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庶妃和李夫人之間的矛盾在幾天之後就爆發了出來。那天王府做東請客,來了不少客人。李夫人的孃家也送了禮過來。出於面子考慮,齊氏允許這一天李夫人出來應酬,應酬完了後繼續禁足。
一開始一切都好好的,吃酒聽曲大家都樂呵呵的。因爲搭了戲臺子,王府養了一班戲班子,這會早就準備好了。大家便移步到戲臺。
客人們都坐好了,王府的衆人還走在後面。到了戲樓樓下,劉庶妃身邊的一個丫頭,叫小桃的着急的很,她是最喜歡看戲聽戲的。到了戲樓就有點忍不住,腳下過快,於是不可避免的衝撞了李夫人。
李夫人本來這些天心情就不太好,一直憋着,沒個發泄的地方。被小桃衝撞,李夫人就想將一腔怒火發泄在小桃身上。偏偏小桃也不自知,還以爲李夫人是以前的李夫人,笑嘻嘻的,“李夫人,奴婢莽撞了。奴婢這也是着急,所以沒看清楚。”
“沒看清楚?你眼珠子是怎麼長的?誰教的你?”李夫人怒火難消,逮着小桃就罵了起來。
小桃還沒反應過來,只覺着李夫人今兒的火氣也忒大了點。小桃是劉庶妃跟前得用的丫頭,李夫人平常都是討好她們的,都是姐姐妹妹姑娘的混叫,關係還算處的不錯。也因爲這個緣故,小桃根本沒放在心上。不過是撞了一下,她已經請罪了,李夫人怎麼還發起火來了。
“李夫人,奴婢的眼睛就長在這頭上。奴婢衝撞了你的確是奴婢不對。可是奴婢也不是故意的,奴婢只是一時着急,這才疏忽了。李夫人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和奴婢計較了。”小桃也是個有脾氣的丫頭,說起話來,也是帶了點脾氣。
李夫人連連冷笑,“好,好的很。一個奴婢也敢和本夫人如此說話。我看你的規矩該重新學學了。”說完後,一個巴掌就扇到了小桃臉上。
小桃捂着臉不敢置信的看着李夫人,李夫人竟然有膽子打她?莫非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不成,難道就不怕劉庶妃怪罪?“李夫人你什麼意思?奴婢雖然是下人,可是也不是隨便讓人打罵的。打狗還看主人了,奴婢這就去找劉庶妃評理。”
“好啊,你去找啊!我正要和劉姐姐說說,像你這樣的賤蹄子早該打發出去了。”李夫人反正不打算給劉庶妃面子,因此不管不顧的又給了小桃一個巴掌。
這下子小桃是受不住了,大聲哭喊起來,“李夫人你欺人太甚,奴婢只是稍微衝撞了你,你就打奴婢兩個耳刮子,這是哪門子道理?”小桃嗚嗚的哭着,臉都被打腫了,指控着李夫人的暴行。
李夫人一臉得意的笑,她就打了怎麼着。打的好打的妙,她早就想發泄了,是這個小桃沒臉色撞了過來,她不打小桃那打誰?
這裡鬧出這麼大的動靜,自然是驚動了其他人。比如走在後面的陸瑾娘和溫姨娘就親眼看到了這一幕。還有得知消息後匆匆趕來的劉庶妃。
溫姨娘對陸瑾娘咬耳朵,“我就說吧,這李夫人肯定對劉庶妃生了怨氣,不然也不會對小桃那丫頭動手。”
“李夫人這麼做太過沖動了,和劉庶妃撕破臉面對她半點好處都沒有。”陸瑾娘冷靜客觀的說道。
溫姨娘嗤笑一聲,“陸才人,你太過高看李夫人了。她本來就是個沒什麼腦子的人。她要是有腦子,也不至於年紀輕輕的就失了王爺的寵愛。”
陸瑾娘似笑非笑的看了眼溫姨娘。溫姨娘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陸瑾娘是什麼意思。等回想起自己說的話,才反應過來。她罵李夫人沒腦子的話,照着那個情形,豈不是也連她自己也罵了進去。她同樣年紀輕輕,同樣早早的就失了王爺的寵愛。溫姨娘懊惱,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不會說話,陸才人你別介意。”
陸瑾娘笑道:“我自然不介意。”溫姨娘罵自個,她有什麼好介意的。
“劉庶妃來了,不知道劉庶妃會如何處置此事。”陸瑾娘很好奇,卻並沒有上前。遠遠的站着看着前面那一幕。
“估計她們兩人是要直接撕破臉皮了。這事好啊,豈不是便宜了咱們。”溫姨娘高興的叫了起來。
陸瑾娘瞪了她一眼,幸災樂禍要不要這麼明顯,就不知道含蓄嗎?
