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些福建水師官兵的臨時營地裡轉了一圈兒,於中大感失望。他所看到的,是一隻已經失去勇氣的軍隊。或許,經過這十幾二十幾年的更新換代,這支曾經威震一時的軍隊已經承受不住某些打擊了。
不過,既然帶兵來到了地方,自然不能老是在海邊上呆着看景。由於派出了年羹堯帶兵由滬尾方向登陸,所以,於中便命嶽鍾麒和穆爾察兩人統領水師船隊,一隊負責就近照應他與年羹堯,另一隊,開往臺南,隨時爲藍理和陳蟒二人提供支援。他自己則在部隊上岸之後立即就帶兵朝獅球嶺一帶進發。
嶽鍾麒二人對此自然是極爲不願,可是,軍令如山倒。而且,除了於中和年羹堯,海蔘葳水師也確實只有他們兩個還能指揮得動,壓得住,所以,無奈之下,兩人只有認命。只是兩人離開的時候都有些依依不捨,眼睛還通紅通紅的。
“大人,你爲什麼要買幾隻狗來?”行軍路上,胤褆朝於中問道。
“臺灣多山林草木,帶幾隻狗來,一來可以警戒看營,二來可以覓蹤追敵!……說起來真有些可惜啊,我海蔘葳家裡養的那幾只獒犬沒有順路帶來,要不然,絕對比這幾隻土狗管事的多。”於中答道。
年羹堯就算再狠,也肯定指揮不了胤褆,,於中爲了不讓某些有心人說自己蓄意謀算下屬,只好自己把這個棘手人物帶在了身邊。不過,他的心眼也不怎麼廣大,藉口兵力不足,把一千神機營調到了年羹堯那邊兒,既讓年羹堯帶上一些刺頭兒,又讓胤褆當起了光桿司令。不過,胤褆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原因,並沒有在這件事情上跟他起什麼爭執,對他的服從一如先前。年羹堯就更加不必說了,老實的很。
“哦?都統大人的想法果然與衆不同。不過,胤褆只怕一有些風吹草動,這些土狗就會叫個不停,那時候,可就有得將士們忙的了。”胤褆笑道。
“呵呵,大阿哥顧慮的是。不過,咱們這一回用這些狗警戒守營的可能性不大,我買它們,更多了是因爲可以用來追覓敵蹤!”於中也笑道。
“都統大人似乎很有信心能打過獅球嶺?”胤褆嘴角翹了翹,奇道。
“有信心?呵呵,那是當然的……區區一個獅球嶺而已!”於中一臉理所應當的笑道。
“哦?都統大人,楊遠雖非驍將,能升至如今的職位卻也不是幸至。他在獅球嶺下連連吃虧,以致損兵折將,大人有什麼辦法能夠不重蹈他的覆轍呢?”胤褆更奇怪了。於中沒打過幾場真正的仗,這一點兒可是很清楚的。畢竟,於中第一次立功的時候,他也正在跟着飛揚古在前線殺敵。
“大阿哥可不要把我想得太高了!……藍理那老頭不是說了嗎?讓我守住這裡,只要不讓那秦寶奇跑了就行,而且他還是特別點明瞭不許我主動出擊!所以啊,我就駐在獅球嶺前邊,等他從臺南打到臺北,在背後猛插秦寶奇的腚眼的時候再動手。嘿嘿,那時候,別說獅球嶺,就是獅馱嶺(出自《西遊記》)擋在那兒,咱們也輕輕鬆鬆就能過去了!”於中笑道。
“……”胤褆啞然,然後,失笑!
……
獅球嶺!
秦寶奇帶着那個瘦漢又一次來到了高處往下憑瞰。他們也是剛剛得報,清軍援軍已至,人數足有兩千。兵分兩路,一路攻滬尾,一路於基隆登陸,與前番福建水師的敗軍會合之後,稍事休整,已經再次向獅球嶺開來。
“幸好香主你派兵過去守住了滬尾,要不然,那些清兵從那裡朝咱們側翼殺過來,咱們可就是無險可據,無處可守了。……”瘦漢不無奉承的對秦寶奇說道。
“這算不得什麼。其實,老何你如果也多讀些兵書的話,懂的不會比我少!”秦寶奇微笑道。
“香主你別說笑了。咱們天地會裡願意讀書的有幾個?再說了,也只有香主你這種聰明人才能讀出些東西來,其他人,嘿嘿,看到書本能撐上個一時三刻不睡覺就已經算是出類拔粹了!”“老何”笑道。
“老何你這話真是說到了點子上。……就是因爲不讀書,凡事只想逞個匹夫之勇,所以,咱們天地會就算聚集了這麼多熱血男兒,也只能在江湖上混點兒名頭,真要出來爭江山,恐怕還比不上那白蓮、紅陽、白陽之類的邪教啊!”秦寶奇嘆道。
“香主,這些煩心事說他作甚?咱們這回不是幹出大事了嗎?只要此次四川、湖廣一帶起事成功,還怕不夠清廷和那個康熙狗皇帝喝一壺的?”“老何”說道。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這次雖然計劃周密,可是,能不能成功還是要看天運如何啊!”秦寶奇仰頭看了看天空,不無黯然地說道。
“香主,你何必這樣?咱們天地會‘反清復明’那可是順應天意民心……”“老何”剛想再說下去,就被秦寶奇苦笑着擺手攔住了,“別跟我說這個。你老何是什麼人?難道也會相信這些東西不成?”
