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甫一出現,渾身上下便透着一股睥睨羣雄的霸道氣勢。這些時日經安道全診療用藥,又曾被護送回水泊梁山得唐芃秀好生照養一段時日,似乎這驚爲天人的烈漢傷勢恢復都要比尋常人快了不少。只是時日並不算甚久,如今武松再度踏上戰場,手綽掄舞其雙刀竭力作戰,他的左臂也仍是隱隱發疼,施展起本事來動作只略有不便。本來如今蕭唐麾下猛將如雲,自然也有頭領武勸說武松且先將養好骨傷要緊,戰事自要其他弟兄來抗,好歹也須痊癒後再請命爭戰才更似穩妥。
然而武松卻又是何等性情?如今速取攻下大名府這一戰略目標萬般要緊,按蕭唐所令經地道秘徑踅將入城的,有孫安所統領的武銳軍、陷陣軍,以及想必很快也將會馳援而至的部曲也盡是諸部義師中的步軍精銳。裡應外合,也將先面臨城內衆多金軍的堵截圍殺,都耽着莫大凶險,武松又怎肯只因區區骨傷作壁上觀?
“武松?武松...武松!!!”
至於唐猛大致確定來的這個頭陀,就是蕭唐麾下聲名最顯頭領之一的行者武松,他的神情也變得十分微妙起來,臉上不但猙獰狠戾之色猶濃,還帶着一股見獵心喜的雀躍之情。
畢竟自從阿爹身故之後,俺在高平山屈沉隱忍的時日也忒久了......唐猛咬牙念着,自己當初在山林間屈沉做得個獵戶,也曾以窩弓藥箭,地陷坑阱獵殺得幾隻大蟲,隨着在鄉間小有名氣,追名逐利心思極重的唐猛反倒鼓吹自己不必用甚藥箭機關、獵叉鋼刀,完全曾是仗着千百斤力氣非但徒手宰殺了幾隻生猛畜生,又指鹿爲馬的說本來豹便猛於虎,山林間亦有虎鱨魚所化,曾深潭底下潛修三百年,而化做獨角兇獸,勇猛遠勝虎豹的錦紋獨角金錢豹也被他殺了。同鄉獵戶知道底細的,也很清楚唐猛看來兇蠻狠厲,實則也最是狹隘刻毒,自不敢揭發唐猛自吹自擂的謠言,長久下來、以訛傳訛,不但也能唬得住些山中蠢夫,吹噓的謊語狂言騙人騙己,便是謊言的始作俑者唐猛如今自己竟也是深信不疑......
俺蟄伏隱忍的時日久了,苦費心思要揚名立威,終得陳道子與徐先生等人賞識擡舉,有了個成名立業的指望。而蕭唐手下那夥賊軍頭領裡面,這行者武松莫大的名聲,若能親手殺了他,如何不能教俺名揚天下!?
唐猛心中念罷,忽的桀桀獰笑起來,他緊綽偃月銅劉發足狂奔,口中還大喝道:“你便是那勞什子武松?來得好!聽聞你當年於杭州不過殺了個謂做‘蔡虎’的鳥官,便被人敬畏稱呼做甚‘殺虎武松’,然而老子當年卻屢番曾空手活捉大蟲,便是徒手殺得兇獸,也不恁地費力!你武松是徒有威名,不算是殺虎真本事,如今正好要死在俺的手下,而成全老子的名聲!!!”
而武松聽得那廝囂張叫嚷,臉上不屑鄙夷之情早已是溢於言表。手中雙刀與偃月銅劉再度狠狠撞在一處,但見一片刀芒刃光變作三道條殺氣上下盤旋,兩人惡鬥得端的激烈,加之周圍混戰廝殺的戰團不辨人影,但聞喊呼之聲,已是震天動地!
堪堪惡鬥了二三十合,唐猛驀的又大吼一聲,雙手緊綽軍械奮力一掄,高高揚起的偃月銅劉在半空之中劃出一道淒厲的弧線,直猛斬向武松的胸脯間。而武松巋然不動,那對犀利的目光死死仍舊緊緊盯着唐猛手中緊綽銅劉炫起的那一抹鋒利刀刃,他驀的揮起左手綽住的寶刀格擋,右手緊攥的雪花鑌鐵刀正要做勢往那廝心窩處搠去,然而兩般兵器撞在一處,再度爆發出震耳欲聾的金鐵交鳴聲後,武松陡感左臂一陣鑽心劇痛,他那對漆刷濃眉微微一蹙,左手寶刀也險些被唐猛使盡渾身力氣劈斬過來的偃月銅劉蕩得飛出!
