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處夕陽古道上,一行人馬正在加急趕路。
從他們疲憊的模樣,和焦急慌亂的神情來看,很明顯,他們似乎是在躲避着什麼人。
隊伍中,不過百十餘人,但每個人身上的盔甲和兵器都可謂破爛不堪,現在的這隊殘兵敗將,可以說已經沒有了任何戰鬥力。
夕陽籠罩着這幫人的身影,他們拖着快到極限的身子,當看到遠處的一座城池終於出現在了視線的盡頭時,就像久旱逢甘霖一樣,紛紛狂喜地大叫,幾乎跳了起來。
“好,好啊!”
一個身着鎧甲的壯漢狂笑道:“真是天無絕人之路,不想我陸韓這一次還能活着到這大名府來!”
說完,他只是往後方撥轉馬頭,一揮手高喝道:“兄弟們都聽着,我們已經到了,接下來,就是我們大展身手的時候!”
陰冷地一笑,這個叫陸韓的大漢只是冷笑了起來:“只要我們做得好,那每個人都能得到數不清的賞賜,從此榮華富貴,終生享受!”
“好,將軍萬歲,將軍萬歲!”
“我等誓死效忠陸將軍!”
隨着陸韓這一陣振奮人心的宣傳,那些東拼西湊來的烏合之衆也被這大餅所勾住了魂,紛紛表達忠心,聲稱要給陸韓賣命。
陸韓心中大喜,也不再多話,帶着人馬便往城上喊話,聲稱要見太守。
那大名府太守正是董平去年打破城池後,剛上任沒多久的郭藥師,這郭藥師原本是遼東人,替遼軍效力,卻在董平攪動遼金大戰時改變了歷史線,此人被金軍擊敗,只得投降了宋朝。
宋徽宗趙佶這個千古昏君真不愧自己的稱號,可能怕自己這個封號被人搶走,他居然做出了一個讓人感嘆智商的行爲。
當時,這個郭藥師剛帶着幾千人的殘兵敗將逃到河北一帶,乞求大宋皇帝能收留他,從此替漢人賣命,絕不食言。
而趙佶這個英明的君主可能是爲了抵禦遼人,以及董平未來的威脅,居然把中原一帶的大量軍隊集中到燕京,讓郭藥師這個剛投降的哥們來做留守!
這還不算,趙佶可能怕他不滿意,又下令允許郭藥師自由招兵買馬,想用他來作爲屏障,結果此人兩三年內,就聚集了號稱三十萬兵馬的大軍!
後來,他又被調到了大名府,能控制天下四大京此等大城,郭藥師的野心自然展現了出來。
但,他剛想動手腳,蔡京和董平就爆發了劇烈的衝突,蔡京以太師的威嚴和僞造的聖旨,強行從郭藥師這裡調走了五萬大軍。
從此,郭藥師心懷怨恨,準備勾結遼國,獻這中原之地,以圖更尊貴。
時間回到現在,郭藥師聽說是呼延灼的人馬來了,他急忙上了城頭,發現果然不差,思慮再三,他看呼延灼已經昏迷不醒,便連忙令人設宴,又請入陸韓一行人。
席間,郭藥師說:“你此行前來,不知有何要事,呼延將軍這又是被何人所傷?”
“這廝的死活你就不用管了。”陸韓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他只是冷笑不已:“我已經以呼延灼的意思,讓他府中送來了黃金十萬兩,然後三天後,會有蔡京的潰兵五萬人聚集到大名府來,爲大人效力!”
“閣下說的可是真的?”