“嘿嘿,香主你別笑我了。說着玩兒的!”“老何”搔搔頭皮笑道。
……
“看,他們來了!”又接着聊了一會兒,秦寶奇兩人終於等到了於中大軍的到來,好在獅球嶺夠高,要不然,恐怕還真看不大到那些剛露出一點兒先頭部隊的隊伍。雖然獅球嶺前面是一片平坦,可是,爲了射避紅衣大炮的轟炸,先前福建水師的營地離着這裡也足有十里地啊!
“嘿嘿,來的正好!香主,咱們可是一切都準備好了,只等這些清兵安好營寨,就動手放‘焰火’!”“老何”摩拳擦掌,一臉興奮。
“沒錯,不過,我得好好瞧瞧來的是什麼人!以後也好留個‘念想’。”秦寶奇“呵呵”笑着,從袖口裡抽出了一個小號的千里鏡,瞄着遠處望了過去……他看到:一隊大約五千人的兵馬,沒有人騎馬。只能大約看到隊伍裡有幾個身穿官袍的人,由於太遠,這幾個人又躲在先頭的上百名士兵中間,看不太清容貌。
“香主,怎麼樣?”“老何”問道。
“不怎麼樣。只是咱們這夥新來的對手膽子好像不太大!”秦寶奇微笑着迴應道。……他的這個猜測完全沒有錯。於中正是因爲怕死才一不騎馬,二不突前的,萬一要是敵人有埋伏,一個“手榴彈”砸過來,他如果站得位置太明顯了,那豈不是要一切玩完兒?
“嗯?那是什麼?……”秦寶奇正想調整一下自己手裡的千里鏡,以便能夠稍稍看清楚領頭的清軍將領到底長得是什麼樣。可是,幾隻突然從清軍隊伍另一面竄過來的什麼東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仔細了一下,他知道了:那是狗!
“帶狗做什麼?”
不用什麼人回答,那隊清軍踏入了先前的營地。接着,那幾只土狗卻衝到了隊伍的前面,一直朝着營地的中央撲了過去……
“不好!”秦寶奇一聲驚叫,千里鏡險些掉到了地上。他的身邊,瘦漢老何不明所以。
……
“拿炮,給我朝那裡轟!”
看到買來的那幾只狗突然跑到營地中央狂吠不止,於中立即止住了隊伍前進的步伐,並且命令已經進入營盤的前隊火速退出,然後,下令炮擊!
……
“轟!”
一聲炮響,泥土石塊掀得四處都是。
秦寶奇的心也隨着這聲炮響猛得抽了一下,他本來還有些興奮的心裡平空多出了許多陰霾。
“不是膽小……可是,這回的清軍頭領是爲人謹慎,還是經驗老道?”
……
“大人,營地中央,方原十五丈內已經被炸出了一個大坑,大坑內部又有六個較深小坑,呈梅花分佈,坑外還落有不少鐵蒺藜和鐵沙粒,懷疑叛軍極有可能是埋了六份火yao在地底,又在火yao外面包上這些東西,只等我們一到就引爆!以便大範圍殺傷。”被派過去察看情形的士兵回來向於中報道。
“都統大人,叛賊這一記陰招可是夠狠啊。營地中央,哼,我軍若是立營,那裡可就是你的中軍帳!”胤褆陰沉着臉說道。
“不錯……厲害!這個見面禮要得!……來啊,大炮都給我拉上來,把這片營地給我用炮火好好犁上一遍!”於中大聲下令道。
“都統大人!”胤褆一怔,接着不解地問道:“炮彈不是這麼用的吧?讓將士們仔細察一察也就是了!何必如此浪費?”
“大阿哥,敵人如果還有其他埋伏呢?……人命比炮彈更加貴重!”斜看了胤褆一眼,於中淡淡地說道,接着,他又繼續調動火炮。
“……大人,此地距離前面獅球嶺的路程,就是紅衣大炮也射不到,卑職以爲叛軍極有可能是在附近埋伏了人手以便引爆此地火yao。所以,我們可以派兵去四周查探,只要掃平了那些被派來引爆火yao的人,我們自然就可以細細察詢而不必浪費炮彈了!”胤褆不甘示弱的說道。
“……有理!大阿哥,這事你派個人去辦吧!你和我先好好想想,咱們準備一份什麼樣的禮物纔好還給獅球嶺上的那幾位。……來而不往非禮也。我老婆一向都教我要有禮貌,有修養的!”覺得自己剛纔是從鬼門關外繞了一圈,於中禁不住有些懷念莫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