照啊!武松這廝,使雙刀的本事憑着剛猛力大,的確端的了得,若是尋常時廝殺遮莫我也甚有可能着了着賊頭陀的道。可是如今看來,這廝似也是帶傷的,他左手用刀也甚是不便,好似大蟲也缺牙少爪,卻兀自逞強要來尋老子廝殺!莫不也是天遂人願,教我合當殺得這廝建功顯明!
唐猛眼見武松左手揮出的寶刀到底抵不住自己勢大力沉的攻勢,只得就勢一滾,堪堪避過橫掃過來的偃月銅劉,然而比起先前睥睨雄霸的氣勢也顯得有些狼狽,唐猛依然是得勢不饒人,直把手中沉重的銅劉舞動得風馳電掣也似,而且是刻意直朝着武松左側狂攻過去。
兩人又激動了約莫數十合的功夫,周圍混戰廝殺慘烈的戰團當中,也早已有許多軍士斃命倒地。而多半是憑藉自身力道的攻勢路數當中,左臂傷折處已感鑽心劇痛的武松看似在唐猛得勢不饒人的猛攻之下落了下風。他咬着牙,奮力揮舞雙刀,忍着劇痛又盪開唐猛劈來的銅劉時,忽覺冰寒的殺機從斜側驟然傳至,武松霍然轉頭,眼見正有個女真甲士暴衝而來,猙獰的面龐上那對冷冽的眸子裡透出凜然的殺機,然而雪亮的長刀直砍了個空,那女真甲士登時教武松喀嚓一刀斬落首級,然而就在此時,唐猛趁勢趕上,再度揮起偃月銅劉又是朝着看似已閃避不迭的武松左側橫掃了過去,他口中還聲嘶力竭的大聲吼道:“武松!你怕也是晚了,就此納命來罷!”
陳道子、徐先生還有金軍援軍想必很快便至,獨立斬殺得這行者武松的潑天大功,必須是老子的!
唐猛心中正念時,卻聽得武松冷笑喝道:“廝鳥,我會怕你!?”
旋即武松的身形驀的一閃,唐猛頓感眼前一花,直覺面前那自己勢必要儘快殺了已壯名聲的行者武松好像是憑空不見了也似......
..........咦?
唐猛建功心切,用盡渾身力氣掃出的偃月銅劉非但沒有似先前那般重重磕碰在武松持刀略顯不便的左側,直輪了個空,招式用老收勢不得,也露出了老大的破綻。然而武松此時渾如鬼魅一般出現在唐猛的斜側處,剎那間輾轉騰挪的功夫,渾如飛鳳迎鸞,此時乾淨利落的又揚起手中雪花鑌鐵刀做勢劈斬的連貫動作,也好似是角鷹拿兔!
心中驚懼的唐猛略微側過頭,便覷見武松睥睨俯視的雙目中兇芒暴盛,口中還冷聲說道:“你這廝鳥,見我左臂骨傷未愈,便只圖以力抗力,意圖趁虛取我性命。可我就算不以力拔千斤的力氣來廝鬥,便道我武松就取不得你這奸廝狗賊的性命了!?”
武松說罷,手起、刀落!
一道寒芒呼嘯落下,“噗!”的聲乾脆的血肉斷裂悶響,唐猛那顆臉上驚懼神情登時凝固住的首級便被武松赫然斬落。然而醜陋的人頭方自落地,武松又飛起一腳,直將唐猛首級飛踢至不遠處率領士卒扎堆衝來的一個女真步將面門,當他再緊綽雪花鑌鐵雙刀迎將趕上時,口中還喃喃道:“便是殺得真猛虎卻又怎的?與其和山中畜生惡鬥,如今眼前便有成羣的韃子更是該殺,俺武松要教天下好漢敬服,又何須刻意去尋甚大蟲來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