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離（1）
一輛馬車飛速地駛往城外，在靜寂的小路上疾馳，車伕一邊趕着車一邊衝坐在車裡的人說：“小姐，是不是太快了？這道可不平啊。”
車內的人沉默不語，車伕疑惑不解，剛要開口，就聽裡面一個女人在說：“不用理會，你儘管往前趕就是了，要在天亮前出了京城才行。”
車伕應聲道：“得嘞。”說完揮舞着鞭子驅趕着奔馳的馬兒。
天矇矇亮的時候，馬車出了城門，車伕住了馬，剛要回頭說話，就看見不遠處一隊兵士走了過來，其中一個人揪住車伕把他摔到了地上，手中抽出明晃晃的單刀，對準車伕就要砍下，車伕嚇得求饒的話都說不出來，哆嗦成了一團，眼看着刀尖就到了面門，忽聽馬車中的女人厲聲說：“住手！”
兵士停住了手，低聲說：“方小姐，這是上頭的意思！”
“你們不過是來帶我走的，不要爲難他，放他離去，我自會對上頭有個交代。”說着，車簾一掀，一個面容嬌美的女人走了出來，站立在這一隊人的面前，面容不改，沒有絲毫畏懼的神色。
兵士被她的氣勢震住了，只好收了手，道：“還不快滾！”
車伕趕忙爬起來，手腳並用地上了車，逃命去了。
車內正是張靜菲，她一仰頭說：“走吧！莫要耽誤了時辰！”
兵士應聲護送着張靜菲朝前面走去，到了一處偏僻之所，早有兩個侍女站在一旁等待着，見她來了，也不說話，準備出了一個簡單的帳子，讓一隊兵士退後幾百米，兩個人就這麼幫張靜菲梳洗打扮。
張靜菲一言不發，任由她們折騰，她只是木木地坐着。
很快，一個絕世佳人展現了出來，張靜菲還是淡淡的表情，跟着往前又走了一段路，前面忽然變得豁然開朗，彩旗招展，張靜菲用眼睛掃視了一遍，皇帝、太后、皇后、方文翎、三夫人、鄭羲、鄭雪香全都站在不遠處，他們表情各異，她忽然覺得腳步很沉重。
走到近前，太后似乎鬆了一口氣，說：“來了就好，這次就委屈你了，沒有個像樣的送別。”
張靜菲道：“這是臣女自己想要的，太后能把臣女的家人和朋友都請來，臣女就已經很滿足了，這一去也許就再也回不來了，臣女想最後看看他們。”
太后點頭：“你過去吧，不要時間太久。”
“臣女記住了。”
張靜菲走近衆人，三夫人第一個忍不住，抱住她失聲痛哭起來，張靜菲鼻子一酸，眼淚也簌簌地掉落了下來，經過這麼些日子，她早已經把三夫人當作自己在這裡的母親，感情自然不淺，她輕輕拍着三夫人的背，說：“娘，不要難過了，女兒這一去不知何時是歸期，以後娘要自己保重了！”
三夫人哽咽着說：“我的兒啊，你這是生生地揪孃的心啊！”
“我會自己照顧自己的，您就放心吧。”
“娘真想就這麼和你一起去啊。”
“我會常常寫信回來的。”
張靜菲從頭髮上摘下一隻簪子，塞到三夫人的手中：“這個您留着吧，當個念想。”
三夫人又要大哭起來，張靜菲替她抹了淚：“娘，您這是要女兒走得不踏實啊，別再哭了。”
三夫人忍着淚，點了點頭。
鄭雪香紅着眼睛走了過來，道：“姐姐，你不要走啊。”
張靜菲微笑着說：“你也要好好的啊，等成親的時候，我自會送上一份厚利！”
“我不要什麼厚禮！我只要姐姐啊！”鄭雪香哇哇的哭着，像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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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自是不必說，兩隻眼睛早已經腫的不成樣子，張靜菲握住她的手說：“姐姐要多多保重，如果有什麼事情，一定要告知我。”
