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魏定國、單廷珪趕至曾頭市屁股還沒坐熱,便聽有莊客急忙前來報說攻打曾頭市的兩山賊人營寨中鳴鑼擂鼓,又盡遣兵馬出營,必有異動。
魏定國的屁股上似生了彈簧一般蹭的又站起身子來,他忙與單廷珪並着曾頭市史文恭、曾塗等人率兵趕至陣前,這邊曾升也火速並親信命莊客擂起鼓來,各遣弓弩手把住陣腳。
因爲與蕭唐以往的交情,魏定國和單廷珪雖然十分厭惡曾頭市一夥,可是他們也深知自己是戎衛德州地界的禁軍將官,來的既然是綠林盜中的強人兵馬,雙方到了戰場上就是要決生死、分勝負的,是以他們兩個也是卯足了幹勁,也並沒有存半點容讓的心思。
而當魏定國與單廷珪風風火火的駕馬奔出曾頭市,遠遠地望見綠林人馬營寨之中三軍攢動,馬蹄作響。魏定國與單廷珪對視一眼,心中都暗付道:畢竟這兩山強人曾打退過京東路數州兵馬圍剿,你我若是有絲毫怠慢,只怕咱們哥倆的英名也要載在這夥強人手裡!
手中的熟銅刀被高高揚起,魏定國眼見來敵只在前方不遠,他大聲喝令,德州步軍中的弓箭手押住後陣,一營的馬軍騎兵則護住軍陣兩翼。單廷珪也率五百玄甲兵列陣與長槍手、刀盾兵的後側,布成了個半圓的防禦陣勢。馬步軍紛紛摘弓搭箭,綽槍拔刀,已經做好了戰鬥準備。
就在這時,就在兩山強人陣中奔出兩千上下的馬軍,那些騎手在幾個頭領的帶領下呼喝着衝刺起來。魏定國冷哼一聲,說道:“我前腳來你們這夥潑賊後腳便前來攻打,豈不是也沒把我放在眼裡?饒是你們這夥強人在江湖中名聲甚響,我魏定國卻也不怵你這廝們!”
魏定國說罷,又早命五百身穿絳衣、手執火器的火兵與單廷珪所率的玄甲軍列陣於一處,這些火兵的背上各拴着內藏硫黃焰硝、五色煙藥的火磷葫蘆,前面擁着的廂車不是大宋在汴京設軍器監曾專門製造過的火攻利器猛火油櫃,便是車上都滿裝蘆葦引火之物的雙輪木車,在這些火兵隨身攜帶的瓦罐中也都是易燃的膏脂火油,只要捱到點火星便足以化作一片肆虐燃燒的火海!
最好是與這兩山強人硬抗一陣,逼得那夥派出大隊兵馬的時候,一番火攻下來,也定能燒得那夥潑賊驚魂喪膽......魏定國心中念罷,他又朗聲道:“各營馬步軍堅守陣地,不得有失!火兵聽我號令,準備好火器......”
可是還沒等魏定國把話說話,單廷珪卻面露驚異之色,他駕馬奔到魏定國身旁,並朝着綠林兵馬的方向一指,魏定國納罕着望將過去,也不由得一愣。
眼見馳騁而出的那上千馬軍尚沒衝出百步的距離,便一左一右分做兩翼撥馬回身,又朝着本陣駛去。其餘所有的二龍山、清風山兵馬正朝東面徐徐後撤,看來派出的這兩千騎兵,不過是爲了策應綠林步軍安然撤退的。
怎麼這兩山強人就這般撤了?魏定國看傻了眼,他與單廷珪面面相覷一番,心說貌似我們兄弟兩人在河北地界有些名頭,可是青州這兩山強人先是大敗京東路數州官軍,又連勝曾頭市兩陣,也正是士氣正旺的時候,也不至於被我們帶來的四千官軍給嚇退了吧?
史文恭與曾塗、曾升等人也是駭怪不已,前兩次交鋒那夥綠林強賊何等的霸道悍勇,又怎麼可能會被德州軍司新派來援救曾頭市的這八營官軍嚇得膽怯,而就此罷兵撤退?