劉庶妃見了被打的小桃,又看一眼死不認錯,揚着頭一臉傲嬌的李夫人。劉庶妃冷笑,她以爲她是羅側妃嗎?我呸,李夫人竟然有膽子打她的人,那麼就要有膽子承擔後果。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劉庶妃目光死死的盯着李夫人。
李夫人這會一點都不怕劉庶妃,她受夠了,她滿肚子怨氣,就要趁着這個機會發泄出來。“這死丫頭路都不會走,眼睛長在頭頂上了,竟然敢衝撞我。”
小桃嗚嗚的哭着,“啓稟庶妃,奴婢就是走路着急了點,這纔不小心衝撞了李夫人。但是奴婢已經跟李夫人請罪了,可是李夫人卻不依不饒,狠狠的打了奴婢兩個巴掌。奴婢被打也沒關係,誰讓奴婢是下人了。可是李夫人不敢編排庶妃你。罵奴婢不懂規矩,罵奴婢就是個賤蹄子,罵奴婢很多難聽的話。這些話哪句不是衝着庶妃你來的。嗚嗚……奴婢給庶妃丟臉了,請庶妃責罰。”
“你放屁!”李夫人怒斥小桃,“我打你如何,我罵你如何,別將我的話攀扯到旁人身上。”
“夠了!”劉庶妃氣的手發抖,這個李夫人果然是個沒腦子的人。她當初果然是看錯了,就不該讓李夫人進王府的。“李氏你要如何?怎麼着,我的丫頭衝撞了你,你打了她還不服氣,莫非你還想打本庶妃不成?”
李夫人冷笑連連,她不怕劉庶妃,有什麼好怕的。這麼幾年來,她處處討好劉庶妃,結果屁都沒有。王爺不去她院子,她無法懷上孩子,她一輩子都要蹉跎在王府。與其跟着劉庶妃死,不如拼一回,還能夠活下來。“劉姐姐說這話什麼意思,恕妹妹聽不懂。妹妹不過是教訓一個丫頭罷了,姐姐幹嘛這麼兇。妹妹爲姐姐做事這麼幾年,莫非在姐姐心裡頭,連一個丫頭都不如嗎?”眼裡全是怨恨,全是不滿,全是對劉庶妃的怨氣。
劉庶妃哈哈笑了起來,“好,好的很。李氏你果然有種。看你這樣子是對本庶妃不滿了,生了怨氣了。”
“不敢。妹妹人小力微,也就只能耍耍嘴皮子罷了。比不得姐姐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我也就是個墊腳石,讓別人踩着往上爬。自己還天真的以爲別人爬上去後會顧忌一下我這塊墊腳石,也給我一點好日子過。哎呀,我果然是天真。墊腳石就是墊腳石,一輩子都是墊腳石。”李夫人滿腹怨氣,今日撕破臉又如何。
劉庶妃聞言笑了起來,滿眼譏諷之色,“妹妹這話我贊同。墊腳石就是墊腳石,一輩子都是墊腳石。身爲墊腳石就要有做墊腳石的覺悟。明明是個墊腳石,還想做人上人,那想的未免太過天真了。再說了,這世上的墊腳石何止一塊,這塊踮着腳不合適,大可以將她搬開,另外再放一個墊腳石在腳下。妹妹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姐姐這話我可聽不懂。”李夫人變了臉色,警惕的看着劉庶妃。
劉庶妃樂呵起來,“妹妹這麼聰明,自小飽讀詩書有什麼不懂的。”
“你想如何?”
