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墨悶頭對着木柴用力地劈,利斧落下,木柴應刃而裂,不一會,地面上落起一層。
侍墨放下斧子,蹲下去揀碎木柴,堆成一堆,繼續劈。
小金狐在一邊看得心驚膽戰,自打那天水寶寶變成水後,侍墨就再也沒出過一聲。
當時他看到侍墨對着滿炕的水發了一陣呆,然後穿上衣服,再用掃炕的掃帚把水掃幹。
水珠飛濺散開,落到地面,不一會匯在一處,慢慢地顯示出人的輪廓,慢慢的紅衣在輪廓上出現,水寶寶重新顯形。
侍墨也不理,找了塊乾的地方悶頭大睡,第二天猶豫半天,把水寶寶連拉帶拖重新弄到炕上,然後……
然後好幾天不說不笑,連吃飯也板着臉。
小金狐不知他爲什麼生氣,嚇得也不敢鬧,怕他遷怒,等到他恢復正常,小金狐都發憋瘋了。
快過年了,侍墨這些日子忙得很,把存下來的錢數了又數,拿了根樹枝在地上寫寫劃劃了半天,跟着李婆婆坐着孫大叔的騾車去了縣城。
回來時帶回一小袋白麪,兩斤肉,一小葫蘆油,還有一塊豆腐。
買了東西回來的侍墨更不高興,罵着那些傢伙是強盜,是土匪,過年時東西漲了兩倍還多。
到了年根,侍墨更鬱悶了,村裡突然來了一隊官差和鎮長,挨家挨戶地收人頭稅,每個人頭要交五百錢,不然就扒房子,或是做牢。
侍墨不敢跟官差多囉嗦,他還記得自己被通輯的事,垂頭縮肩,低眉搭眼地老老實實拿出一吊錢交苛捐雜稅,又被官差託着下巴連盤查帶調戲地問了好一會,一邊發抖一邊後悔不該用土而是該用鍋灰弄得再髒點。
來收他家稅錢的一共兩個官差,這個官差在調戲他,另一個官差撥拉撥拉半死不活的水寶寶,色迷迷地說:“可惜是個男的,要是個女的多好。”
然後就把注意力集中在侍墨腳下打轉的小金狐身上,一把揪住尾巴提在眼前看,嘴裡嘖嘖有聲:“這隻小狗的毛長得好,比我上次獵的那隻黑狐的毛還好,剛好我老婆想要個毛領子,這隻狗皮也湊合了……”
小金狐“嗷”地一聲,尖牙在他手腕上咬了一口,趁那人吃痛鬆手,飛快地竄出院子,不知所終。
官差罵罵咧咧,把屋裡不多的東本砸了個稀巴爛,又搶走了過年要用的白麪和肉,這才揚長而去。
村裡所有的人家都遭了災,殺好的豬被搶走,雞剩了還不到十隻,東西被搶光了,怎麼過年啊?
有的老奶奶就哭,拍着腿罵:“天吶,你咋也不下個雷把這麼遭瘟的劈死吶,天吶,這叫我們咋活啊——”
侍墨揉揉被捏青的下巴,聽到李婆婆家傳來哭聲,跑過去看,李婆婆一時湊不出兩個人的稅錢,被官差當胸踢了一腳,口吐鮮血,人事不知。
孫爺爺過來瞧,搖搖頭,叫小孫女去城裡通知他大伯,給李婆婆準備後事。
小孫女守着李婆婆哭聲悽切,哭得侍墨跟着流淚,拉着李婆婆的手說:“奶奶,你沒有錢,爲什麼不叫妹妹找我要?嗚嗚——”
侍墨第一次覺得人比錢重要。
闖禍的小金狐不知從哪竄了回來,竄到這裡看了看,嗅了嗅李婆婆的臉,吱吱叫了幾聲,指前爪劃後爪,好像想說什麼。
侍墨一邊哭一邊瞪他,生怕他一急口吐人言。
小金狐還是很有記性的,牢記不能在人前說話,吱吱叫了半天,見侍墨沒有迴應,乾脆咬着他的褲角往外拖。
只要小妖精咬他褲角拖,絕對是有事,比如上次幫他找到水寶寶的墳。
侍墨讓小孫女自己先哭,跟着小金狐回到自己家。
只見小金狐擡着前爪,拼命指着靠房頂的地方,牆上被挖空的一塊,那裡放着一個落滿灰塵小小的瓷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