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姑娘大喇喇的站着,盯着陸氏姐妹一動也不動。這副出格的模樣自然被衆人都看了去,大家都暗自竊竊私語,議論起顧家人也太不懂規矩了。也就難怪外面有那些不好的傳言。瞧瞧這姑娘家的,連點起碼的規矩都不懂。這樣人家養出來的閨女,纔不會娶回家去。
顧太太急忙拉扯顧姑娘,還有沒有規矩,怎麼可以這樣子盯着人看。顧姑娘不得已坐下,可是還是偷偷的朝着陸瑾娘看去。面上灰白一片,心中驚濤駭浪。怎麼可能,怎麼會這麼像,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會同竇猛畫中的那個女子那麼像。雖然氣韻有所不同,可是五官眉眼絕對沒錯,真像,太像了。
顧姑娘曾經無意中見過竇猛畫的一副肖像畫,因爲此事,她還被竇猛言語侮辱。可是她卻記得清楚,當時就想着那畫中女子莫非是竇猛的心愛之人,莫非是竇唸的生母?這個疑問一直在她的心裡面,她也曾想辦法旁敲側擊,可是沒人知道有這麼一個人的存在。她還以爲自己想多了,那不過是竇猛隨意畫的。可是萬萬沒想到,今日竟然會見到那畫中人,這讓顧姑娘如何不驚。
顧太太惱怒異常,“你今日是怎麼回事?沒見到大家都在看你的笑話。”
顧姑娘神色黯然,眼裡卻閃着奇異的光芒,“孃親,我沒事,不過是一時走神。孃親,那邊坐着的人是什麼身份?以前怎麼沒見過。”
“你盯着人看,竟然不知道對方的身份,叫我說你什麼纔好。那位穿藕荷色衣衫的是秦家大奶奶,也是府上七太太的孃家姐妹。至於旁邊那位,就是之前大家議論紛紛衛王府側妃。陸側妃是陸家的姑奶奶,姐妹的孩子做滿月酒,自然會過來。”顧太太小聲給顧姑娘解惑。
顧姑娘咬緊嘴脣,陸側妃?竟然是王府側妃。既然是王府側妃,又怎麼會和竇猛有牽連?竇猛那副畫很明顯是照着陸側妃的模樣畫出來的。或許因爲時間久了,人的氣質有所改變,所以畫中的人同真人比起來,氣韻上少了幾分獨特的味道。一個竇猛,一個陸側妃,顧姑娘似乎想到了什麼不得了的情況,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旁邊數人側目,這顧家人果真沒規矩。
顧太太尷尬的朝衆人抱歉的笑笑,狠狠的戳了下顧姑娘的額頭,“你作死啊!胡亂叫什麼。”
顧姑娘神遊天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言行多麼不合規矩。還在那裡自言自語的說道:“我知道了……”
“知道什麼,還不閉嘴,看戲就安安靜靜的看戲。”顧太太小聲怒斥。
顧姑娘卻笑了起來,得意非凡,她知道了,她真的知道了。她記得分明,多年前竇猛曾在衛王府當差,自然是見過陸側妃的。這麼說來竇猛心儀之人竟然是王府側妃,真正是出乎人的意料。莫非竇猛還在王府的時候,就已經同那位陸側妃有了私情?哈哈,真是老天都在幫她。有了這個把柄在手,她就不信竇猛不會就範。顧姑娘冷冷一笑,好一個竇猛,瞞得這麼嚴,還不是被她知道了。她要好好想想,究竟要怎麼利用這件事情。
陸瑾娘好生奇怪,那顧姑娘看人的眼神,讓人十分不喜。陸瑾娘微蹙眉頭,這個顧姑娘果真是不討人喜歡,也就難怪竇猛對她那麼不客氣,一點臉面也不留。
陸瓊娘暗自啐了一口,“三姐姐你可看到了吧,這顧姑娘果真是個沒規矩的人。哼,名聲都臭了,還想在京城說親,根本就是癡心妄想。”
“四妹妹說這些做什麼,她好不好咱們不管,反正又沒關係。”
陸瓊娘笑了起來,“三姐姐說的是,我不過是隨口一說,想看看好戲罷了。”
今日的百日宴倒是熱鬧,只是可惜,聽戲的時候就再也沒見到竇念,不知是不是被竇猛拘束着。陸瑾娘又擔心竇念會不會是因爲摔倒受了傷,這纔沒再出來見人。陸瑾娘招來鄧福,隱晦的囑咐了兩句,就算旁人聽去,也不會知道她說的是什麼。鄧福領命下去。
陸瓊娘好奇,“三姐姐,你身邊那位公公怎麼走了?”
