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睿會不會和薛明靄將夏家的事說個清楚。
屋子裡一瞬間沉靜。
半晌才傳來薛明睿淡淡的聲音,“夏季成從戎立過功,你經常在外面應該結實不少像夏季成這樣的勳貴子弟。”
聽得這話薛明靄微微低下頭,論在外面的風花雪月,二哥就實在太外行了。自然不知曉外面怎麼說夏季成。薛明靄道:“我也沒聽說夏季成爲人有什麼不妥的,只是他有個好友包養戲子,經常被人拿出來作笑談。”
薛明睿點點頭,“我們家和夏家也有些年沒有來往了,夏家的事我現在也說不清楚,你在外面結交了不少的朋友,不如去打聽打聽。”
要他去打聽。薛明靄擡起頭來,“這我倒是能想辦法去問,可是,”說着哂笑起來,“都是酒肉朋友不見得有什麼真話。”
容華眼睛微微一亮,有時候聽起來似是玩笑話,卻不一定就是空穴來風。
薛明睿端起茶來喝,“有些實話也是不經意中說出來的。”
薛明靄眼睛一亮,“那我就去問問看。”
薛明睿點點頭。
薛明靄又坐了一會兒,恰好看到矮桌上有薛明睿小院子的修葺圖紙,整個院子又向西擴了幾分,將旁邊的壽山石也攬了些進去。
薛明靄道:“這樣一修院子看着大了不少。”
薛明睿點點頭,“將院子裡的書房擴了,外面那個和你相鄰的小書房就不用了,那個小書房,你若是有用處就讓工匠一起修修。”
薛明靄眼睛掃過書案上的字帖。二哥和二嫂都善筆墨,所以纔會想擴了書房,薛明靄垂着臉,哂笑,“光是一個小書房,我都很少去。之前在那邊佈置個書房,也是想和二哥湊個趣兒。”
說着薛明靄去端了茶喝,今天不知道怎麼的,在二哥這裡坐下就不想走了。南院清淨讓人也覺得踏實,就算這樣有一搭無一搭地和二哥說說話,那也是好的。
薛明靄硬着頭皮道:“那院子裡要怎麼佈置?”
薛明睿嘴角揚起一絲讓人難以覺察的笑容,“我的意思是要種些梧桐樹。”
梧桐是喬木。梧桐相待老,鴛鴦會雙死。沒想到二哥也會喜歡這些。梧桐還知秋,是雅物。他院子裡原來有一棵梧桐,任靜初看着不舒服,讓人移走種了榆錢,在樹前放了缸做聚寶盆,任靜初每日都不忘了去水缸裡照照人影兒。他不想和任靜初爭辯梧桐還是榆錢好,放棄一棵梧桐樹,只想得片刻安寧罷了。
容華走到外間,春堯、錦秀兩個在旁邊做針線,見到容華,兩個丫頭放下手裡的東西迎了上來。
容華吩咐春堯,“跟小廚房說一聲,做些下酒的飯菜,三爺和侯爺要坐一會兒。”
二房鬧的不可開交,任靜初又將屋子裡的東西砸了粉碎鬧着回孃家,薛明靄恐怕是不想回去。
容華看向錦秀,“三奶奶那邊怎麼樣?”
錦秀道:“大奶奶在那邊陪着。”
容華微微一笑,出了這麼大的事,錢氏自然出面安撫任靜初,“去跟三奶奶說一聲,就說三爺在侯爺這裡。”
錦秀應了。
端上去精緻的小菜和酒,薛明靄果然動氣了筷子。
容華吩咐丫鬟伺候,自己回了屋子裡看書,正覺得有些困了,聽到腳步聲,擡起頭一看是薛明睿回來了。
薛明睿臉上還是那般堅毅的表情,黑亮的長髮垂下來,眼睛星光般璀璨,不仔細瞧看不到上面似是蒙了層霧氣。清醒和喝了酒就這一點差別,薛明睿又不輕易讓人這樣和他對視,所以能發覺的人實在很少。
“三爺呢?”
薛明睿微微一笑,“喝多了,院子裡落了鑰,我讓人將旁邊的廂房收拾出來,讓明靄先歇在那裡。”
容華點點頭。
薛明睿已經清洗乾淨,身上除了淡淡的酒味,還有特有的青草香氣。容華已經鋪好了牀,兩個人一起坐在牀上。
“二叔父那邊怎麼說?”