郭藥師幾乎跳了起來,他強行平復着自己的心情,語氣平靜地說道:“那你如今,是要與我同歸大遼麾下麼。”
“大人不愧是智謀過人,我正有此意。”陸韓看四周沒有一人,便笑道:“看來大人早就相信我了,把小人當自己人,小人真是感激不盡。”
郭藥師擺了擺手,神色嚴肅道:“既然我等已經有了計較,此事便從長計議,今日先休息無妨。”
陸韓點了點頭,於是他叫人把呼延灼送往城內名醫處,儘快救治。
“嘩啦——”
輕微的瓦片翻動聲音響起,在這夜色中,卻是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直到下面的人全部散去,這太守府重新恢復了平靜,屋頂的那個人才擡起了頭。
從月光的映照下,能清晰看到那張英武的臉龐,很明顯,他是個不到二十歲的少年。
緩緩地撐起膝蓋站了起來,那個人只是隨意地笑了笑:“看樣子,這一次收穫還是不小的。”
再一次看了看南邊,少年卻只是微微嘆了口氣。
隨後,他只是自言自語道:“兄長,你務必保重,待兄弟將這夥禍國奸人繩之以法了,再來看望你。”
說完,少年眼神微微閃爍了一下,他望着穹頂的月光,只是幾個呼吸間,雙腿輕點發力,早已經跳到了其他房屋上,安然離開了此處。
三天後。
“注意,最近遼國大將楚明玉要來大名府,與太守大人商議我軍改編一事,你們可要嚴查城內的奸細。”
“遵命,大人。”
幾個將官恭送陸韓離開後,又馬不停蹄地去通知城內巡防部隊。
“居然是他嗎。”
楚江樓遮了遮寬大的帽檐,只微微露出着雙眼,在一處小巷的頂部,看着下面的一切。
聽到那個名字後,楚江樓只是微微咬了咬牙,暗自感嘆道,不想趙佶突然中斷了女兒的婚事不說,這一次原本想在城內打探點消息,居然……
碰到了兄長他麼?
眼神陰沉地看了一眼下方,楚江樓只是哼了聲,還是一個翻身,瞬間就已經從屋頂平穩落地。
看樣子,只能等到晚上行動了。
取下了帽子,楚江樓大步走向了客棧,這一次,要做的事可不少,還是先用白天的時間把大名府的地圖研究透再說。
想着想着,楚江樓只是笑着搖了搖頭,上次正是對附近的地形和路況一無所知,纔在這裡讓程婉兒給跑了。
對了,也不知道上次那個少年怎麼樣了,楚江樓在爲那個從未聽說過的人能和自己五十回合平手而感嘆的時候,也只是釋然地笑了笑,落在海影天手裡,再厲害的人又能怎麼樣呢?
就是他楚江樓,也沒有那個把握能活着殺出重圍。
不管怎麼說,也得把這大名府的路給研究透了!
楚江樓暗自思索着,便下定了決心,逼着自己去看那些複雜的東西。
夜幕,很快已經降臨。
大名府的城池不可謂不繁華,即使現在處於封城,爲了迎接楚明玉而驅散了街上所有的小販,但商業區的商鋪依然是燈紅酒綠,璀璨無比。
楚江樓順着靠河道的一處小路,準備潛入這附近的一座都監府。
在這裡,應該可以得到一些軍隊佈防和其他重要資料。
將來南下時,有了這些寶貴資料,既能減少大量自己部隊的傷亡,也能最大限度地避免傷害這些無辜百姓,楚江樓這麼想着。
眼看着,圍牆已經近在眼前了。
但是,他突然發現了一個人影!
那是一個,渾身都被黑袍包裹在內的黑衣人。
不好!
楚江樓心中低喝一聲,他剛纔拿着劍在往圍牆邊一路小跑而去,這個人肯定以爲自己要攻擊他,而選擇了先下手爲強!
來不及有任何猶豫,楚江樓只得拔出了龍翎劍,率先對那人的要害發起了猛攻。
一開始,他就是勢如雷霆,直取其要害而去。
電光火石間,雙方已經交戰了起來,只見火星四濺,戰況激烈不已。
然而,那個人手中的刀雖然也不是尋常鐵所制,但如何擋得住龍翎的寒星隕鐵之絕世威力?