“有點小事情。”陸瑾娘不欲多說,便將話題給岔開了。
鄧福這一去,直到散了場纔回來。人多的很,都忙着告辭,陸瑾娘也沒空問鄧福的話。辭了陸宓娘,又同秦氏還有陸瓊娘告辭,這才坐上馬車離去。
一路忍着,回到王府後先去拜見了齊氏,這纔有空叫來鄧福問話。“如何了,孩子可好?”
“側妃放心,孩子好的很。竇將軍拘着他,這纔沒讓人帶他出來。”
陸瑾娘聽到鬆了口氣,又覺着可惜,“孩子小,正是天真無邪,愛玩愛鬧的時候,爲何就生生的拘着他,這可不好。”
“竇將軍說席面上人多事雜,孩子又小,擔心出了事情,這才拘着他。竇將軍也說了,讓側妃放心。平日裡孩子玩耍的時間儘夠了,不會將孩子養成一個木訥性子。”
陸瑾娘這才真正放心下來,暗歎一聲,“竇猛足夠盡心,倒是我沒有出過一份力。”
“側妃放寬心纔是。”
陸瑾娘笑了笑,“自然!事情已經如此,不放寬心又能如何。再說我還有婷姐兒和緒哥兒要操心,那個孩子只能靠竇猛了。”
冰香進來,說是安長史那裡派人送了一份表禮和名帖過來,讓陸瑾娘做主。
陸瑾娘奇怪,無緣無故怎麼會有人巴巴的給她送來禮物。先是看了眼禮單,好生貴重。綾羅綢緞盡有,金玉珠寶也有,珊瑚寶塔也不少。區區一份禮單,就價值數千兩,這可是少有的大手筆。陸瑾娘越發疑惑,究竟是誰,怎麼會送上這麼一份禮物。
打開名帖一看,廖家,她可不認識什麼廖家。還巴巴的送上禮物,莫非是送錯了。
陸瑾娘又拿起名帖看了看,驀然想起一件事情。陸二太太,她的二嬸不就是姓廖,莫非這是二嬸的孃家?越想越有可能,除了這個廖家外,陸瑾娘想不出還有別的廖家會給她送禮。陸瑾娘笑了笑,這可真是有趣,廖家會給她送禮,真是奇了怪了。不過聽說廖家世代經商,能送出這份禮物也不稀奇。
陸瑾娘放下禮單,對鄧福吩咐道:“是誰家送禮,我心裡已經有數。這些禮物也退不回去,暫且收下。另外,你選些上好的,分別寫上籤子,給王妃,劉庶妃,柳夫人,並夏美人還有溫姨娘,以及郡主,二姑娘,四公子,五公子送去。另外這裡面還有些珠花,給各位主子身邊的大丫頭體面的婆子送去,就說我收到下面人的孝敬,不敢獨享,故此送給大家把玩,就當是我的一份心意。送禮的時候,不可錯了先後順序,免得有人說咱們蘭馨院的人不懂規矩。剩下的也別收起來,一會讓緒哥兒和婷姐兒各自挑選幾樣他們喜歡的。剩下的珠花也給杏兒她們挑選。總歸別人那裡有的,咱們院子裡的人也該有。”
“奴才明白,奴才一定將差事辦妥當,不讓人說出絲毫閒話來。”
“去吧。儘早將事情辦了,等你回來,我還有另外的事情要吩咐你去做。”
“奴才這就去。”
陸瑾娘拿起那名帖又看了看,嘴角露出一個譏諷的笑容。廖家從商,巴巴的送上這麼一份大禮,必有所求。不管求什麼,不管她會不會答應廖家的請求,這份禮物廖家必然不會收回去。正好陸瑾娘用來做人情。
只是廖家好生無禮,巴巴的送來東西,卻不知道事先打聲招呼。若非她想起來,還當是有人送錯了禮。陸瑾娘卻不知道,廖家能將禮物送進王府,可是費了老大的勁。還沒走到王府大門,就被守門的侍衛給趕走了。後來走了陸家的關係,這才見到安長史下面的一個人。本想着藉着送禮的由頭,和陸瑾娘搭上關係。不求見到陸瑾娘,只要和陸瑾娘身邊的人建立聯繫就行,哪想到王府規矩大,哪裡看得上區區一個商戶。若非廖家人藉着陸家的名頭,說是給陸瑾娘送禮,只怕一開口,就被人打了出去。就是如此,廖家人也沒得到好。
禮送出去了,人卻沒見到,廖家人也是無計可施,只盼着陸二太太能早點到京城,從陸府走關係,同陸瑾娘身邊的人搭上關係。