劉庶妃嘲諷一笑,圍着李夫人轉了一圈,將李夫人看的臉發白。劉庶妃逗弄完了,才小聲說道:“當初我既然能讓妹妹進王府,讓你做夫人,明兒我就能讓妹妹你滾出王府,一文不名。妹妹你相信嗎?”
“你以爲你是誰?我是王府四品夫人,這王府還輪不到你說了算。”李夫人強撐着,她知道劉庶妃的手段。但是她不能認輸。即便真的怕了,那也晚了,也沒後悔路可走。那就只能一條道走到黑了。
“妹妹好見識。不過你也說了這是王府,王府這麼大,少個把人,王妃也不在意的。而且少了妹妹,豈不是也會王妃省了一件事情。妹妹你說了?”
“你以爲你幾句話就能嚇住我嗎?我不會上你的當。”李夫人提着一口氣,輸人不輸陣,她絕對不會輸給劉庶妃。
劉庶妃眼中閃過厲色,“妹妹好膽識,你最好說到做到,別到時候哭着跪着來求我。”
“你放心我絕對不會求你。這王府不是隻有你一個劉庶妃。”李夫人揚着頭,絲毫不認輸。
劉庶妃冷着臉,點點頭,“很好,記住你今日說的話。本庶妃就當是養了個白眼狼。”有你後悔的一天。正好,也趁機將這個包袱甩出去,她早就看李夫人不順眼了,這個傻子竟然主動跳起來,哈哈,正如了她的意。
劉庶妃沒心思再理會李夫人這個蠢人,轉而看着遠處的陸瑾娘和溫姨娘,然後主動朝兩個人走過去。溫姨娘有點緊張,“劉庶妃過來了,咱們要不要避開。”
“你怕她?”陸瑾娘奇怪的看着溫姨娘。
“誰說我怕她,我只是不想和她打交道。”溫姨娘挺直了背脊,所謂輸人不輸陣,咱們又沒惹到劉庶妃,又不是劉庶妃名下的人,有什麼好怕的。
“陸才人好興致。”劉庶妃嘴裡只有陸瑾娘,至於溫姨娘,劉庶妃根本沒放在眼裡。氣的溫姨娘心中不忿,卻也不敢和劉庶妃對着幹。
陸瑾娘淡笑,“劉庶妃說笑了。我們只是經過,見前面有事,只能躲在此處,免得被人說閒話。”
“陸才人什麼時候都這麼替人着想,真心不錯。可惜咱們兩人沒緣分,要不然真要好生親近親近。”
陸瑾娘笑了笑,“劉庶妃真會說笑話。瑾娘微末小人一個,不值得劉庶妃如此。”
“當然值得。陸才人知情知趣,又聰慧又大方,我是越看越喜歡。”說着就要去拉陸瑾孃的手。
陸瑾娘果斷避開,沒給劉庶妃半點面子,“劉庶妃,時辰不早了,咱們也該上戲樓看戲。”
“陸才人提醒的是。哎呀,我就是個操勞的命啊。剛纔的事情你們也都看到了,我真是養了個白眼狼。溫姨娘,你笑什麼笑,莫非是在笑話本庶妃不成?”劉庶妃瞪了眼溫姨娘。
溫姨娘連連搖頭,“劉庶妃你誤會了,我是在認同劉庶妃的話。嗯,那人的確是白眼狼。”
“對嘛。算了,本庶妃也不怕別你們看笑話,笑就笑吧。就當是個教訓,反正時間還長,咱們騎驢看唱本,走着瞧。”劉庶妃嘻嘻哈哈的,一點都沒將李夫人放在眼裡。
陸瑾娘朝遠處看去,李夫人已經走開了,無論如何,陸瑾娘都覺着李夫人所作所爲太過魯莽。沒有絲毫的計劃,完全是憑心意做事。這樣子下去,只怕有一天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陸瑾娘想起頭一次見李夫人的模樣,就覺着她應該是和劉庶妃一個類型的人,心眼特多。但是如今瞧着,她卻是最爲魯莽的,比之溫姨娘都有不如。溫姨娘好歹拎的清,知道趨利避害。而李夫人則完全是蠻幹,幹完了她心裡倒是痛快了,只是以後的日子可就難過了。
