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子江南麓的一處樹林之中,有個村酒店窗內隱隱透着幽暗的燈光,忽然木門被粗魯的敲響,店內有個披着衣袍的老者立刻出了屋子,另有個手綽哨棒的少年郎從酒店後面閃出,他神情戒備,凝聲說道:“阿爹,莫不是那幹惡吏爪牙又來訛索了?”
“莫要鹵莽!便是那幹鷹犬再欺上門來,民不與官鬥,你拿哨棒又能怎的?要吃官司不說,那些兇吏更要敲骨吸髓!我兒且聽阿爹的勸,千萬不得莽撞!”
老者剛向那少年郎苦口勸罷,卻聽門外忽然有人叫嚷道:“王老爹,我是在揚子江上擺渡的張旺,我家哥哥要在此歇宿一晚,銀錢不少與你的,且快開門!”
經管此處酒店的老者聽是在揚子江營生的張旺,也知道他時常做水匪殺人越貨的勾當,可是卻鬆下了一口氣來。就在左近搭夥作案的截江鬼張旺、油裡鰍孫五雖然手段歹毒,可是附近人家都相互知道底細,他們兩個倒是兔子不吃窩邊草,周遭地界的鄉民也敢搭乘他們的船渡江而不至被害了性命。
而且這兩個水匪就算再兇惡,讓這間酒店爺倆更爲痛恨的卻是那些時常上門吃拿卡要,動彈便要勒索錢財的兇官惡吏。
老者立刻打開酒店大門,就見張旺、孫五兩個點頭哈腰着,恭請那面相兇悍的張橫進了門。張橫揹着包裹挎着腰刀,目光先是在老者身上掃過,又在酒店內少年郎身上轉了幾圈,旋即又大步騰騰的往裡面走去。
老者剛引着張橫與張旺、孫五三人尋個座頭坐下,孫五又叫嚷說燙些熱酒來與他們三人吃。畢竟張旺、孫五都是臨時勾搭合夥的水匪蟊賊,也都知道梁山泊是山東綠林地界的一處大寨,沒想到今日本想做成沒本錢買賣,竟然算計到了梁山中水軍頭領張橫的身上。張旺與孫五做的營生也是飽一時飢一時,活得沒個出豁。他們二人心說大樹底下好乘涼,既然張橫許了引薦他們投到梁山泊去,張旺、孫五見有勢要倚仗,當即便表態說願拜張橫爲哥哥,助他至江寧府行事。
按說張旺平素也是個張狂蠻橫的人物,與孫五作案時也未將這個同夥看在眼裡,可是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橫的又怕不要命的...如今張旺這個蠻橫的遇到張橫這個更加兇狠的水上悍匪,前後趨附巴結的也更是賣力,他覷見那王姓老者還在旁疑惑的打量着,便又催促道:“你還在這裡瞧着作甚?這是我山東來的哥哥,還不快去燒些菜,燙些熱酒來與他吃?我家哥哥到江寧府有要緊事要辦,在此胡亂宿一晚,只等天明,便入城去。”
哪知那王姓老者聽張旺言及張橫是山東來的,他雙目一亮,立刻問道:“客官從山東來,是經二龍山過,還是經梁山泊過?”
做正經行當營生的人家,哪裡有張口便問過往行人綠林山頭的道理?張橫聞言立刻警覺了起來,他準備向倚放在座下的腰刀探去,又衝着那老者問道:“你打探二龍山、梁山,又是作甚?”