到了天將黑的時候,鄧福同幾個丫頭這才送禮回來。陸瑾娘少不得親自過問一番,得知送禮的順序沒錯,禮物大家也都收下來了,這才丟在一邊。
叫鄧福在身邊伺候,拿出廖家的名帖,“這個送禮的廖家,我沒想錯的話,該是我二嬸子的孃家。只是她們爲何會巴巴的送禮上門,卻是我不知道的。你有時間去問問,看看究竟是什麼事情。”
鄧福小聲的說道:“像是這樣的商戶人家,送禮來必有所求。側妃何必理會,反正廖家的人也被打發走了。”
陸瑾娘笑笑,“話是這麼說,不過我好歹也得給二嬸還有二哥一點面子。罷了,反正我那二嬸快要到京城了。等她進京後,廖家必然還有動作。屆時再說吧。”
“側妃說的是。若是一點小事,側妃看在親戚面上,給料理了就行。若是所求太大,側妃還是別理會了。”
陸瑾娘笑笑,她自然懂得。商戶人家,所求的無非是經濟利益而已。此事不過是件小事,陸瑾娘沒一會就撂開不管。
竇家,顧太太正在教訓顧姑娘,說她不懂規矩,壞了名聲,將來還怎麼說親,莫非真的想回老家去嗎?老家那些人如何能容得下他們。回去後只能任人欺負。
顧姑娘腦子裡還在想着如何利用所知道的給自己謀求好處。聽到顧太太一再嘮叨,很是不耐煩,“娘也太多事了,我們背靠着竇家,什麼樣的人家不能說,娘擔心那麼多作甚?”
“是,咱們的確是背靠着竇家,可是別人是要同顧家結親,又不是同竇家結親,莫非你還以爲自己能同竇家的姑娘們相比嗎?若是你父親還在,咱們一家如何能淪落到寄居在親戚家,依靠親戚家過日子。但凡你爹多活幾年,好歹將你的親事給說定了,我也不用這麼愁。”
顧姑娘煩躁的很,“這話娘都說了多少次,生死有命,難道我爹就想着早早的去了嗎?如今只能靠着弟弟,若是弟弟能夠上進,考上功名,娘也有了依靠。”
“你弟弟還小,哪裡就能指望上他。眼看你的年紀一天比一天大,如今我就是擔心你的婚事,定要給你找個人品方正的,家世低一點都沒關係,家中小康即可。反正娘已經給你備下豐厚嫁妝,有這些嫁妝,婆家人也高看你一眼,輕易不會給你氣受。”顧太太如此打算道。
顧姑娘咬緊下脣,想她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兒,只不過父親早亡,這才淪落到靠親戚庇佑。可是顧姑娘一直自視甚高,不光是因爲出身,更是因爲她有一筆豐厚的嫁妝,早在她爹過世之前就已經預備的七七八八了。有這筆嫁妝在手,什麼樣的人家不能嫁。爲何孃親偏往低門小戶去找。難道她只配給低門小戶做媳婦嗎?顧姑娘如何甘心,頓時就說道:“孃親別說了。雖然父親不在了,但是咱們顧家好歹也是書香門第,家中資產豐富,何至於孃親就如此輕賤女兒。不說找個門當戶對的,卻偏偏找那小戶人家的。小戶人家哪裡能夠同咱們家結親,沒得敗壞了顧家的名聲。別人還當咱們顧家徹底敗了了。”
顧太太一臉不滿,“你這丫頭,孃親難道不想你嫁的好嗎?誰讓你之前不知好歹。明知那竇將軍無意,你還巴巴的湊上去,如今外面都在怎麼說咱們家,你難道沒聽說。門當戶對,說的好聽,名聲壞了,哪裡就還能說到名當戶對的。若是你年紀小,再等個幾年,流言沒了再說親也好。偏偏你的年紀大了,再也等不得。如今只能暫且如此,你放心,孃親定給你找給人品方正,知道上進,家中父母兄妹也都是品性敦厚的人家。你嫁過去,等過幾年,姑爺讀書讀了出來,屆時你也有了誥命。這樣豈不是很好。”
顧姑娘狐疑的看着顧太太,“孃親說的這麼篤定,可是有了人家?”