陸瑾娘不想和劉庶妃糾纏,溫姨娘這會有點怵劉庶妃,巴不得早點離這個女人遠一點。陸瑾娘就說道:“劉庶妃若是沒別的事情,那咱們就去戲樓吧。去晚了我擔心王妃會怪罪。”
“陸才人果然是事事都想着王妃,也難怪王妃那麼看重你。不錯不錯,換做是本庶妃,我也會對陸才人另眼相看。”劉庶妃似笑非笑,像是在嘲笑陸瑾娘膽小如鼠,半點膽量都無。
陸瑾娘不在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陸瑾娘有幾斤幾兩,她自己心裡頭清楚的很。所以對於劉庶妃的挑釁,陸瑾娘是一笑而過,“劉庶妃好興致,我就不奉陪了。溫姨娘咱們走。”
“哎呀,陸才人着什麼急。陸才人不想知道你那好姐妹六王府上的丁側妃的消息嗎?陸才人不是和那位丁側妃交好嗎?莫非陸才人是在做戲?”劉庶妃又叫了起來。
陸瑾娘皺眉,“劉庶妃有話就請直說,這麼拐彎抹角的,也太沒意思了。我不愛這樣,劉庶妃也別浪費口水。”
說的好!溫姨娘暗自偷笑。劉庶妃還真當自己是盤菜,人人都要捧着她,我呸,也不照照鏡子,那副德行,沒人待見。
劉庶妃也不生氣,笑眯眯的,拉着陸瑾孃的手說道:“陸才人還不知道吧。我也是進宮後見了六王府上的人才得知的。陸才人你猜猜看丁側妃出了什麼事?”
陸瑾娘有種不好的預感,不過依舊沒給劉庶妃好臉色看,“有事說事,沒事咱們就走了。”
劉庶妃也不在意,自顧自的繼續說下去,“陸才人,我就不瞞你了。丁側妃流產了。”
“你胡說。”陸瑾娘頭一個反應就是劉庶妃在造謠。
“信不信在你,反正我已經說了這個消息。這可是六王府上的人說的,千真萬確。”劉庶妃一臉不爽。
陸瑾娘皺眉,心中擔心,“你說的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
“怎麼可能,丁側妃一直很小心的,怎麼可能流產。”
劉庶妃嘲諷一笑,“這就要怪丁側妃自己了。誰讓她閒不住,非要去圓子裡逛。陸才人你也知道臘月裡頭,不是雨就是雪,那院子裡有多溼滑,不用人說,有腦子的人都知道。丁側妃頂着個大肚子去院子裡走動,說什麼在屋裡悶久了,心裡頭不舒坦。六王妃怕她心情不好,影響胎兒,就隨了她去。哪想到一個不小心,在園子裡頭摔了一跤,就一跤,那孩子就沒了。聽說孩子都看的出來了,是個男孩子。丁側妃自己做下的,可也怪不得旁人。聽聞六王妃爲此很是生氣,那天陪着丁側妃出門的所有人都被罰了。六王爺失了個孩子,心情自然也不好。進宮那天見了六王爺,那表情真是嚇死人了。”
陸瑾娘不敢相信,丁側妃的孩子就這麼沒了。只是因爲去園子裡走了一圈,摔了一跤,這怎麼可能。那些丫頭婆子都是瞎子嗎,都沒腦子嗎?“此事劉庶妃是如何得知的?”
