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聽了極爲不滿，轉身嚮往走去，“給我往死裡打，我就不信她不說。”
“是。”張嬤嬤得了令，笑開了。臉上的褶子全都擠到了一起。
清風知道自己怕是難以逃出生天了，因此閉了閉眼，嘴裡喊着黏稠的血液，含混道:“小姐，來世……再見……”再睜眼，她看了眼方氏與張嬤嬤，似要將她們都刻在心裡般。
張嬤嬤被她看的毛骨悚然，沒聽清她前一句再說甚麼，有些惱怒，一個巴掌又扇了過去，“你看什麼看，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挖出來！”說着，又準備扇清風一個耳光。
清風也不知是哪裡來的力氣，趁着張嬤嬤揚起手瞬間，狠狠將她推翻，毫不猶豫的站起來，衝着旁邊一堵牆撞了過去！
空氣驟然凝結，剛從地上爬起來的張嬤嬤不敢置信的睜大了眼，看着清風孱弱的身子貼着牆壁緩緩下墜，留下一路血印，一時間慌了，結結巴巴往門外方氏哪兒爬。“夫……夫人，死了……那……那丫頭死了！”
方氏一聽，趕快望去，果然瞧見清風一動不動的躺在哪，不過愣了一會兒後又恢復如常，“不過是一個不聽話的下人罷了，我難道連處置一個下人的權力都沒有嗎？”她迅速將眼睛移向別處，好似怕被甚麼污了眼，“這麼些個叼奴，與那些豬狗畜生又有何異？死了倒還清淨，直接找個地方將人丟了便是。”
張嬤嬤還是顫顫巍巍，“那……三小姐那邊……”
方氏聞言就更加不屑了，“我替她處置了一個不聽話的奴才，她應該過來謝我纔對。況且她如今自身難保，即便恨我，又能奈我如何？”
張嬤嬤聽方氏這麼一說，覺着很有道理，附和道:“對，夫人說的對，我這就找個無人的地方將那叼奴給丟了。”
“轟隆——”
天空忽然劃過一聲驚雷，將昏暗的室內霎時照亮如白晝，又轉瞬泯滅。狂風席捲，不一會兒就下起了傾盆大雨，雨夾着風，風攜着雨，共同在天地間，悲咽嗚鳴。
“我先去歇着了，你早些將這兒處理了罷。”方氏心中被這突然變臉的天氣吹的發毛，也不敢獨自等在這兒讓張嬤嬤去給她找傘，直接拿袖子擋在頭頂，跑進了雨幕。
顧昭歡一整天都是心神不寧的，望着絲毫沒有停住意思的滂沱大雨，心中莫名不安。
明月從外屋走進來，手裡還端着一份點心。她瞧着顧昭歡魂不守舍的，知她在擔憂甚麼，隧將點心放在桌邊，走過去安慰道:“小姐放心吧，清風做事向來機警，絕對會平安回來的。況且你只是讓表小姐將清風送出府，從香櫞院走到府門口，左右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又能出甚麼變故？”
顧昭歡怔怔出神，細聽着雨珠拍打屋檐的清脆聲響，怎麼都安定不下來。“但願罷。”但願，她此舉是正確的。
明月看了眼屋外黑沉的天色，又將眼光收了回來，“小姐，你這一天幾乎沒吃個甚麼，去吃點東西罷。若是清風回來見着你爲她憂心的連飯都吃不下，也是會自責的。”
顧昭歡不置可否，明月見狀，便去拿點心遞到了她面前。
這一夜顧昭歡睡的極爲不安，丁點聲響便能將她驚醒。她夢到清風渾身是血的站在她面前，衝她笑了笑後緩緩倒地。她猛然間被驚醒，坐在牀上大口喘氣，如此反反覆覆數回後，天漸漸亮了。
明月端着臉盆從外屋進來，見顧昭歡一個人坐在牀上，眼底還有淤青，顯然是整晚沒睡好。忙放下臉盆走過去關切道:“小姐，怎生坐在這裡，當心着涼。”
顧昭歡抓着明月的手，“清風回來了嗎？”
明月一愣，搖搖頭。
顧昭歡有些失落的放下手臂，隨即又重新抓住明月，急道:“你快出去問問，打聽打聽，清風說不定出事了。”
明月安慰道:“許是昨晚雨大，清風纔沒回來。等我伺候你穿衣洗漱後便去打聽打聽。”
顧昭歡沒在說什麼，任由明月爲她梳洗。吃過早飯後着急的將明月崔出去打聽情況。
約莫過了小半個上午，顧昭歡由春荷陪着，坐在院子里納涼，忽見明月臉色慘白的回來，被她強行忽視掉的那抹不安又重新被喚醒。
顧昭歡忙迎上去，急切道:“明月姐姐，你怎麼了？”
明月彷彿被顧昭歡喚回了神，呆愣愣瞧着她一會兒後，搖着頭哭出了聲:“清風她……沒了！”
顧昭歡腳步一個踉蹌，險些沒站穩。她緊緊抓着明月雙臂，質問着“沒了，沒了是什麼意思，明月姐姐你說啊，沒了是什麼意思啊！”
明月早已是泣不成聲，“清風她……她……她死了！”
顧昭歡徹底絕望的放下手臂，若不是春荷及時將她扶住，只怕早已摔倒。她雙眼乾涸酸澀，流不出一滴淚，聲音頃刻變得嘶啞無比，斷斷續續的哽咽:“不，不可能啊，不過就是替我報個信，怎麼就……沒了呢？”
明月的聲音已經破碎的不成樣:“我今早……挨個去府裡打聽清風的下落，直到官家說……見着清風被大夫人帶走了。我趕去大夫人的院子……剛好見着清風的屍骨被下人擡出來，渾身都是血……”說到這時，明月好似又想起了方纔見着的情景，忍不住瑟瑟發抖:“我不敢跑上去，只能先回來報信。”
顧昭歡的眼淚一瞬間涌出，心中被什麼填滿，難受的發疼。呼吸似乎也在一瞬間凝結，壓抑的喘不過氣。“如果我沒讓她去，是不是，就不會有這樣的結果。”
顧昭歡的心中被悲痛與憤怒填滿，她恨自己能力不足無法保護身邊人，亦恨方氏心狠手辣到連一個小丫頭都不放過。只要一想到清風是爲她而死，她就恨不能死的人是自己！
顧昭歡大口大口喘着氣，手指根根攥緊，指甲嵌進皮肉猶不知疼，她暗暗發誓，遲早有一天，她定要手刃方氏！不但爲自己，亦要爲了那些無辜受害的人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