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幾乎是一路被追趕出城的,這也讓瑾諾意識到身邊還得時不時帶兩個暗衛什麼的,以避免這種情況出現,他們脫身脫得如此艱難和狼狽。
“瑾諾,你這個國主實在是太沒窩囊了。”齊傾墨一手叉着腰,一手拍着胸口,喘着大氣。
柳安之拍着齊傾墨後背,也附合道:“我也這麼覺得,哪裡有一國之君被追成這樣子的?”
瑾諾則是撫着葉凌奚的背脊,惱道:“若不是傾墨自稱是我妹妹,他們哪裡會發瘋?”
“切……”齊傾墨鄙視一眼,眼中極不易察覺的閃過一絲擔憂,笑着拉起柳安之一行往前走去。
瑾諾極富技巧地擠開柳安之,走到齊傾墨身邊,在她耳邊輕聲說道:“宣遙國的百姓嘴都很嚴,外面的人不會知道我多了一個妹妹。”
齊傾墨感激一笑,瑾諾真的是心細如髮,自己那一點點小心思都讓他猜到了。自己現在的生活很平靜,說她自私自利也好,說她逃避現實也好,無論怎麼樣都好,她不想改變,就這樣自欺欺人過一生,也未嘗不可。
所以她不想讓精明如狐一樣的蕭天離他們收到任何有關宣遙國的風聲,如果讓他們知道瑾諾突然多了一個義妹,肯定會懷疑的。
瑾諾拍了拍齊傾墨的肩頭:“這裡宣遙國,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會知道你在這裡,相信我。”
齊傾墨點頭不再言語,目光中再看不出半分其它神色來,只有一片澄澈,笑着追上葉凌奚追問着那紅提種在哪裡。
瑾諾身邊多出一個人來,正是祭語,她眉頭輕皺:“主子,手下愚見,把齊傾墨留在宣遙國並非好事。”
“怎麼說?”瑾諾緩步而行。
“如今臨瀾國和青沂國都在找她的下落,而且全天下的人都以爲她已經死了,若是讓他們知道齊傾墨好好地活在宣遙國,只怕他們會……”祭語擔憂的話沒有說完,但意思已經明白了。
“只怕他們會兵臨城下,讓我交出齊傾墨?”瑾諾接道。
“手下僭越。”祭語請罪。
“你不必如此緊張。爲了齊傾墨一個女人兵臨城下這種事,蕭天離有可能做出來,但殷笑聞是絕不可能的,祭語,沒有哪個國家會爲了一個女人,舉國興兵。”瑾諾用很平淡的語氣陳述着事實,雖然這事實顯得如此殘忍,那麼多人說過愛齊傾墨,願意爲她去死,但沒有誰會爲了她賭上一個國家的命運。
這無關乎愛得深或淺,而是責任與使命,不允許他們做出此等荒謬的事來。
祭語雖然贊同瑾諾的話,但同時也想到了另一個問題:“可是臨瀾國已經出兵青沂,我想,過不了多久兩軍就會交戰了,蕭天離這麼做算不算幼稚?”祭語用了很直接的詞形容蕭天離的行爲,跟着瑾諾久了的好處就是,對這天下皇權沒有半分狂熱的敬意,那只是一種被百姓賦予的權力而已。
瑾諾笑道:“你還是小看蕭天離了。齊傾墨死於青沂國的確足以讓他發瘋,可是他不會瘋到讓數十萬人去送死只爲了報仇。你不要忘了蕭遙,那纔是臨瀾國最大的一張王牌。臨瀾國皇帝素來疑心極重,卻信任一個手握重兵的弟弟,原因就是這兩兄弟有着同樣的目的,一統天下。蕭天離是看準了這一點,才做出衝冠一怒爲紅顏的事來。”
“原來他也不過如此。”祭語稍撇了下嘴,有些不屑。
“都說你小看他了你還不信,他對齊傾墨用情之深,不需要任何人懷疑。他敢從我這裡出發隻身犯險入青沂國這件事,就算是我,也要考慮再三才敢行動,可他沒有任何遲疑。”瑾諾依然輕聲說道,只是聲音中微微透着些無奈和遺憾。
“這兩人活得都太辛苦了,不如不見。”祭語最後下了論斷。
“真能不見就好了。”瑾諾似自言自語一般,祭語知道他有事要想,遞上密信就退下了。
拆信一看,他不禁搖頭一笑。
紅提是種在大棚裡的,所以常年都有,只是這種種法太過費時費力還費錢,紅提又不好保管,別的地方就無法在四月吃到罷了。齊傾墨跟葉凌奚在藤架下嬉鬧了會兒,又在街市上看了許多新奇玩意兒,最後還去了葉凌奚一直跟她說起的雙鴦池,那裡果真是一處奇異之地,鴛鴦從來成雙成對,那裡卻全部只有鴦,不見鴛。
不過滿滿一池煞爲好看。
葉凌奚拿着鉺料逗着池子裡的鴦,齊傾墨累了坐在一邊的涼亭裡喝茶,爬在欄杆上好不愜意。
“你若喜歡,以後可以常來此處。”瑾諾遞過一方錦帕讓她擦擦額頭的汗滴。
“好啊。”齊傾墨隨手擦了下,懶洋洋說道。
“柳安之,我突然想吃糖葫蘆,剛纔我們過來的時候街角有買,你可以幫我買一串回來嗎?給凌奚也帶一串吧。”齊傾墨亮晶晶的眼睛慼慼哀哀地望着柳安之,那樣的眼神之後誰還能說不?