劉庶妃挑眉一笑,“自然是聽來的。誒,那人你也認識,就是鄧側妃。”
劉庶妃瞧着陸瑾娘那臉色,施施然一笑,“陸才人你心裡想什麼我知道。你是不是在懷疑有人在害丁側妃?別瞎想了,沒人讓丁側妃出門,大家都勸着她了。是她自己要出門去園子。臘月裡頭,真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懷着孕也不老實一點。”
“行了,人家孩子都沒了,劉庶妃也不知道積點口德。”陸瑾孃的心情一下子跌落到谷底。之前是柳美人中毒流產,如今丁側妃又是流產。進了王府的女人想要一個孩子怎麼就這麼艱難。都說宮裡頭纔是真正的難,可是在陸瑾娘看來,這小小的王府一點都不遜色宮裡頭的兇險。
陸瑾娘臉色白了又白,微微頷首,“多謝劉庶妃告訴我這事。我先告辭了。”
“誒,陸才人就不想說點什麼。”劉庶妃挺失望的,這個陸才人性子也太怪了。
陸瑾娘搖頭,“我和劉庶妃沒什麼好說的,再說這會也不是閒話聊天的時候。”
溫姨娘跟着陸瑾娘走上戲樓,溫姨娘還回頭看了眼劉庶妃,笑着對陸瑾娘說道:“陸才人,這個劉庶妃莫非是想拉攏你?”
陸瑾娘冷笑,“別瞎說,沒影子的事情你倒是能說的一板一眼的。”
今日的戲唱的很好,還都是陸瑾娘喜歡的。可是陸瑾娘一點心思都沒有,心神都不知道飄到什麼地方去了。好不容易捱過了時間,陸瑾娘急急忙忙的就想回沉香院。結果被齊氏叫住,“陸才人,隨本王妃一道,送送各位客人。”
陸瑾娘無奈,只能按下心中焦急,跟在齊氏身後,當一個完美的木頭樁子。羅側妃也陪在齊氏身邊送客,眼神特別有深意的看着陸瑾娘。趁着齊氏沒注意的時候,羅側妃對陸瑾娘說道:“陸才人好福氣。”
“妾不過是個微末之人,不敢當羅側妃如此說。”
“王妃這麼看重你,多次給你體面,莫非這還不是福氣?”羅側妃似笑非笑,眼神毒辣。
陸瑾娘心頭一跳,“羅側妃說笑了。王妃看的起我,自然是我的福氣。只是妾不敢因此而張狂。王妃時常教導咱們,要恪守本分。若是妾有說話不當之處,還請羅側妃見諒。”
“好說。”羅側妃笑眯眯的,拉着陸瑾孃的手,拍了拍,“陸才人,本側妃很看好你。”
陸瑾娘隨意的笑了笑,“多謝羅側妃。”
羅側妃挑眉,就這麼完了?羅側妃冷笑,還真是個油鹽不進的。慢慢來吧,她不相信這個陸瑾娘永遠都是這麼一副淡定守禮的樣子。
送完了客人後,齊氏給陸瑾娘使了個眼色,暗示陸瑾娘跟着她。陸瑾娘只能跟在齊氏身後進了喜樂堂。
齊氏招呼陸瑾娘坐下,開門見山的問道:“聽說李氏和劉氏鬧了矛盾,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可親眼看到?”
“回稟王妃,這事妾親眼所見。”
“哦,那你和本王妃說說那兩人究竟是怎麼回事。”
“是。”陸瑾娘斟酌了一番,“事情起因是劉庶妃身邊的丫頭小桃因爲着急趕路,不小心衝撞了李夫人,李夫人怒氣很大,打了小桃。後來劉庶妃出來,兩個人直接鬧了起來,算是,嗯,算是撕破了臉皮。”
“哦?這麼說那兩人是反目成仇了?”齊氏笑了笑,覺着這事有點好玩。
陸瑾娘偷偷看了眼齊氏,然後才點頭說道:“應該是吧。”
齊氏笑了起來,心情顯得還不錯,“李夫人向來都是以劉庶妃的意思做事,如今竟然有膽子反抗,真是奇怪了。一個小丫頭,何必那麼大的火氣,看你前些天的事情,那李夫人果然積累了不少怨氣。劉庶妃也真是的,李夫人是她的人,好歹也該多照顧一番。不僅不照顧,還當着那麼多人的面,落了李夫人的面子,李夫人心裡記恨也是理所當然。”
這話聽着怎麼有點爲兩人惋惜的意思在裡面?
