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人們走了,小李夭活下來了,可是,從此變成了孤兒。
不得不小小年紀流落街頭,以乞討度日爲生。
可李夭這小乞丐做的跟別的孩子不一樣,他一身衣服總是乾乾淨淨的,遇到那心軟的善人,也從來不開口祈求,只需用那可憐兮兮的眼神,乖巧的笑容,渴望的神情,就能讓人不知不覺掏錢出來,讓他飽餐一頓。
他長的實在太可愛了,白白嫩嫩,脣紅齒白,祭出此招,無往而不利。
到四歲時,他身邊竟已然聚起了幾個孩子,幾個人同舟共濟,就以他馬首是瞻,倒也其樂融融。
其時宋朝新勝,國運昌盛,百姓富足,連帶這乞丐,也能過的有滋有味,生活下去似乎毫無問題。
可那算命瞎子,說的興許就是對的,就是因爲跟了李夭,這麼一幫子小孩,竟然也被人惦念上了,過了沒有多久,這些個比起同齡,額外乖巧伶俐懂事的多的孩子們,被人販子團伙搶的搶,賣的賣,從此天涯一方,命運殊途。
面對這種情況,李夭無能爲力,這時他畢竟纔剛五歲,自身都難以保全,因爲連他自己也被賣了。
雖然年紀小小,天生妖孽,加之歷事又多,大人也很難騙得到他,可他畢竟是個孩子,人家根本不必用騙的,綴到他們聚集的破廟,大大方方直接打包扛人了,李夭又能有什麼辦法。
因爲長的最是出色,人販子跟買家交易完,那一張臉,樂的跟朵花兒似的。
小孩子其實不值什麼錢,除了機緣天意,沒人會跟人販子買孩子收做螟蛉義子來繼承家業傳接香火,這些孩子買來,要麼是當僕役出苦力的,要麼就是覺得有前途,打小培養,也好在數年之後,能在青樓頂一個清倌人的名頭,好賺來大把大把銀子的。
懷着這樣目的的買孩子,當然不可能出太高價錢,只有一種小孩,是最值錢的……
買李夭的地方,是個大戶人家,複姓慕容。
這慕容氏在江湖上曾經大大有名,想當年姑蘇慕容“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享譽天下,現今雖然沒落了,家傳畢竟還在,而且自百年前舉家投奔遼主,任供驅策之後,倒也混到了千家戶百里候的程度。
只是,比起當初那位一度瘋魔,險令慕容家香火斷絕的家主慕容復,現今這位慕容山莊的掌門人慕容千斤,就更加瘋狂變態的多。
慕容千斤,人如其名,千斤可能未畢,八百斤倒是有餘,一身上下完全是肥肉堆出來了,以至江湖人都忘了他本名叫什麼。
此君不僅極嗜口舌之慾,還有一樁全天下人都曉得的愛好——龍陽之癖,斷袖分桃。
這小孩子,要去當雜役娼妓,價錢自然都不高,唯有這打小就被相中,八、九、十歲就會被收做填房丫頭一樣的孌童,價格是最高的,尤其李夭這樣的極品,也難怪會被那人販子盯上。
那慕容山莊後園,完全是一個藏污納垢烏煙瘴氣的變態所在,一羣被賣身此間的孩子聚在一起,就被教的不知什麼是非對錯,小小年紀就學會了爭寵奪位,擡己抑人,只曉得怎樣迎合才能得到榮華富貴,從此不用看人臉色行事,這麼一個小小的山莊後園,倒搞的跟皇宮大內差相彷彿。
尚幸如此,明白此處變態之後,比一羣孩子早熟不知多少倍的李夭,不動聲色使了一招驅狼吞虎,就在府裡眼下最得寵的男孩打壓隱瞞下,從此從慕容千斤視野裡消失。
加上他從來小心謹慎,又刻意遮掩起自己相貌,終於是逃過了菊花劫。
然後,憑着自己過目不忘的記心,乖巧伶俐的處事,李夭想方設法讓慕容府大總管對自己青睞有加,變成了一個身份特殊的管事。
到這時,他其實已經有了足夠的自由,可以輕鬆逃脫生天,可是他沒有,因爲,府裡還有兩樣讓他牽掛的東西。
第一樣是受教育的機會。
慕容家雖然已經沒落,畢竟是遼國一候,低下相當豢養了些閒人,其中有給慕容千斤日宣淫開爐煉丹補身子的,有教一羣小孩子琴棋書畫附庸風雅的,甚至還有專給慕容千斤宣淫做那奇巧淫器的,有專教一羣小孩子房中術的……
這些東西雖然用的不是地方,畢竟都是一技之長,練淫藥那是醫毒相長,琴棋書畫更不用說,至於作那些淫器,也是種技術活兒,總得木匠、機關、珠寶加工有些底子才做的來,可不是普通人能幹的。
而且,琅寰水閣雖然搬去了大理,以往從水閣裡抄錄來的武功副本慕容府裡卻還留存不少,這裡其實是個寶庫,若就此逃走,可能再也沒機會接觸這些東西。
所以李夭甘冒奇險留了下來,就在這裡完成了他的啓蒙教育,毒術、醫術、琴棋書畫、輕功武技……凡是可以學的,有機會學的,他一樣也沒有錯過,而且盡數青勝於藍。
第二樣,則是因爲另外兩個孩子。
人以類聚物以羣分,當初破廟裡那一幫孩子,當走了李夭這個色壓羣芳的,人販子才赫然發現,剩下那些個孩子,其實個個也都相貌不俗,只是以前因爲跟李夭站在一起,都被比下去了,所以陸陸續續的,竟然又有兩人,被賣到了慕容山莊。
人是會變的,尤其當環境改變以後,尤其當那些人還只是五六歲,可塑性很強的小孩子的時候,否則當年,也不會有孟母三遷了。
李夭是個妖孽,早熟的讓人害怕,這兩個兒時玩伴終究還是正常孩子,烏煙瘴氣的環境裡,竟然也學會了爾虞我詐,學會了爭風吃醋。
李夭畢竟是人不是神,沉迷於學習,兩個玩伴的異狀竟都沒有察覺,當他自覺一身所學已經差不多,隨時可以離開的時候,才發現,兩人已因爲相互間變態的仇視,相互殘殺起來,用的,還是拐彎抹角從他那騙去的毒藥。
沒過多久,慕容山莊被一把火燒成了白地,大火燒了一天一夜,沒有一個人能逃脫。
那一年,李夭十三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