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節聽得顧大嫂擲地有聲的說罷,非但更是感激,心中直覺感慨良多的同時,也細細體會着顧大嫂所言也確有道理。只是如今這般形勢下,金節仍是歸心似箭,遂深深的向顧大嫂與孫新、馬麟施了一禮過後,得以返還他坐騎,又從軍寨當中匆匆離去了。
而待金節從軍寨離開之後,馬麟眉頭緊鎖,說道:“那狗皇帝趁着蕭唐哥哥專圖討滅金軍時,竟恁的心歹,着幾處軍司欲暗算我等,此事非同小可,我也須趕快教人去先向唐斌、歐鵬兩位哥哥稟明纔是。”
顧大嫂自也是面色凝重,雖然並非是甚指揮若定的軍中帥才,但她這個江湖中的大姐頭平素遇着事拿主意時也從來不會慌張發憷,當即也頷首說道:“如此大事,我等的確做不了主,非只是唐斌兄弟統管的剛毅軍將士,趁着宋廷軍司撮鳥調撥軍馬,仍須些時日,也務必差人火速傳報奉令坐鎮京東路地界與水泊梁山的諸般頭領,立即好生計議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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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顧大嫂孫新夫婦與馬麟立刻奔赴濟州治所鉅野,所派出的快馬星夜疾馳,以及相鄰的水泊梁山大寨,以及濟州治下金鄉、任城、鄆城諸縣,於本處鎮守的頭領先後聞訊立動,盡皆往鉅野府衙會集。
先行會集的諸般頭領裡面,除了最先知情的顧大嫂、孫新、馬麟三人,還有軍師頭領公孫勝,以及唐斌、劉唐、李應所統領的剛毅、直撞、鷹揚三軍正偏將佐。另外除了因奔雷軍正將秦明、偏將施全盡已戰死,剩下的黃信也按蕭唐調派,率部坐鎮他當初身爲兵馬都監時屯戍、邊防的故地青州,不便輕易調動之外,由林沖統領的天雄軍、張清統領的飛捷軍等雄兵勁旅於京東路北域地界鎮守,再得訊後也會立刻馳援而來。
而在場衆將,聽聞得汴京朝堂已決議趁着蕭唐專注北伐金國之時偷襲帥司府署治下州府,公然決裂,遮莫這也是要先戰後宣之後,便如一把柴火丟進了炮仗爆竹堆裡,當即激得衆人羣情激奮,破口大罵,似劉唐、穆弘等性情暴躁的,也只恨不得立刻點齊兵馬,殺往由於宋廷管轄的軍司,先將那廝們殺得個星落雲散、血流成河,且看誰要將誰殺得措手不及!
然而在場諸般頭領再是恚怒憤慨,實則大多人心中也都有一個疑問:本來自家哥哥與汴京朝廷再是貌合神離,起碼以往因金國大患非但相安無事,亦曾協同作戰。而如今休說蕭唐哥哥北討金國,做的仍舊是驅逐韃虜的大事,而宋廷如今非但是有外患,內憂亦然是愈演愈烈,本來哥哥去打金虜,朝廷廝鳥也儘管調撥禁軍兵馬去剿各處又蜂起造反的亂黨便是,起碼面上彼此也能和睦,但此時要與哥哥決裂,宋朝軍事、財政雪上加霜,只會更加吃緊,而趙桓那昏君兀自要如此作歹,遮莫這是豬油蒙了心竅不成?
而二仙山羅真人的高徒一清道長公孫勝好歹現在修得仍是入世之道,尚未沒到那種舍卻凡塵俗世,你愛誰誰,便耽誤老子閉門修道的那種境界,他對於時局的剖析也有着自己獨到的見解,只微微闔目片刻,公孫勝那對杏子眼又緩緩張開,驀的沉聲說道:“非是官家不知蕭唐哥哥利害,偏生要無端樹敵,當初他破例許以哥哥擁兵自雄,以討伐金虜爲名大肆擴充防戍諸路州府,自擅一方,權掌治下軍、民、財大權,如今更早已是人心所望,既然早已心生猜忌,如此長久下去,若是再任由着哥哥趁勢做大,更得民心,有朝一日大勢所趨,蕭唐哥哥便如他先祖那般兵不血刃的篡周朝柴氏孤兒寡母皇權,也未必沒有這個可能......