陸瑾娘默不作聲,齊氏這番說辭,陸瑾娘是不相信的。齊氏心裡頭應該是很高興的,而不是一副惋惜,爲李夫人爲劉庶妃可惜的態度。
齊氏眉眼一挑,看着陸瑾娘,“陸才人是有別的想法嗎?”
“妾覺着李夫人太過沖動了。”陸瑾娘小心的說了句。
齊氏笑出聲來,“那人本就是個衝動的性子。只是因爲以前有劉庶妃壓制着,這纔好了許多。也難怪你沒看出來。今兒可有受到驚嚇?”
“多謝王妃關心,妾今兒不曾受到驚嚇。”
“那就好。”頓了頓,齊氏又繼續說道:“李夫人雖然性子衝動,但是並非是個愚鈍的人。以後你多和她走動走動,關心關心她。”
陸瑾娘懷疑齊氏的用意,只是這事她也沒法子拒絕。於是只能先答應下來,“是,妾謹記。”
“好了,累了一天,你也下去歇息吧。”
陸瑾娘猶豫着,最終還是問了出來,“王妃,妾聽劉庶妃說六王府的丁側妃流產了,不知此事是否當真?”
“自然是真的。這種事情哪有瞎說的。你和丁側妃關係好,關心她也是應當。不過這畢竟是六王府的事情,你可別傻傻的摻合進去。”
“妾不會的,妾就是想問問。”
“好了,該問的都問了,下去吧。”
陸瑾娘回到沉香院,心裡頭很不安。提筆給丁側妃寫了一封信。信裡面沒說別的,都是說一些開心的事情,只希望丁側妃見了心情能夠好一點。可是寫完了信,陸瑾孃的心情越發的落寞。六王府子嗣艱難,除了六王妃和一個姨娘,其他人都沒有孩子。丁側妃好不容易懷孕,卻不到三個月就沒了。究竟是人爲還是天意,誰也說不清楚。可是這越發的讓陸瑾娘對懷孕一事感到恐懼。她預感若是自己有了身孕,怕是也無法平安產子。
摸摸自己的肚子,陸瑾娘大聲的叫道:“荔枝,荔枝……”
“奴婢在這裡,姑娘有什麼事?”荔枝一聽到動靜,就急忙進來了。
陸瑾娘示意荔枝將房門關上,然後壓低聲音問她,“高公子配的藥還剩下多少?”
“姑娘問這個做什麼?”
