須盡歡。”
我聞了聞,“桑半落?”
肖愁似乎有些意外,“白兄只喝過一次,眼下聞了聞就知道?”
我喝了一口,“以前不知道什麼叫瓊漿玉液,遇到它,就知道了。”我轉頭對小粉說,“上次我們喝桑半落時你一口都沒動,我之後替你可惜了好幾天,今天你真的要好好嚐嚐了……哦對了,不許用靈氣靈力作弊啊!之前因爲無知栽在你們手裡了,這招可不是屢試不爽的。”
小粉沒說話,意外爽快的跟我碰了下杯,我仰頭一飲而盡。肖愁拿來的酒杯大小剛好,一口一杯,喝的極舒服,想想之前白爺給我們用一次性紙杯喝這酒,真是......一言難盡。
我咂咂嘴,“肖愁,你下次記得搞點花生米,幹喝總是差點意思,我都想揪幾根草放嘴裡嚼嚼了。”
“這次有些匆忙,下次一定想辦法都備齊了。”
“買點花生米還需要想什麼辦法啊,黑市沒的賣嗎?”
肖愁問道,“賣給誰吃?”
“這話問的,當然是賣給靈客了,它們商販自己也可以吃啊!”
“看來白兄還不知道,這裡的商販都不需要進食,而往來的靈客也不是來這裡買吃食的。”
我有些意外,問小粉,“不會吧?這裡的商販都不需要吃飯?”
小粉回道,“不需要。”
我驚訝道,“那他們吃什麼?光靠吸收靈氣就能果腹了?這太荒唐了!”
肖愁解釋道,“準確說,這裡的惡靈是沒有飢飽感的,因爲受黑市磁場的影響,很多荒唐的事,在這都是再正常不過的。”
一提到磁場,我就想起了那些四不像的惡靈,這個肖愁的形象,該不會也是個各種動物的集合體吧?我強行抑制住想要伸手去摸探他的衝動。
我問道,“那你呢?你也不用吃飯?每天也是這樣荒唐的生活?”
“生活?那是外面世界的人或惡靈纔有的東西,我們只要能活着就好了。”肖愁說的雲淡風輕。
我心說,剛纔還跟小粉說以後打算在這裡住下了,現在看來,以後吃飯都是個問題……
離黑市最近的菜場和超市,都要開車幾個小時才能到,難道以後要靠打獵爲生了?最後打火機是不是也會被鑽木取火取代了?那這跟原始人還有什麼區別?我鬱悶的喝着酒。
小粉好像猜到了我在想什麼似的,忽然說道,“看來文明是要倒退了。”
肖愁一直在幫我倒酒,我對他說,“你別總忙着我,也顧着點自己。”
肖愁應了一聲。
我問小粉,“怎麼樣?這酒不錯吧?是不是後悔少喝了一頓?”
小粉淡淡道,“差強人意。”
“什麼!差強人意?哎我說你認真喝了嗎?”我不服道,“這樣的酒還叫差強人意?上仙同志,請你看着我的繃帶再說一遍!”
肖愁說道,“白兄,這桑半落跟仙靈界的酒比起來,只是小巫見大巫。”
“那他就是心態沒有擺正。首先,在仙靈界喝酒和跟我們喝酒的心情就不一樣,其次,地域氛圍也不一樣,再者,目的成員更不一樣。”我轉向小粉,“你們在仙靈界喝酒,一般都是些什麼宴會酒席之類的場面吧?規矩肯定多,用我們凡間話講,那叫‘應酬’,你看看我們仨現在,三人對酌山花開,一杯一杯復一杯。”
小粉糾正道,“正確的說法,是兩人對酌。”
我撇撇嘴,“你別學我糾正白爺那樣糾正我,我這是應時應景,白爺那就叫一文盲,我跟他可是有本質上的區別的。”
肖愁道,“白兄的朋友聽上去都是很有趣的人,真想有機會好好認識一下。”
“那老頭跟我算不上朋友,我們是債主和債務人的關係。有機會介紹水墨給你認識吧,他是個很有意思的人,你們一定會處的很愉快。”
肖愁跟我碰了下杯,“先謝過白兄了。”
水墨……也不知道那小子現在在哪,在幹什麼,會不會又偷偷躺在小粉的吊牀上,懷裡抱着白二的靈胎,猜着我什麼時候會回去。
我手裡的酒杯忽然一沉,只聽肖愁說,“上仙,這樣的事,我來就好了。”
小粉道,“無妨。”
我歪頭對小粉笑笑,接着酒杯被輕輕一磕。
夜涼如水,心暖如春。
半醉半醒時,我感覺好像被人擎在背上,風很大,把整個世界都吹的搖搖晃晃。我摟緊那個人的脖子,把頭埋在他的肩膀,他突然停下腳步,轉頭在我耳邊說着什麼,我聽不清,也無法迴應,我只能更用力的抓緊他的衣服,我害怕被丟下。
在經過“樹簾”時,我隨手揪下一片葉子,放進了他的口袋裡,含糊說道,“打賞你的。”
我翻了個身,輕輕擡起眼皮,一片白色……白色?