那老者嘆了口氣,說道:“老漢也曾聽說二龍山上鐵面獬豸全頭領專以忠義爲主,不劫來往客人,又不殺害人性命,救貧扶弱只是替天行道。而梁山上晁天王、宋頭領,雖然不及二龍山全頭領仁義,可是名聲也強過許多綠林強人。聽客官從山東來,老漢這纔有此一說,問個虛實。”
若是做正經酒店行當的百姓,初次與到店裡的客人敘話便問綠林強人山寨的消息,這也的確甚是不合道理。但凡有條活路,哪個尋常人家又願意與草莽匪寇夾雜不清?可是凡事總有個例外,對於經管此處酒店的爺倆便是如此。
附近官司一動彈便要盤剝,但凡有巡捕的公人胥吏到此,白吃白喝不說,又要拿盤纏打發他,明明該做的是緝捉捕盜、治亂安危的公事,可是附近兇吏忒過跋扈,如今卻也快絕了這酒店爺倆的衣飯。
此處酒店的老者受惡吏盤剝欺凌的苦,生計一日不如一日,自己這輩子便也如此了,可是他膝下幾個子女夭折的夭折、早亡的早亡,只剩下這排行第六的兒子,也不願見他再重蹈自己覆轍,受腐壞官衙壓迫而一輩子只得慪着鳥氣苟活。只是尋常百姓又哪有那麼容易出人頭地的?按着老者的想法,寧可教自己的兒子投出綠林大寨落草自在,也遠比一生一世被官門惡吏踩在腳底要活得有個模樣。
正當張橫聽張旺、孫五大致說及此處酒店爺倆受官門兇吏壓榨的苦楚時,那老者也是恨得緊了,口中又忿聲說道:“最好得二龍山好漢來這裡嘯聚,百姓都快活,便是梁山上的強人也行,強過吃那夥濫污官吏薅惱!”
甚麼叫最好是二龍山的,梁山泊的也行?
聽那老者言語,全羽統管下的山寨也要勝過梁山泊,張橫心中也難免有些吃味,可是好歹老者口中也是誇讚梁山,張橫還不至氣性狹窄到因此事而向他發難,是以張橫只重重的哼了一聲,又沉聲道:“你老聽了也休要吃驚,我便是梁山泊的水軍頭領船火兒張橫。奉晁天王之令要到江寧府勾當,又在揚子江邊撞見張旺、孫五兩個,肯隨我做事。權且只你在這歇一夜,旁事你老自也不必理會!”
聽張橫自報是綠林中的強人頭領,老者先是一愣,竟也面露喜色的又道:“客官既是梁山泊的好漢,我兒還不快來拜見?”
那個本來在一旁手綽着哨棒的少年郎見說立即收了棒,連忙趕到張橫面前,納頭便拜道:“小人久聞哥哥大名,只是無緣,不曾拜識。小人姓王,排行第六;因爲走跳得快,人都喚小人做活閃婆王定六。平生只好赴水使棒,多曾投師,不得傳受,權在江邊賣酒度日。”
張橫張了張口,心中也是略感詫異,尋常百姓人家聽老爺自報是草莽出身的強人,非是避走不及,便是驚得呆了。這爺倆倒也有趣,怎的見了老子倒主動要來親近?
這個時候,王定六的老爹又在旁搭腔道:“好漢既是至江寧府有要事辦,若是不棄,我兒也願助恁一臂之力。老漢別無所求,只願好漢肯引薦我兒趕上梁山泊去,未知好漢心下如何?”
雖說王定六爺倆示好的有些突然,可是張橫也是爭強好勝的性子,他心中思付:老子自從投到梁山泊後不曾建功,只看着別人誇能說會,倒受他氣。如今宋江哥哥身染背疾,正有用到我處。江寧府走一遭,挾了那安道全上山爲宋公明哥哥診治,再賺幾個人上山,老子顏面上也添光彩。衆兄弟面前,也好爭口氣。
念及至此,張橫也是點頭應了,王定六見了大喜,納頭又拜。張旺卻斜乜了王定六一眼,按住心中思量不說,又向張橫問道:“卻不知哥哥受晁天王到江寧府來,有甚麼要緊事要做?小弟知個分明,也好爲哥哥效力。”
周圍有張旺、孫五、王定六幾個恭敬相待,張橫心中也甚感的得意志滿,他聽張旺問罷,便道:“因爲我哥哥宋公明害發背瘡,晁天王便教我將一百兩黃金來,請江寧府中神醫安道全,大事要緊、怠慢不得......也須思量法子將那安神醫留在寨中,也教他在梁山上做個頭領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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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期間穿插些梁山那邊的情節,主要涉及人物都是原著中一百單八將中人,其中是好是壞、是善是惡的,主要也是通過我的理解儘量刻畫好人物性格。哪怕是反角,無論洗白、潑髒水、無腦收或是粗略帶過感覺都不可取,畢竟還是水滸同人。
包括之前涉及到的蕭讓、金大堅、朱富、李雲、李應、楊雄、杜興等人物,前面基於原著的情節走向而帶出這些本來的梁山一百單八將,也算是埋了些伏筆吧,因爲現在就算暫時投了梁山的,其中有些人也未必會一直做宋江的班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