陸瑾娘暗歎一口氣,“若是藥不夠了,記得找高公子配藥。”
“姑娘今兒聽聞丁側妃流產的事情,姑娘是不是害怕了?”荔枝果然猜中了陸瑾孃的心思。
陸瑾娘也沒否認,點頭承認道:“的確是害怕了。在這王府每行一步都要小心謹慎,荔枝咱們可不能糊塗。”
“可是姑娘總不能一直沒孩子。如今姑娘還年輕,王爺心裡頭也有姑娘。但是等幾年後,王府進了新人,姑娘若是還沒孩子,那時候該如何是好?”荔枝擔心不已,她情願讓陸瑾娘揹負風險,也要生下孩子。
陸瑾娘卻搖頭,“不,那是將來的事情,咱們想那麼遠沒用。要緊的現在,現在你家姑娘我可沒膽子懷孕。”
荔枝暗歎一聲,“姑娘的難處奴婢明白,奴婢恨不能以身代過,可是姑娘總不能一直這麼逃避下去。”
“不會的。我當然不會一直逃避下去。好荔枝,你家姑娘我已經夠煩心了,你就別再聒噪了可好。你先去看看還剩下多少,要不等高公子來的時候,和他說說,讓他多配點藥。”陸瑾娘拉着荔枝的手,眼巴巴的。她需要一個支撐,需要一個發泄的出口,一個陪她說心事的人。沒有比荔枝更好的人選了。
“姑娘放心吧,那藥還很多,至少夠姑娘三四個月的用量。這事奴婢一直放在心上的,等下次見了高公子,奴婢會和她說的。”
聽了荔枝的話,陸瑾娘鬆了口氣,將寫給丁側妃的信件交給荔枝,“這信你幫我送出去。要是能去六王府看望丁側妃就好了,我也能安慰安慰她。”
荔枝奇怪的看着陸瑾娘,“姑娘,奴婢說句不恰當的話。姑娘和丁側妃不過見了兩面,通了幾次信而已,爲何姑娘如此在意丁側妃?”
陸瑾娘笑了起來,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美好的事情,笑容都是那麼的溫暖,“丁側妃人很好。我和她脾氣相投,便認了她這個朋友。”陸瑾娘繼續說道:“第一次見她是在宮裡頭,那時候的她,嗯,總之我們合得來。”
陸瑾娘想起丁側妃的笑容,那麼的純真,說起小時候的事情,兩人都有共鳴。人與人的緣分真的挺奇妙的,她和丁側妃的友誼來的迅速無比。或許這就是緣分,看對眼了某個人,兩個人之間的關係便會突飛猛進。看不對眼,即便整日相處,也未必能成爲朋友。
荔枝不太明白,卻也知道陸瑾娘是真的拿丁側妃當朋友。“姑娘放心吧,奴婢這就去將信送出去。”
丁側妃那裡收到陸瑾孃的信,又哭了一場。丫頭勸着,“側妃別哭了,側妃如今是在月子裡頭,小心哭壞了眼睛。”
“我連孩子都沒了,還要眼睛幹什麼?”丁側妃嗚嗚的哭着,丫頭越勸,她哭得越發的厲害。人人都說是她自己咎由自取,是她自己不當心,她一開始也以爲是自己不小心這才滑倒。可是事後想起來卻處處透着詭異,尤其是當時滑倒那一刻,她記得清楚背上捱了一下。要不是被人推了一把,她肯定不會滑倒。即便滑倒,也不可能掉了孩子。可是沒人相信她的話,就連六王爺也當她因爲失了孩子太過傷心臆想出來的。
說一千道一萬她就不該去花園,不該貪念那些梅花盛景。她如今後悔了,卻連誰在背後算計她都不知道。丁側妃是又悔又恨,後悔自己的魯莽和輕信,又恨算計她的人心思歹毒。可是無論她多悔恨,孩子也回不來了。
嬤嬤進來,丁側妃死死的抓着嬤嬤的手,“嬤嬤如何?可查出來了?”
陪嫁嬤嬤搖頭,“側妃安心養身子,養好了身子再爲王爺生一個哥兒。”
“嬤嬤你不要瞞着我,我知道那個丫頭肯定有問題。就是她天天在我耳朵邊說花園景色如何如何的好,天天說什麼要是我能出去走動走動看看梅花也是好的。還說什麼要是再不看的話,就沒的看了。我是糊塗,受了那丫頭的蠱惑,這才糊塗到懷着身孕去園子裡走動。但是嬤嬤你要相信我,當時我真的是被人推了一下。肯定是那個丫頭,一定是她。一定要查出來究竟是誰指使她做下這些事情。嬤嬤你可要幫我。”丁側妃神情瘋癲,已經有點入魔的跡象。
陪嫁嬤嬤很是擔心。丁側妃又繼續問道:“嬤嬤你到底瞞着我什麼,你說啊,是不是你也要背叛我?”
