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突然衝殺出來那三個強人頭領打出的旗號,蕭唐便立刻猜到來的是混世魔王樊瑞、八臂哪吒項充,以及飛天大聖李袞這三個梁山一百單八將中的好漢。天籟小說這倒也讓蕭唐松下口氣來,因爲蕭唐也知道他們三人斷無可能與胡春做得一路,去幫高俅爲虎作倀。
可是他們三個人,就算知道現在那個帶着獬豸面具的蕭唐,他的真實身份就是江湖上聞名遐邇的任俠,卻也未必會對蕭唐如何客氣。
不止是項充、李袞將飛刀、標槍、蠻牌使得人難靠近,他們麾下訓練處的蠻牌袞刀手不但善用蠻牌,防禦能力極強,甫一與敵軍交鋒時,手中標槍、飛刀劈頭投擲過來時,頓時能讓敵軍傷亡慘重、陣腳大亂。所以後來同爲歸附梁山的綠林山寨中,擁有梁山八驃騎之一的史進、陣法大師級人物的朱武,以及陳達、楊春兩名佐將的少華山強人勢力,卻仍在芒碭山大當家樊瑞還沒有出手的情況下,就被項充、李袞二人殺得大敗。
而那樊瑞剛剛出場時,不但贊他道能“呼風喚雨,用兵如神”,而且還說他“江湖上學得一身好武藝。馬上慣使一個流星錘,神出鬼沒,斬將搴旗,人不敢近。”
而且尋常綠林山寨強人按規模論,多爲“數十人”、“三五百人”、“五七百嘍囉”,可是樊瑞率項充、李袞只三個頭領卻聚集了三千多的人馬,足見這個芒碭山大當家樊瑞在統籌謀劃上,也遠勝過尋常綠林山寨中的寨主。
正是藝高人膽大,天不服、地不忿的樊瑞不似尋常山寨強人那般,對當時在綠林中已成氣候的宋江,以及梁山勢力納頭便拜、甘心歸順,起初他與項充、李袞打的主意是要吞併梁山泊大寨,足見這個混世魔王心氣極高,不會被甚麼江湖名聲所震懾。而他們三個選擇在芒碭山落草,更證明了樊瑞等三人恃勇爲傲,各各都是桀驁彪悍,輕易招惹不得的人物。
現在這般時節,綠林強人在選擇佔據一方山水嘯聚時,爲什麼甚少有人敢在泰山、華山等中華名山落草?因爲泰山是太平盛世或天降祥瑞時,歷代皇帝祭天祭地的封禪之所;大宋開國伊始時有道宗真人扶搖子陳摶隱居,被贊作“中華之華,源於此山”的華山,也是歷代君王祭祀西嶽,舉行大典的名山勝地。三五成羣的蟊賊尚可,可是敢在這些官府一向極爲重視的名山嘯聚,就等於提前向朝廷公然叫板,更容易招惹官軍的討伐。
而芒碭山因漢高祖劉邦斬蛇起義聞名於世,也是漢高祖廟祭、至聖先師孔子避雨講學、許多文人騷客暢遊作詩的所在。樊瑞與項充、李袞敢在此處紮寨,一方面他們未將官府瞧在眼裡,另一方面又敢公然放出話來要與梁山好漢對抗,可想而知的甚麼蕭唐蕭任俠,便是江湖名聲再響亮,也未必能叫他們三個服氣。
這三條好漢之所以在書中降服於宋江,也是在兩山交鋒時宋江軍擒拿住了項充與李袞,而後溫言鬆綁示之以恩,後來又不留人質放他們兩個一起回去勸說樊瑞,這又給予芒碭山三個頭領足夠的信任,所以才使得先前敢與梁山叫板的樊瑞會心甘情願地投了梁山。眼下還暴露不得我的身份,何況只以聲勢去脅迫樊瑞、李袞、項充這三個人,恐怕只會使得其反......
想到此節,蕭唐收刀還鞘,向樊瑞等人朗聲說道:“久聞混世魔王樊瑞、八臂哪吒項充、飛天大聖李袞三位好漢的大名!我們兄弟此來單州,絕非是爲招惹幾位當家的。”
說罷蕭唐把手一指,指着胡春等人說道:“這廝們奉殿帥府高俅老賊之命,企圖在此處暗害辭官歸隱的梅展梅節度,我等不忿其下作的行當,便在此處與其廝殺。還望樊大當家的行個方便,日後江湖相見時,再與三位好漢親近!”
樊瑞眉毛一挑,他幽幽地朝蕭唐望去,忽然一咧嘴說道:“甚麼梅大郎的名頭我倒也曉得些,不過你這漢子藏頭露尾,我哪知道你又是甚麼來路?且摘了你那面具報了你的名號,再與我說話!”