顧太太頓時笑了起來,“是看中了這麼一家,就在城外縣城裡面。家庭還算殷實,一家人爲人都很厚道。你嫁了過去就是當家大奶奶,又帶着豐厚嫁妝,加上有竇家做靠山,沒人會欺負你。如此,孃親也就放心了。”
“我不嫁!”想都沒多想,顧姑娘當場就說道:“這樣的人家我如何能嫁?門不當戶不對,這樣的人家,你就捨得讓女兒嫁過去受苦?我不嫁,說什麼我也不嫁。”顧姑娘脾氣上來,扭着頭,開始和顧太太鬧別捏。
顧太太氣的不行,狠狠的掐了把女兒,“你這討債鬼,娘託人好不容易給你找了門處處都合適的人家,這樣的人家除了門第低點,家資沒那麼厚實外,真是半點不好都挑不出來。總歸,此事就這麼定了。明日我就選個好日子,託人去說和,若是合適,就將婚事定下來。”
“我不嫁,說了我不嫁。”
“不嫁也得給我嫁,你敢不嫁。”顧太太氣惱,吩咐人好生看着顧姑娘,這段時日不准她隨意外出。
顧姑娘怎麼可能就此就範。爲了麻痹顧太太,老實了幾天。等到看守的人都散了,顧姑娘就跑了出來,去找竇猛。如今唯一的指望就在竇猛身上,只要能嫁給竇猛,什麼事情都沒了。只要嫁給竇猛,她就有二品誥命,多半人見了她,都要給她行禮。二品誥命夫人,何等的風光,何等的氣派,何等的意氣風發。即便當後孃又如何,這世上讀書人何其多,能讀出來還能做官做到二品的卻是寥寥無幾。她就不信小門小戶出來的人還有這本事。她不想一輩子跟着一個無能的男人熬日子,熬到後來還要用自己的嫁妝去打點關係人脈。她不要一天到晚處處求人,處處矮人一頭。她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她生下來註定就是要嫁給高門大戶做少奶奶,做官太太的。她不要嫁給小門小戶的窮酸。
顧姑娘直接衝到竇猛的院落。竇猛的院落豈是什麼人都能進去的,剛到院門口,就被竇猛的親兵給攔了下來。顧姑娘心中害怕,喉嚨滾動,卻憑着一股子狠勁大聲說道:“你們讓開,我要見竇將軍。我有要緊的事情同竇將軍說。若是你們耽誤了正事,改日我一不小心說了出去,壞了竇將軍的前程,壞了竇將軍心裡頭的人,你們擔當的起嗎?”
親兵們怎麼可能憑着她幾句話就放她進去,“顧姑娘還是請走吧,我家將軍怎麼可能會見你。你自己走了還好,否則別怪爺們們對你一個女子動粗。”
“呸!你們怎麼知道竇將軍不會見我。我告訴你,我有要緊的事情,事關竇將軍前程,更關乎衛王府的某個人,你們不去通報,到時候竇將軍怪罪下來,你們可沒後悔藥吃。”
親兵面面相覷,他們自然知道竇猛在衛王府當差多年。聽顧姑娘說起來,莫非真的是要緊事情?親兵彼此交換眼神,“你且稍等,這就進去通報。不過給你通報,竇將軍見不見你,卻不是我們能決定的。”
“放心,只要你們將我的話轉告竇將軍,竇將軍自然會見我。”顧姑娘心中惱怒,心道以後嫁給了竇猛,她就讓竇猛打發了這幾個親兵,誰讓他們攔着自己的去路。
親兵進去稟報,很快回來,說是竇將軍請她進去。顧姑娘自得一笑,越發確定自己的猜測沒錯。這會竇猛估計正心虛的很,自己只要一開口,還有什麼得不來的。等她進了竇家門,那個什麼竇念,自有地方打發。竇猛的嫡長子,只能是從她的肚子裡出來的。
顧姑娘跟着院內的丫頭進了書房,屋內光線昏暗,一時間竟然沒能看清楚屋內的景象。等到看清楚後,才知道竇猛就坐在書桌後面,面容嚴肅,眼神越發的讓人看不明白。顧姑娘不知爲何,對上這樣子的竇猛,之前的底氣莫名的就去了三四分,一時間竟然忘記了開口說話。
竇猛正在猜測顧姑娘究竟知道了什麼,莫非是親眼看到他同陸瑾娘說話?搖頭,他很確定當時周圍沒人,若是顧姑娘真的在附近,他不可能不知道。但是爲防萬一,竇猛還是讓人將顧姑娘請進來,倒是要看看此人究竟要做什麼。
“顧姑娘不是有要緊的事情要同我說嗎,怎麼進來卻不說話了?”竇猛似笑非笑的看着顧姑娘。
