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功夫最是難熬。
雖然坐在火堆旁,可是夜晚的戈壁灘似乎成了冰窖,李錦看着萱娘幾個女孩子冷得直打顫,便道:“把馬車拉過來,你們幾個上馬車睡一會,我們圍着馬車燒幾堆大火。”
“主子,你也上馬車,你的身子也禁不住。”聽風幾個勸道。
“好,阿五,你陪着我,我有話對你說。”
“怎麼了”上了馬車,萱娘見李錦一臉的憂色,忙問道。
“咱們馬上就該見到他了,你可想好了,見到他準備怎麼做”
“我就以現在這個樣子去見他,先接觸一下再說,認親的事情,還是緩緩吧。”
人家都說近鄉情怯,萱娘是近親情怯,經過了這麼多次凌家的追殺,萱娘滿心的期盼已經變成了不安,誰知道這個父親會不會也跟那些凌家人一樣
在他心裡,究竟是他這個女兒重要還是他的前途、凌家的前途重要,萱娘不敢賭了。
李錦聽了笑道:“這倒是跟我想的一樣,我是擔心,凌家那邊的追殺未必不會影響到他的態度,還有,今天這件事情肯定會傳到他耳朵裡,你的狼和雕,只怕又被惦記上了,我擔心的是這些狼和雕也會影響他對你態度,到時也會影響我們的判斷。”
“我明白,你說的是他也許有可能會因爲凌家不會認我,但是又會因爲這些雕和狼想利用我。”萱娘想明白了其中的關竅,低下了頭。
“你放心,如果他不認你,我認你,你以後就跟着我了,反正我們兩個都是不受待見的人,以後,我們兩個去做一對逍遙自在的閒雲野鶴,與狼和雕爲伍,肯定也餓不死的。”李錦豪氣地拍了拍萱孃的肩膀。
這話雖然不現實,但是卻很暖心窩,至少李錦的計劃裡只有萱娘一個,而不是像容珏那樣,口口聲聲說她是最重要的,卻每每在別人面前總是被放棄的那一個。
萱娘正要開口,忽聽得外面雕聲響起,毛毛和歡歡居然還叼着一隻大羊回來了。
這下聽風幾個倒是開心了,忙了一大晚上,肚子早就餓了。
羊肉的香味傳出來時,萱孃的頭已經靠在了李錦的肩膀上,李錦見她睡沉了,小心翼翼地把她的頭抱在了懷裡,放平了她的身子,讓她半躺了下來。
這一晚上,萱娘倒是沒事,但是李錦卻着了風寒,因爲他怕萱娘凍着,把他的錦被都蓋在了萱娘身上。
萱娘是被李錦叫醒的,因爲他不舒服,想急着趕到驛站好好休整一下。
“你着涼了”萱娘看出了李錦的不適,伸出手來摸了摸李錦的頭,果然發熱了。
“沒事,咱們在路上也不方便,再堅持幾天就好了。”李錦搖搖頭,他不想讓萱娘擔心。
“不行,主子,這種天氣的風寒很危險。”聽風在車外聽見了,忙去把劉副尉的軍醫喊了來。
軍醫也正忙着給那些軍人把脈,這些軍人大部分因爲傷口發炎,加上昨晚又凍了一夜,也開始發熱了,隊伍根本沒法行進了。
缺醫少藥的,又是在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半路上,軍醫這個時候也是束手無策了。
聽風幾個見了,只得把自己的馬車讓出來給這些發熱的傷兵,他們自己則趕着騾車,隊伍總算勉強前進了,走了二個多時辰,看到了驛站。
進了驛站,聽風抓着軍醫先給李錦把了脈,配了藥,萱孃親自去煎了,餵了李錦吃,然後守在李錦身邊。
誰知過了沒多久,李錦的熱度不降反而升了,滿臉通紅,全身發燙,開始說起囈語了。
軍醫看了只得搖頭。“老夫也無能爲力了,外面還有那麼多的士兵,他們也都在發熱,我們的趙校尉因爲傷勢太嚴重了已經走了。”
“那怎麼辦”聽風幾個都要急哭了。
這可是皇子呀,皇子呀,真要有個三長兩短的,還不得誅了這些人的九族
“怎麼辦我要知道能怎麼辦我們的趙校尉也不會死了,我要知道怎麼辦,我們的軍隊每年可以少死多少人”軍醫只是搖頭,他見慣了這樣的生死。
“我和蟬鳴騎快馬去壽昌找侯爺,讓侯爺派一個好郎中來,你們幾個好好守着公子。”聽風不敢耽誤,速速交代幾句就走了。
萱娘看着李錦的臉,腦子裡飛快子轉着,外頭的那些士兵是因爲傷口發炎所以引起發熱,傷口發炎是要酒精消毒,酒精,酒精可以消毒,還可以做什麼,做什麼呢
“阿五,你沒事吧”山花見萱娘兩眼直直的不知唸叨些什麼,以爲她魔怔了,忙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頭。
“該不是也發熱了吧”荷花一邊說一邊替李錦換了一條溼手巾。