“奸不廝欺,俏不廝瞞。在應對過這幹朝廷權奸的走狗之後,我自會向樊大當家的表露身份。”蕭唐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地又說道。
項充、李袞二人對視一眼,他們持着團牌趕到樊瑞身前,其中項充說道:“大哥,那梅展雖然投了朝廷受那招安,可他好歹也是當年江南綠林中成名的人物,既然此事因他而起,以小弟之見,賣他個人情倒也不妨。”
李袞也附和道:“是啊,何況這些時日小弟也曾聽說汴京高俅那廝,是個潑皮出身,貪佞跋扈的狗官,咱們江湖中打踅的好漢,壞那廝歹事卻也不懼他!何況那梅大郎要是折在咱們的地頭裡,只怕也要受道上好漢的非議。”
“那又能怎地?我樊瑞還懼甚麼道上好漢的非議?”
樊瑞神情中自帶三分戾氣與詭異,他又說道:“看來就是兩撥朝廷官員狗咬狗,卻撩撥到咱們的地盤來!不過不管那甚麼高俅是個破落戶潑皮還是勞什子鳥太尉,他養的走狗也敢在咱芒碭山攪事,視咱們兄弟三個如同無物不成?”
樊瑞說罷,他又拍馬竄前幾步,對着那邊的胡春喊道:“兀那撮鳥!你當真是殿帥府高俅的人?”
胡春本來以爲調動一千人馬在半路除掉車仗一行僅三四十人的梅展,是十拿九穩的事,可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不止程子明被那來路不明的強人頭目一刀殺了,甚至還驚動了單州芒碭山本地的綠林匪盜。
眼見芒碭山出動的兵馬兩倍於己,而且各各龍精虎猛、殺氣騰騰。方纔又被蕭唐事先搶白,胡春心下權衡一番後,他便向樊瑞抱拳說道:“這位好漢,我的確是殿帥府中都監,奉太尉大人將領行事。我看幾位都是江湖上奢遮的好漢,我家太尉可是求賢若渴的人物。若是幾位能夠行個方便,小將自會在太尉大人面前美言幾句,提拔諸位在軍中任職,也不至使幾位明珠蒙塵,只混跡在山林中做個強人頭目。”
樊瑞聽罷,與項充、李袞登時轟然大笑起來。過了片刻,樊瑞又扭頭朝蕭唐、梅展望去,對蕭唐笑道:“喂,你聽清楚了沒?那甚麼高太尉要許老子個官做,你又能給老子甚麼好處?”
蕭唐搖了搖頭,朗聲回道:“我可向三位好漢許不了甚麼功名利祿,何況我要如此做,豈不是小覷了三位的爲人?我還是那句話,我等只爲救梅節度而來,若是衝撞到了芒碭山的好漢,事後幾位再向我慢慢計較不遲!”
“這他孃的纔是在綠林中打踅的好漢該說的話!”樊瑞點了點頭,心中又對蕭唐多生出幾分好感。
而等樊瑞再望向胡春時,眉宇間更添股陰滲滲的煞氣來,他又說道:“老子當年學得一身本事,而我這兩個兄弟精於蠻牌飛標技法,若想在行伍軍中討個活路,也不是甚麼難事。可你這廝可知我們兄弟幾個爲何只願在芒碭山中嘯聚落草?與其受盡軍旅中上官鳥氣,爲了晉身的機會去舔那幹鳥人的狗腚,哪及得上在綠林間喝得痛快、殺得痛快、活得痛快!?”
正說着,樊瑞雙目瞳孔驀然收縮,他臉上猙獰煞氣暴漲!樊瑞更是大聲厲吼道:“更何況老子在道上被人喚作‘混世魔王’,你這狗奴才卻當老子是傍着城隍求跡的小鬼不成!?”
胡春哪能似蕭唐那般能大概揣摩到樊瑞、項充、李袞三人的秉性?他還以爲綠林中三五成羣的強人,見了殿帥府官軍人馬就該如老鼠見了貓一般,而我明明許給你條前途官路,你們這些土匪強盜,就該歡天喜地的向他投誠效忠,卻哪裡能料得到自己的一席話,反而激怒了恃勇桀驁的樊瑞?
一千官軍中那兩百弩手齊齊舉起手中神臂弩,而項充、李袞麾下芒碭山蠻牌兵也各各架牌持槍,作勢欲拋,現場的氣氛更加劍拔弩張起來!胡春面色慘白,他嘶聲說道:“若是敢向我等動手,後果你們可要掂量得清楚!你們不過是些綠林強人,竟也膽敢幹涉阻撓殿帥府高太尉之令,就算你們兵強馬壯,朝廷揮大軍來剿時卻也抵敵不住?”
“你這廝是在威脅咱們兄弟三個?”樊瑞眼睛一眯,他玩味地打量着胡春,又陰測測地說道:“休說你這廝不過是個甚麼鳥都監,高俅老兒還是皇帝老子,便是在汴京再專橫老子也沒將他們瞧在眼裡!便是那道上名頭最響的甚麼任俠蕭唐,在這芒碭山地界也不是我該懼他,而是他該怕我!”
旋即樊瑞又扭頭望向戴着獬豸面具的蕭唐,說道:“我看你這小子,倒還順眼,卻也是這些狗奴才討死。也罷,權當咱們兄弟幾個賣於你和那梅大郎一個人情,這幹鳥人咱們兄弟幫你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