古來功高震主者,多逢殺身之禍,何況蕭唐哥哥本爲朝廷重臣,先前就曾嘯聚諸部義師抗拒朝廷?是以趁着如今朝廷仍然掌控着南面諸路州府,想來官家也勢必要昭告天下,闡明蕭唐哥哥絕非是匡扶他趙家江山社稷的濟世功臣,而是仍保藏叛逆禍心的亂黨禍首。失了朝廷欽用的名分,以免得其他仍處於宋廷治下的黎明百姓,乃至諸部宋軍將士,不至再潛移默化的投從蕭唐哥哥,再恁般下去,也愈發制約不得蕭唐哥哥,是以並非趙桓那廝糊塗莽撞,按他思量,如此這般,也是不得不爲吧......”
“這卻又能怎的?汴京朝廷懦弱且早心懷歹意,先與金虜議和,如今又意圖不宣而戰共討哥哥,如論如何處置,這又如何不是教宋民百姓寒心?他老趙家以爲是未雨綢繆,若去提防蕭唐哥哥似他們先祖趙匡胤那般,奪周朝柴氏孤兒寡母皇位,可如今那般局勢,趙桓那廝,只怕是要做五代漢國劉承祐吧......”
府衙節堂中李應冷笑說道,而他既然因宋廷君臣意欲偷襲蕭唐而十分憤慨,此時對尚是當朝天子的趙桓這廝、那廝的說着,也絲毫不忌諱言語對趙家宗室皇族絲毫沒半分敬意,自然早也是誠心意定的與蕭唐休慼與共。
而公孫勝微微頷首,旋即出言說道:“萬幸那金節感懷當初蕭唐哥哥待他的大恩,知恩圖報,耽着兇險前來通風報訊,否則我等不知宋廷歹心,屆時甫受奇襲猝不及防,也未嘗不會教那廝們得逞。只是如今我軍各部軍旅,分佈把守治下領土,來往調動,把守住濟州與水泊梁山的兵力有限,而汴京樞密院既然傳令劉光世調遣京東路南面各處軍司兵馬集結,也是非同小可,屆時要如何應對,也須好生思量纔是。”
李應見說,思付了片刻過後,又道:“好歹我等已事先知曉宋軍圖謀部署,北面也有林沖哥哥,與張清兄弟統領天雄、飛捷兩撥軍旅可馳援前來,再發書信,教三阮走水路調度兵馬,想來應也能震懾得劉光世所部宋軍不敢輕舉妄動,直待哥哥返至大名府時,再由他定奪......”
而李應話還沒有說完,卻聽得府衙節堂門口處卻有人高聲說道:“倘若如此,卻是打草驚蛇,依小生之見,何不將計就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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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劉承祐,五代時後漢漢隱帝,因鄴都留守、樞密使郭威累建大功十分猜忌,詔令郭崇、曹威等誅殺郭威。郭威膝下兩子一女皆被殺,隨後被逼起兵反叛,屢敗漢軍,直搗汴京,覆滅五代後漢政權,劉承祐亦於戰亂中被殺。郭威建立周朝,因悼念忘妻柴氏,又見妻侄柴榮確有大才,郭威遂立柴榮爲儲君繼承皇位,這也是於中華歷史中非是於朝代交迭時期,唯一一次將皇位傳於沒有血緣關係的新君。而柴榮果不負郭威期望,治理周朝日漸強盛,堪稱五代第一明君,然只年三十九歲,在位五年便早逝,終爲趙匡胤被黃袍加身篡其子柴宗訓,後周也至此爲宋朝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