這夥賊廝到底打的是甚麼主意?
一衆兄弟按照蕭唐的吩咐,也並非一味的後退撤離,在曾頭市與德州官軍派出輕騎哨探的時候,緩緩向東面進軍的綠林兵馬也派出弓馬遊騎四處截殺曾頭市的遊騎斥候。待退至十里開外的時候,蕭唐又派出一衆騎手再度奔至曾頭市前去搦戰,可一旦魏定國與單廷珪率官軍出戰,追得急了,蕭唐統領的綠林兵馬便似是與魏、單二將商量好了一般,他們追趕多少裡,蕭唐便率本部大隊人馬後撤多少裡。
雖說曾頭市不至於再面對兵臨城下的險境,可是看青州兩山強人的架勢,待德州援軍撤回州府治所陵縣時,他們必然會捲土重來再度前來攻打。魏定國與單廷珪一直不明白爲甚麼那夥強人不肯與自己正面對決,可是一來二去之後,性情更急的魏定國不禁感覺到自己似乎是正被那夥強人存心戲弄,使得他心頭火氣也漸漸旺盛起來。
可是魏定國與單廷珪所率的馬軍不多,也不宜孤軍深入前去追趕兩山人馬,魏定國的火兵又配備了似猛火油櫃等大型的火攻武器,行軍的速度較之尋常步軍還要緩慢,對方三不五時前來攪擾的人馬又都是小股輕騎,而且都是虛晃一槍轉身便走,魏定國精心準備的諸般火器,根本派不上絲毫用場。
按說魏定國最爲擅長使用的火攻戰術對於陣型密集的敵軍尤爲有效,他先是會命麾下火兵在兩軍交鋒時先以猛火油櫃噴出烈焰燒殺敵軍,再以火磷葫蘆助長火勢,等到置身火海的敵人士氣崩潰,陣型徹底混亂的時候,再佐以火箭予以敵人再一次的火攻打擊......從他開始研習火器時至今日,按他的套路火攻技法也都可說是無往而不利。
可是如今魏定國卻根本沒有施展他火攻本事的機會,雖然猛火油櫃噴射出的那形若火龍的火焰甚是猛烈,可是它的射程最多還沒過兩丈,並且形制較大,很是笨重,而利用火磷葫蘆與火油火箭去攻擊時聚時散的小股輕騎,也根本發揮不出甚麼作用。所以一連數日下來,魏定國就如同一拳打倒了棉花上渾然不着力道,他越是氣急敗壞的要與青州兩山大隊人馬廝殺,可是對方偏偏就是不給他這個機會。
當然是當年曾經與魏定國一併出征過的蕭唐,早就熟知那個神火將善用的套路,如今又怎麼會率領自己的人馬故意去往魏定國善使的火器上面撞?
“豈有此理!這夥潑賊戰也不戰,退也不退,只是時常前來騷擾作亂,那廝們到底打的甚麼主意!?”營帳之中,魏定國一拳狠狠砸在桌案上,並憤然說道。
單廷珪沉思半響,驀地他眼神一亮,忽然站起身來說道:“莫非是那兩山賊人見你我率軍與曾頭市那夥合兵一處,更難打破城池,所以便有意誘引你我率軍追趕,只要待拖困住你我些許時日,再掉頭回去攻打曾頭市?”
魏定國聽單廷珪說罷,他臉上焦躁的神色也漸漸褪去,過了片刻他也點頭說道:“也甚有這個可能,不過那廝們這誘敵之計也並非是甚麼了不得的計策,既然你我已經猜破那夥強人的詭計,只須引軍返至曾頭市把守塢壁便是,且看他們又如何得逞!”
單廷珪皺眉又思付了陣,忽然搖了搖頭,說道:“一味固守,也不知要與青州那兩山強人磨耗到甚麼時候,依我看不如將計就計,趁此機會重創那夥強賊,好教那廝們不敢再覬覦我德州治下的莊鎮。”
魏定國聽了急忙問道:“兄弟,你想出的是甚麼計策?”
單廷珪微微一笑,緩聲說道:“如果那夥強人的大隊人馬還要後退,可就要撤到湡水附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