我一驚,“騰”一下坐起來,腦袋猛的一晃,疼的快要裂開。
我回憶着昨晚跟小粉和肖愁喝酒的情景,一些零星的片段一點點涌現……
我記得,在失去意識前,我好像摟着小粉還是肖愁的脖子,非要跟那個人喝交杯酒,接着又拉着誰硬要給他唱歌,然後還抱着誰的胳膊失聲痛哭……最後還東倒西歪的要給他們跳舞……
我尷尬的捂着臉,頭幾乎要低到地面上……我摸着地上的一道裂縫,恨不得立馬鑽進去。
我昨晚到底在瞎折騰什麼?期盼那兩個人也喝到不省人事,大傢什麼都不要記得……
從我剛剛醒過來,周圍就安靜異常,難道小粉和肖愁昨晚也喝多了,現在還在睡?
我摸到系在腦後的蝴蝶結,剛想解開,心想還是算了,等他們說可以摘下時再摘吧,水墨總埋怨我這雙欠手壞事,這次還是乖覺點爲好。
我慢慢站起來,小步的挪着。掀開樹簾後,眼前的光線更明亮了,我難掩激動,小心翼翼的繼續向前走着,在走到第十步時停了下來。
我深吸一口氣,舒服的伸了個懶腰。感覺離開了這個世界幾天,今天終於又回來了。
每每得意時,我那顆作死的心都會躁動,我慢慢挪動腳尖向前探着……不料,還沒挪動半個腳掌,腳下就被什麼東西阻攔住了。我蹲下摸了下,笑了笑,腳下竟然擺了一排石頭。
“攔路石……”我自言自語道。
身後傳來一陣很輕的腳步聲,片刻,腳步在我面前停下了。
我起身笑道,“小粉,我的眼睛好像能......”
這時,系在我眼睛上的繃帶忽然被解開,突如其來的強光,讓雙眼頓感不適,我立馬閉緊眼睛。十幾秒過去了,也沒敢睜開。
腳步聲又起,這次好像是在走遠,我連忙喊道,“小粉!”
我眯起眼睛,只能看到一片斑駁的白光,甚至看不見我伸出去的手。我又用力連眨幾下眼,結果還是一樣。
難道還沒好?
我重新閉上眼,平復片刻後,再次緩緩睜開。這次,我隱約看到前方三米處站着一個人影。我慢慢向他挪步,視線也在逐漸清晰……
水粉色的大氅下一身白衣衝鋒衣,晴好的陽光灑在他的臉上,清澈幽深的眼眸,高冷羈傲的鼻樑,微微上揚的半邊嘴角,他安靜的站在我面前,溫暖的笑着。
“早。”小粉淡淡說道。
我笑道,“今天的太陽真好。”
小粉一慣的壞笑忽然掛起,我預感不妙,果不其然,只聽他說道,“不及昨晚的夜色。”
我清清嗓子,“啊!那什麼,那個肖愁呢?我應該去謝謝他。”我伸脖子喊道,“肖愁!肖……”
“白兄,你叫我嗎?”
樹簾被掀起,我連忙眯眼望去。山洞處彎身走出一個身穿天藍色外套的小夥子,模糊的輪廓,剛剛二十出頭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