等到柳安之走遠了,瑾諾才說道:“你把他支開,是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嗎?”
“以前我總叫你玉菩薩,因爲你總是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但這一次,玉菩薩你救錯人了。”齊傾墨轉過身來看着瑾諾笑說。
“不,這一次是我救人救得最正確的一次。”瑾諾說道。
“你可知,救了我會將整個青沂國陷入水深火熱之中?你愛民如子,怎麼忍受讓他們遭受戰火塗炭?”齊傾墨說。
“有些事,不是你知道做不得,就可以不去做的。”瑾諾起身,看着亭外不遠處的小徑上,夕陽裡有一老農牽着牛兒回家,牛兒馬背上坐着個娃娃,娃娃手裡一隻短笛,笛聲悠遠清亮,你看,宣遙國的人們過得如此的平靜幸福,他也知道,不該毀去。
“你想走了是嗎?”瑾諾知道齊傾墨不會突然提起這些事,定是今日在街上的事讓她心生不安,怕被人發現她在這裡,所以她要去一個更隱蔽的地方藏起來,連自己都找不到的地方。
“瑾諾,我不想害得你的國家戰火紛飛,只要你始終保持中立,青沂國和臨瀾國暫時都不會動宣遙國,你還有許多轉圜之機。”齊傾墨是真的替宣遙國着想,這夢幻一樣的國度,誰也不忍心看着它飽受戰火的***。
瑾諾嘆聲一笑,全是無奈,將懷中剛剛祭語送來的密信遞到齊傾墨眼前。
齊傾墨遲疑着要不要接過來,這畢竟是宣遙國的國事,她難道要插手嗎?
“沒關係,看吧。”瑾諾寬解道。
齊傾墨展開信紙一看,信是蕭天離寫的,這字跡她再熟悉不過,信中內容說的莫百衍與葉凌奚已訂婚數月,兩國可覓吉日,擇日成婚。
蕭天離這麼做,很明顯是知道了一些蛛絲馬跡,想借着莫百衍來青沂國提親的機會,一探虛實,這樣簡單粗暴的計劃,甚至可以看出蕭天離根本沒有想過要用計謀,他直接而清楚的告訴瑾諾,他要來問一個肯定答案。
“我將你從青沂國的皇陵裡帶出來的時候,就想到總有一天,他會發現是我做的。只是沒想到這麼快,看來他的確花費了很大力氣。”瑾諾有些無奈地說道。
“如果是你做的這一切,他怎麼能查得到?”瑾諾的力量齊傾墨是見識過的,那遍佈天下的商號,構成了天底下頭號的情報網絡,如果瑾諾有心隱瞞一件事,蕭天離在沒了細雨閣的情況下,要查清楚只怕難上加難。
瑾諾很高興齊傾墨雖然避世,但頭腦一樣靈活機敏,這纔是他認識的那個睿智的齊傾墨,說道:“他是很難查到,但臨瀾國的皇帝做得到,臨瀾國有一個很神秘的情報網,叫百書人,就算是我的人,也打不進去,他們無影無蹤,卻又無處不在,我也沒有辦法。”
“這麼神奇?”齊傾墨這纔想起以前自己做的那些有多可笑,或許在皇帝老頭兒的眼睛看來,只不過是跟過家家一般玩鬧一樣,枉費自己還費盡心思。
像是看透了齊傾墨心中所想,瑾諾說道:“你也不必妄自菲薄,如果臨瀾國皇帝真的什麼都知道的話,蕭天越就沒那麼容易被你們打倒了,而且那段時間,皇帝的注意力並不在你們身上,百書人全力忙活的是另一件事。”
“什麼事?”齊傾墨想不出來在當時的情況下,還有什麼事比奪嫡更能引人側目的。
瑾諾沉默了片刻,像是在猶豫要不要告訴齊傾墨真相,最後還是敵不過齊傾墨的目光,戰敗一般說:“尋找上一任聖女留下的東西。”
上一任聖女,那不就是自己的孃親嗎?皇帝找孃親留下的東西做什麼?難道是在齊府找的嗎?當時的四夫人有沒有與皇帝接觸過?
突然齊傾墨想到了什麼,猛地擡頭望着瑾諾。
瑾諾就知道,不管齊傾墨多久不用腦子,多久不去想那些彎彎繞繞的詭計,可是隻要她願意去細想的時候,那一切就都瞞不住她。
於是他點頭:“是的,東西在我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