竇猛一出聲,倒是驚醒了顧姑娘,鼓足了勇氣,望着竇猛。竇猛英武,即便年歲已經不輕,依然魅力非凡。更何況竇猛自從心中有人後,生活上就開始潔身自好,並不像一般世家子那樣胡來。年紀輕輕領着三品差事,同時還有二品虛銜。雖然二品是虛的,但是想想竇猛的年紀,滿朝文武,如他這般能幹的,真正是鳳毛麟角。長得如竇猛這般英武瀟灑,家世出衆,人品又好的,真正是一個沒有。也就難怪衆人都想將女兒妹子嫁給竇猛。這樣的男人對女人的殺傷力不可謂不大,不然顧姑娘多年來怎麼會念念不忘。所謂姐兒愛俏,不外如是。
顧姑娘鼓足了勇氣,這才說道:“竇猛,你要娶我。”
竇猛恥笑,這個女人是瘋了吧。
顧姑娘卻自顧自的說下去,“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但是你必須娶我。因爲你的秘密我知道了。”
竇猛心中腹誹,這年頭竟然還有人敢來威脅他。連太子都要給他幾分臉面,不敢威脅於他,一個小女子竟然不知死活,威脅到他的頭上。他且要看看究竟能說出些什麼來。“哦,我的秘密?”
顧姑娘以爲竇猛怕了,得意一笑,“正是你的秘密。那位衛王府的陸側妃,之前見了一面。竇將軍好膽,竟然敢消想陸側妃。不過瞧着竇將軍同那位陸側妃,倒是老相識啊,沒想到堂堂王府側妃竟然做出如此不要臉的事情,竟然私通。若是我將此事說出去,尤其是告訴衛王爺,那位側妃怕是會沒命吧。聽說那位側妃名下還有兒有女,只怕屆時兒女的性命都不能保住。竇將軍,你意下如何?”
竇猛心中冷笑一聲,竟然被這女人知道了,她是怎麼知道的。“哦,這樣胡編亂造的話,你就想逼我就範,你也太小看竇某了。你大可去試試看,只怕話還沒傳出去,王府的人就要拿你性命。”
“果真是胡編亂造嗎?竇將軍不用嚇唬我,我若是沒有十足的把握,怎麼敢上門。竇將軍藏起來的那副畫,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那畫上的人不是陸側妃是誰?竇將軍這些年都不成親,別人只當你是爲了兒子着想,我卻知道竇將軍是心中有人了。瞧着竇將軍對孩子的寵愛程度,莫非孩子也是那位側妃所生?”顧姑娘不過是隨口一猜,竟然猜中了真相。
竇猛微微眯起眼睛,似笑非笑,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這是起了殺意。顧姑娘在他眼裡已然是一個死人。他不想同一個姑娘家計較,三番四次的糾纏,也無非是言語上敲打一番。可是如今這個女人不知死活,竟然以爲靠着這點子東西就可以逼她就範,竇猛怎麼可能容忍。他和陸瑾娘千辛萬苦,走到今日這一步,爲的就是保守住秘密,讓竇念無憂無慮的長大。又怎麼可能讓區區一個女人破壞數年的經營。
竇猛面上不顯,還笑了笑,似乎是在嘲諷顧姑娘不自量力,竟然用這種拙劣的東西來威脅他。
顧姑娘如何忍的,“竇將軍以爲毀了畫就沒事了嗎?所謂三人成虎,積毀銷骨,只要有流言出來,不管是真是假,那陸側妃都必死無疑。至於竇將軍,只怕前途上也是有所損傷。就是竇家,哼,也會被衛王爺記恨上。當然,只要竇將軍娶我爲妻,這些我自然不會告訴別人。”顧姑娘自得一笑。
竇猛點點頭,“你說的沒錯,三人成虎,積毀銷骨。可是我怎麼知道你沒有留一手,沒有告訴其他人知道。”
顧姑娘頓時一喜,這麼說來竇猛真的同那陸側妃有私情?好一對狗男女,等她嫁給竇猛後,定要讓那陸側妃身敗名裂,死無葬身之地。“你放心,此事我知道厲害,如今只有我知道。但是時日一長,我可就不敢保證還有沒有別的人知道了。竇將軍,考慮的如何?只要你娶了我,什麼事情都沒有。”
竇猛殺心已起,只是此時不宜輕動。既然要做,就要做得不留痕跡。竇猛面上爲難,痛苦,憤恨,接着轉而一臉平靜的看着顧姑娘,“行,此事我會考慮。”
“不行,你要現在答應我?”