“好丫頭，姐姐無能，保不住你啊。”
“呵呵，沒事，我這是爲國家，光榮的很呢。”
“可是六弟……”
張靜菲臉色一變，努力地微笑着：“大丈夫何患無妻，世上還要那麼多好姑娘呢。”
皇后還要說什麼，張靜菲抱住了她，道：“別擔心，一切都會好的。”
一一道過別，張靜菲轉身，看着皇帝，她看到他眼中的悲哀，別過頭去，道：“皇上也要多多保重纔是，社稷和百姓爲重。”
胥晟逸走近她，輕聲說：“等朕三年！”
張靜菲微笑：“好的，我等。”
她深呼一口氣，慢慢走向站在一旁的耶律楚，看着他的笑臉，她冷冷地說：“這回你滿意了吧！”
耶律楚雙手在胸前交叉，笑道：“當然，我的王妃。”
張靜菲厭惡地一扭頭：“不許這麼稱呼我！”
“哎呀，可是我們已經是夫妻了啊，那要我怎麼稱呼你？對了，你是想要漢人的那種稱呼？娘子？”耶律楚邪肆地笑着。
張靜菲瞪着他，轉頭走向一邊的豪華馬車，站在馬車旁的哈斯旺單膝跪下，道：“屬下叩見王妃！”
張靜菲腳步一停，但隨即就登上了馬車……
忽然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張靜菲轉頭去看，臉色大變，他怎麼會……不可能啊，他不可能在天亮前醒來！
胥晟皓從馬上一個翻身，跳了下來，躍到張靜菲面前，他紅着雙眼，捏着張靜菲的手腕，道：“你怎麼可以離開我！”
張靜菲看着他，不敢正視他的眼睛，別開臉，說：“你讓我走吧。”
“不可能！”
“你憑什麼不放我走！”
胥晟皓瘋狂的大笑：“爲什麼？爲什麼？你說這是爲什麼？你怎麼忍心再那樣以後離開我？你怎麼忍心丟下我一個人，你怎麼忍心？”
張靜菲看着他瘋狂地樣子，心裡揪緊了，手被他攥得生疼，可比不上心裡的疼痛，她用另一隻手捂住心口，嘴脣咬出了血，她說：“我已經是耶律楚的妻子，你不要這樣。”
胥晟皓臉色大變，放開了她的手，到退了兩步，臉色蒼白無力：“你是他的妻子，你這麼認爲？”
“是，沒錯，你走吧！”
胥晟皓忽然上前一步，緊緊把她抱在懷裡，道：“我求你，別離開我，求求你，別離開……”
張靜菲感到脖子一陣濡溼，她身子一顫，心像被一隻手緊緊攥了一把，好痛苦……
良久，她一把推開胥晟皓，道：“你走！走！”
她一閉眼，朝馬車內走去，胥晟皓攔住她：“不許走！”
“請你讓開！瑞王爺！”張靜菲忍着疼，喊道。
胥晟皓的手無力的垂下：“這就是你想要的麼？你竟如此絕情麼？”
張靜菲苦笑，又是絕情，看來自己註定要做個無情無義的人了，她點點頭，道：“你忘了我吧！以後你還可以娶妻、生子，就當我們從未見過。”
“你能忘麼？”
“想就可以！”張靜菲閉上眼睛，一切都結束了。
胥晟皓愣愣地站在原地……
張靜菲快速走進馬車，她真的怕自己忍不住撲到他的懷裡。
天亮了，一片鑼鼓聲，契丹派來的護衛隊趕來了，耶律楚躍上一匹馬，一揮手：“回！”
隊伍浩浩蕩蕩的往前走，張靜菲坐在馬車裡，淚水不可抑制的掉落下來，她在吵雜的聲響中放聲大哭，撕心裂肺地哭，好像只有這樣才能抒發她心中的悲傷。
胥晟皓像一座雕塑，看着隊伍消失在視線中，許久，他才揚起頭，發出一聲悲鳴，他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麼了。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