薛明睿抿抿嘴脣,“二叔父和明靄說,夏家這門親事不錯,我們兩家又是世交。”
二太太爲女兒尚不情願,薛崇義卻說的這樣輕巧。
薛明睿拉開被子讓容華先躺進去,轉身將燈拿到牀邊的矮桌上,“我讓三弟去打聽夏家的事,若是果然能有消息,整件事也容易些。”
“明靄會不會和二叔父說。”
薛明睿看向容華,“我已經囑咐過明靄。”
既然薛明睿有這樣的把握,她也就放心了,容華躺下來依偎進薛明睿懷裡。這些日子漸漸習慣了在他懷裡睡覺,又踏實又溫暖。
……
第二天容華去給老夫人請安。
老夫人的臉色不大好看,精神卻比昨天鎮定了許多。
容華服侍老夫人吃了早飯,兩個人才進了內室說話。
老夫人喝了口茶,“昨天我和你二叔父說了亦娟的婚事。你二叔父的意思讓人打聽打聽夏家大爺的品行,若是品行好,夏家和我們家也算是門當戶對。”說到這裡胸口一熱咳嗽了兩聲。
容華忙上前將茶放在矮桌上,輕輕拍撫老夫人的後背。
老夫人的身體似是又回到了夏天時的模樣,養了這麼多日子,一夜之間全都前功盡棄。
老夫人順過氣來,衝容華搖了搖手,“人老就不中用了,說的話別人也未必肯聽。”說着轉頭看容華,“三奶奶要回孃家,你二嬸又病着,我讓她過幾天再回去。”
滿府就知曉夏家的事,任靜初攙和在其中,惹得二太太動怒。老夫人這樣做,是想讓任家知道,他們的手伸的也太長了些,更是間接告訴任家她的態度。
可是薛崇義和任家不會就此罷手。
到了晚上,薛崇義帶了好消息,“明靄的事定下來了,三等的護衛。”
二太太萎靡的眼睛中頓時有了光彩,“是真的?”
薛崇義格外高興,“那還有假,”說着乜了二太太一眼,“早就讓你別打大房的主意,就和夏家直接談親事,你偏要節外生枝,現在還不是一樣的結果。”
二太太聽着眼睛一紅,“我還不是捨不得……”
薛崇義冷笑道:“有什麼捨不得,再說你打聽來的消息,夏季成不過是在軍中亂來罷了,現在又不知如何,亦娟嫁過去也不一定就不好。”
夏季成若是當真沒有問題,夏家這些年怎麼不談親事?再看薛崇義一點不在意的模樣,二太太頓時心裡一涼,“老爺就一點不擔心亦娟?”畢竟是親生女兒啊。
薛崇義道:“婦人見識,夏家有什麼不好?若是你不講那些富貴榮華,你就去和夏淑人說,我們不結這門親了。”
二太太聽得這話,眼淚頓時止住了,側頭看薛崇義,“那怎麼行?老爺得罪了夏家,豈不是就得罪了任家和莊親王,日後要怎麼在朝廷裡立足?既然到了這個地步,明靄的事都辦好了,我們沒有了退路,只能應承這門親事。”
薛崇義轉過頭冷笑一聲,提起富貴、利益她還不是痛痛快快就答應下來,“和我一起去母親房裡將話說了,亦娟的親事還要你張羅。”
二太太頓時沒了別的話。昨天被氣的暈在牀上,今天聽得明靄的事有了結果,周身頓時又有了幾分力氣。
……
晚些時候,大家一起去老夫人房裡吃晚飯。
薛崇義向老夫人說起薛明靄的事,“上次母親託了人,今天有了消息,不日就要下文書來。”
老夫人驚訝地看着薛崇義,“什麼官職?”
薛崇義笑道:“我們這樣的人家,只好從護衛做起,三等的護衛正好缺了人。”
容華看向薛明靄,薛明靄也是十分驚訝,顯然不知曉這件事。
老夫人微微蹙起眉頭,“我記得三等護衛是要從戎立過功纔能有的。”
薛崇義目光一閃,“所以費了好大勁這纔有了消息,”說着去看薛夫人,“如今明睿要在家裡休養,明靄能有這樣的機會也不容易,將來他們兄弟倆也算是相互有個依靠。”
薛夫人的臉色頓時變了。
薛明睿腿上有傷就沒來老夫人房裡,面對薛夫人和她兩個女人,薛崇義的話就更容易說出口。絲毫不加遮掩地提起薛明睿如今已經不在朝中任職。
二太太不由地翹起了嘴脣。明睿說是要休養,其實是在朝廷裡不能立足。養病,不過是爲了好聽些罷了。現在整個薛家只有她們二房在朝中還算有些地位。若是從前薛崇義這樣和老夫人說話,她就要站出來緩和氣氛,現在就不用大費周章,二太太想着伸手擺弄起手帕來。
任靜初聽薛崇義這樣說,眼睛頓時雪亮,整件事還不是有任家幫忙,否則哪裡來的三等護衛。本來在花園裡被二太太打沒了臉面,這下子全都尋了回來,在衆人面前高高地擡起下頜。
看着二房得意洋洋的表情,屋子裡頓時一陣靜寂。
薛崇義施施然地端起茶杯,說起夏家的親事,“大同夏家和我們家是世交,夏家大爺有前程人品也不錯,夏淑人想要和我們結親,兒子覺得倒是門當戶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