竇猛冷笑,“現在?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莫非顧姑娘不想風風光光的嫁入竇家?”
顧姑娘頓時興奮地臉上發紅,“好,那你需要幾日?”
“三日後,我會讓人約你出來。有些話我想私下裡同你說清楚。記得不要告訴旁人。若是讓人提前知道了,老太太那裡定是不答應的。”竇猛如此說道。
顧姑娘一想,竇老太太一直不是很喜歡她,也不想讓她嫁給竇猛。若是此事被人知道,怕是會另生事端。“好,我等你的好消息。”
“你放心吧,定不會讓你失望。說起來,你生的好,家世也不錯,又有豐厚嫁妝,對我也是情誼深重。若是能娶你爲妻,也是我竇猛的福氣。”
輕輕的一句話,就讓顧姑娘心花怒放,不復之前的強勢,嬌羞一笑,“你如今才知道我的好。你且等着,我有更好的,你還不知道了。那我先走,我等你的好消息。”
“放心,我竇猛一言九鼎,一定不會辜負了你。”
顧姑娘心滿意足的走了,竇猛冷冷一笑,真是不作不會死。既然這麼想早點升極樂世界,他就陳全了她。叫了人來,讓人仔細盯着顧姑娘。一有風吹草動,立時稟報。
日子匆匆,三日轉瞬到來。顧姑娘興奮的難以自已。她早就聽說了,這幾日竇猛都往竇老太太的屋裡去,想必是在說服竇老太太答應他們的婚事。一想到這裡,顧姑娘興奮的都快要昏過去了。
好容易到了同竇猛約定的時間,卻不想竇猛讓人通知她想法子出門來。在竇家人多眼雜,這會竇老太太正派人盯着,免得生出別的事情來,影響到兩人的姻緣。一想到是爲了自己的前程婚事,顧姑娘還有什麼不答應的。她們一家子本就住在竇家西北邊上的一座院子,院子朝夾道另外開了門。出了夾道過一個角門,就是竇家後巷。如此安排,也是方便顧家男子進出方便,不用走竇家正門。
沒想到這個安排倒是便宜了顧姑娘,帶着心腹丫頭並一個婆子就出了門去。提前讓婆子租賃了一輛馬車。上了馬車後直接往報國寺而去。卻不想這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
白日的時候顧太太在竇老太太跟前奉承,還沒發現顧姑娘不見的事情。等到回到自家住的院落後,才得知自己女兒不見了。還以爲顧姑娘去找別的姑娘去玩,因此也沒着急,只讓人去找,找到後就將人請回來。
只是出去找的人,都說今日沒人見到顧姑娘。這下子顧太太才慌了起來,連忙讓人四處去找,又求到竇老太太跟前。竇老太太是她孃家姐姐,年長顧太太十幾歲,小的時候顧太太就是由竇老太太帶着的。兩人情分不同,得知顧姑娘不見,竇老太太立即打發人去找。後來外院管事稟報,說有外院有人看到顧姑娘帶着丫頭婆子出了門,上了馬車走了。卻不知道去了哪裡。
顧太太氣的差點昏過去,求竇老太太務必幫忙將人找回來。人要找,卻又不能大張旗鼓的去找。這會正在說親的關鍵時刻,可不能因爲這個緣故壞了名聲。
不是自家姑娘掉了,竇家下人自然沒那麼用心。不過即便如此,竇家還是連找了十幾天,卻是主僕三人的影子都沒找到。不過倒是找到了她們租賃的那輛馬車。只不過馬車伕卻說他那日的確是在竇家後巷拉了主僕三人,送去了報國寺,瞧着是去私會男人的。