不到十個回合,只聽咔嚓一聲清脆的破碎聲,黑衣人手中重刀已經轟然碎裂。
連帶着黑衣人的一部分衣袍,也被劍勢帶起的烈風給劃開了。
“得罪了。”
楚江樓面無表情說着話的同時,卻沒有絲毫猶豫,他手中龍翎在一瞬間轉劈爲刺,目標正是黑衣人的心臟。
很顯然,爲了不影響今天的任務,楚江樓一改平日裡的儒雅和手下留情,準備將此人一擊斃命。
然而,他突然震驚了。
“大哥?!”
瞳孔劇烈放大的同時,楚江樓只覺得魂魄幾乎都要飛出了體外。
“噗——”
最後一瞬間,楚江樓拼盡全身之力,試圖收回劍勢。
但,那鋒利的劍芒還是刺入了黑衣人的肋部。
黑衣人的黑袍落了下來,那人面無表情地看着楚江樓,一言不發。
猛地抽出了劍,看着對面黑衣人那深可見骨的傷口,楚江樓顫顫巍巍地說道:“大哥,你……”
“有刺客,快來!”
“保護楚大人!”
喊殺聲此起彼伏,顯然,大量的官兵在往這邊一擁而來。
“你個投降漢人的畜生。”
眼神陰沉地盯着楚江樓,黑衣人只是冷笑一聲:“算我楚明玉瞎了眼,從今天起,我沒有你這個兄弟。”
話音剛落,楚明玉捂着傷口,猛地往附近隨手搶了一匹馬,就往城外飛奔而去。
冰冷的夜風打在楚江樓的臉上,寒冷而刺骨,楚江樓卻愣愣地站在那裡,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眼看着成羣結隊的官兵就要刺中他,這個青年卻依舊像失了魂一般地,呆呆地站在那裡。
然而,就在下一瞬間就能殺死這個刺客時,那些官兵們震驚了。
幾乎看不到的一個殘影,在他們眼前一閃而過。
片刻之後,眼看已經完全包圍住他了,楚江樓居然在他們眼前,被那個高手就這麼突破重圍給救走了。
而他們,完全來不及有任何反應!
“混賬,趕緊追,殺了他們兩個!”
將官們拿着鞭子怒罵着,讓士兵們往前衝鋒,早日擒拿那些人。
而另一邊,一處小巷中。
“你爲什麼要救我。”
楚江樓一臉麻木地坐在地上,看着眼前那個蒙面少年說道。
少年卻只是笑了笑,把面巾取了下來笑道:“楚兄,可還認得嶽某麼?”
“岳飛兄弟,是你?”
楚江樓眼神猛地一震,他直接站了起來,語氣激動地說道:“你爲何在此?”
岳飛笑道:“此事就說來話長了,我原本閒着無事在這河北之地的官府私裝巡查,看在這種內憂外患之際,有沒有那些奸細投敵小人,不料卻撞見了那兩個漢奸。”
“是什麼人。”楚江樓眉頭一皺。
“那兩個人,一個是呼延將軍部下偏將,綁了呼延灼將軍,一個是本地太守郭藥師,他們要投降遼寇。”岳飛在小巷內走了幾步,語氣沉重地說道:“我便想着,這一次不管怎麼說,也要抓了他們,交給陛下處置。”
“兄弟,你可真是仁慈啊。”楚江樓搖了搖頭,又沉聲說道:“既然如此,我便助你一臂之力,對了,董兄如今怎麼樣了?”
岳飛嘆了口氣,又搖頭道:“可惜兄長他現在不知生死,有說他死了的,也有說他沒死的,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怎麼了,不過……”
“蔡京據說也已經死了,我正準備去一趟齊國的轄地,看看董平哥哥他。”岳飛勉強着笑了笑,又對楚江樓抱拳說自己要離開了。
然而,岳飛剛一轉頭,楚江樓就叫住了他。
“董兄他一定會沒事的,不過,呼延灼的部將既然綁架了他,要和這個太守去獻城投靠遼國,那……”
說到這裡,楚江樓的嘴角也漸漸泛起了一絲,微微的笑容。
“我們今晚正好去太守府殺個回馬槍,滅了他們兩個,怎麼樣,岳飛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