萱娘看着李錦額頭的溼手巾,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她想起來了,用酒精,酒精可以物理降溫。
“落雪,快去幫我找一些酒來,越多越好,還要一個茶壺,一個葫蘆,嗯,沒有彎管,給我找一截子豬腸或羊腸子來。”
“阿五,你要這些東西做什麼”
“你別管,這些是救你們公子命的東西,你快去找。”萱娘不知該怎麼解釋。
好在落雪一聽是救李錦命的東西,片刻也不敢耽誤,忙把東西收集齊了。
萱娘利用一個茶壺小火煮酒,在壺口套上一截羊腸,另一頭接到了另一隻茶壺上,酒精的氣體和水蒸氣從羊腸裡通過,很快就變成了液體滴在了葫蘆裡。
萱娘收集了一點酒水,用絹絲沾溼了替李錦擦拭腳心、手心、脖子、耳後跟、腋下等處。
擦完了便給李錦喂藥,發了一身汗,熱度降了下來,只是沒有半個時辰便有升了上去。
萱娘只得再給他用酒精擦,同時煮了一鍋的陳皮水,不停地喂李錦喝,來來回回也不知折騰了多少趟,一個晚上過去了,又一個白天過去了,李錦的溫度總算降了下來,沒有再反覆了。
萱娘也累得趴在了他的炕頭。
李錦醒來時便看見了一個小小的腦袋趴在他身邊,他有感覺是萱娘照顧了他一天一夜。
“李公子,外頭的軍醫求見。”山花進來低聲問。
軍醫已經知道李錦的熱度退了,他是來取經的。
李錦也猜到了這個原因,看了看熟睡的萱娘,想到外面的那些傷兵,只得把萱娘推醒了。
“那個,那個,小哥,你這煮酒擦身的法子是跟誰學的”老軍醫進來就對着萱娘問,他看見萱娘在外面雪地裡搗鼓那些東西。
“法子是我曾經教她的,我也是從別人那聽說的。”李錦雖然病着,頭腦卻很清醒,怕萱娘說錯了話,忙接了過來。
“這個法子能不能教教我這每年軍隊上因爲傷寒死的人還真不算少數。”
“這個到了壽昌再說。”李錦又搶話了。
“我這裡還有一點酒水,你拿去給那些士兵們擦一下傷口吧。”萱娘白了李錦一眼。
她把整個葫蘆都遞給了軍醫,她實在不忍心看着那些士兵在天寒地凍中拖着一身的傷痛往前走,一邊走一邊倒下。
“擦傷口,這也能擦傷口”軍醫激動地接過了葫蘆。
“擦傷口可以使傷口好得更快,另外,發熱時在脖子、手心、腳心等幾處擦擦,可以使熱度降下來,病人能好得更快些,另外,多喝一點陳皮水。”
“阿五,你好厲害呀,你這些年沒白給那些兔子、狼看病,這會連人也會治了。”山花見軍醫恭恭敬敬地對着萱娘行了個禮,笑着摟住了萱娘。
李錦聽了這話臉一黑。
“李公子,你也別不高興,要是沒有阿五拿那些動物練手,你今兒這一關還指不定能過不能過了。”山花自然看出了李錦的一張臭臉。
“阿二,你別這樣說,李公子是因爲我才生病的,我想法子治好他也是應該的。”
“所以呀,我才說你們兩個纔是絕配,你有難的時候,李公子出現了,李公子有難的時候,你也出現了。”
“行了,你這都胡謅些什麼呀什麼難不難的,不過就是一點風寒。”萱娘有些羞惱了,推了山花一下。
她當然清楚,山花是想把自己推給李錦,倒也不全是因爲李錦的身份。自從她聽春杏和荷花說過自己在容府捱打受欺負的事情,她就對容珏沒有了好感,加上這一路,她親眼目睹了李錦是如何對待萱孃的,所以,山花的天平很快傾向了李錦。
萱娘自己倒還沒想這個問題,說白了,她現在根本不懂什麼是真正的男女之情,她心裡有的也只是親情,她從小一直缺乏的親情。
只是,萱娘這麼想,李錦卻不這麼想,這一刻,他的心裡更是升起了一種異樣的情緒,少年的情懷怦然心動,開了花。
“好了,你們也別光顧着打趣阿五了,去煮點大棗粥來。”李錦把山花幾個打發走了。
“萱娘,來,到我身邊來。”
“幹嘛”萱娘有些不適應這樣的李錦。
“真是一個小笨蛋,小笨蛋,我的意思是你累了一天一夜,快躺下來歇一會,你要是累病倒了,我可不懂看病。”
“呸,烏鴉嘴,胡說什麼呀。”
“烏鴉嘴”李錦又聽到了一個新詞。
萱娘搖搖頭,她自己也不明白怎麼會脫口而出這三個字。
“好了,別多想,乖乖地睡一覺。”李錦把萱娘拖到了自己身邊,輕輕地拍着她後背,萱娘一會便睡着了。
這一覺,便到了第二天下午,她是被吵醒的,原來是凌遠霄親自帶着郎中換了幾匹跑來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