此言一出,衆人譁然。頓時消息就瞞不住了,傳了出去。人人都說顧家姑娘不檢點,竟然私自出門,私會男人。如今人不見了,定是同男人私奔了。要不就是被人騙了賣到了外地去了,說不定還是被賣到那腌臢的地方去。一時間京城高門大戶都將顧姑娘作爲教育典型,拘束着自家的姑娘,萬萬不可做出如此辱沒門風,不知羞恥的事情來。而顧姑娘也成爲大家的談資,顧家丟盡臉面,成了笑柄。顧氏族人得知消息,族老進京,說是將顧姑娘逐出宗族,還要將顧哥兒帶回族裡教養。留在顧太太身邊,還不知會教導成什麼樣子。沒見到姑娘都跟人私奔走了,可見顧太太是個不會教養子女的。
顧太太氣的昏倒,幸得竇家幫忙,顧氏一族纔沒將顧哥兒帶走。又送了銀錢,這才讓顧氏族人打消帶不走顧哥兒就將顧哥兒逐出宗族的決定。
顧氏這邊解決了,竇家也惹了一門子的閒言閒語。顧姑娘在竇家出事,連帶着竇家姑娘的名聲都跟着受損。氣的竇老太爺要將顧家趕出去,再不準竇老太太召顧家人見面。竇老太太無法,只能安排人將顧家在京城的宅子收拾出來,請顧家人搬了出去。出了這事情,竇老太太也算是仁至義盡,該做的都做了,多餘的再也不肯去做。竇家被連累名聲,幸好姑娘們還沒到適婚年齡,否則連親事都說不成。即便如此,竇家人出門做客,也都成了笑柄。竇家姑娘們個個都成了別人的笑話,氣的竇家一大家子都將顧姑娘給恨死了。
顧太太被氣病了,一病不起。昏昏沉沉之間,不是沒有懷疑過。說顧姑娘性子驕縱,她相信。可是說她同男子私奔她是萬萬不相信。顧姑娘的心思,她這個做孃的哪裡不清楚,一心一意就想着竇猛。可是人都說了,竇猛那日休沐,一直在府中練武場,許多人都能作證。而且竇猛身邊伺候的人,當日也沒有一個人出過府,懷疑竇猛根本就是無稽之談。顧太太總覺着此事同竇猛脫不開干係,可是一家子都要靠着竇家生活,顧氏族人本就靠不上,如何敢去鬧事。只能按下懷疑,一心一意的教養兒子,只盼着兒子能有出息,一洗今日之恥。
直到半年後,遠在千里之外,有人在某個荒山開墾,挖出三具腐爛的屍體,屍體上還有些值錢的東西。俱都被人一搶而空,至於屍體,被人扔在山澗,不幾日就成了一堆枯骨。漸漸的京城沒人再議論顧家的事情,千里之外的荒山也成了良田。枯骨俱都做了肥料。
直到數年後,顧哥兒長大成人,在外地爲官,從某個當鋪裡看到顧姑娘曾經佩戴過的一串手鍊。顧哥兒將其買下,略微派人查了查,沒查出什麼東西來,便將此事撂下,也不曾告訴顧太太。只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而竇猛料理了此事後,並沒有同陸瑾娘提起過一個字。直到許多年之後,兩人泛舟湖上,看到一幕極有趣的事情,陸瑾娘便想起這一年在竇家院落,顧姑娘攔着竇猛表白的事情來。還問竇猛,怎麼後來顧姑娘竟然出了那樣的事情,很是詫異。
竇猛先是一言不發,問急了就顧左右而言他。換做別人,自不會懷疑。陸瑾娘對竇猛知之甚深,知道此人心狠手辣,頓時猜測,莫非是顧姑娘的事情是竇猛讓人做下的。陸瑾娘再三追問,竇猛躲不過去,這纔將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了陸瑾娘。
陸瑾娘聽後,神色黯然,只說因爲她的緣故,許多人喪命。她這雙手這輩子是註定洗不乾淨的。不過顧姑娘也是咎由自取,還沒弄清楚竇猛的真正性子,就敢出言威脅,喪了命還壞了名聲,也就怨不得旁人。照着竇猛的本心,顧家一家人都得死。若非看在竇老太太的面子上,顧太太和顧哥兒早就在顧姑娘出事之後跟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