“不是的,就是給奴婢天大的膽子,奴婢也不敢背叛側妃。是,是……”陪嫁嬤嬤張口結舌,不敢說出真相。
“究竟是什麼,你說啊?”
“那個丫頭昨兒晚上沒了。”
“什麼叫做沒了?”丁側妃不敢相信,事情絕對不是她想的那樣。
“是奴婢疏忽,奴婢沒想到那丫頭有那麼大的決心,竟然自盡了。”陪嫁嬤嬤說完後,一臉羞愧。
丁側妃傻愣住,“那就是什麼都沒問出來了?”
“是的。側妃,這事你別在追究了。如今外面都在說側妃。”
“說什麼?我現在連孩子都沒了,還有什麼不可以讓人說的。”丁側妃哭訴起來,她果然是被人算計了,她真傻。
陪嫁嬤嬤無話可說,只能陪着丁側妃一起哭。
過了正月十五,王府漸漸冷清下來,迎來送往的事情也少了許多。到了月底,正月即將過去。羅側妃和劉庶妃交出廚房和針線房的賬本的時間也即將到來。陸瑾娘關心着這事,所有人都在關心這事,就連傲嬌的羅側妃也難免會多想。要是不交出去,她會如何?齊氏又會如何?只是羅側妃不敢去賭,代價太高,收穫有限。
二月初一這一日,衆人早早的來到喜樂堂。劉庶妃捏捏懷裡的賬本,心裡頭真心不甘心。要是能夠長長久久的管家,那該多好。
衆人請安過後,分別坐下。齊氏掃視了一眼羅側妃和劉庶妃,眼中含笑。“今兒是二月初一,去年臘月的時候,王爺親自開口讓羅氏還有劉氏你們兩人協理管家。這也是王爺體貼我,想讓你們爲本王妃分擔一點。如今出了正月,王府的事情也就那麼幾件,這些都是本王妃平日裡做慣的事情。照着王爺的吩咐,羅氏和劉氏你們從今日開始,就不用再協理家務,可以放心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將你們自己的院子打理好就行了。”
真沒想到齊氏竟然會開門見山的說起這事。陸瑾娘和其他人都朝羅側妃還有劉庶妃看過去。
羅側妃沒動靜,劉庶妃動了動,身體微微前傾,“王妃提醒的是。正好妾今日將賬本帶來了,還請王妃過目。”說着就將賬本掏了出來,遞了過去。
齊氏讚許的笑了笑,劉庶妃還算知情知趣。又去看羅側妃,羅側妃乾巴巴的說道:“回稟王妃,妾今日過來匆忙,沒劉庶妃考慮的周到。等一會下去後,妾就將賬本送來。”
“好,我等着羅側妃的賬本。羅側妃協理廚房,廚房事情又多又雜,又趕上過年,本王妃就擔心廚房賬本一塌糊塗。一會你送來,咱們好生對對帳。”齊氏含笑點頭。
羅側妃微蹙眉頭,廚房的賬目的確亂的很,羅側妃不怕對賬,怕的是齊氏找藉口收拾她。
陸瑾娘見羅側妃和劉庶妃都如此乾脆,於是鬆了口氣。之前還真擔心兩人野心太大,不交賬本。如今好了,總算羅側妃和劉庶妃還沒糊塗到和王爺王妃作對的程度。
溫姨娘咂咂嘴吧,她有點失望。還以爲今日會看到一出大戲,卻沒想到竟然這麼簡單就交出了賬本,一點意思都沒用。
李夫人低眉順眼的,好似神遊天外,根本沒在意屋中的情形。
這件正事完了,大家也都散了。李夫人神遊天外,沒注意身邊情況。結果出門的時候被劉庶妃身邊的丫頭狠狠的撞了下,差點跌倒。幸好陸瑾娘和柳美人一起扶住了李夫人,纔沒讓她丟臉。
這一幕所有的人都看到了。齊氏吭都沒吭一聲,轉身進了偏房。劉庶妃回頭看了眼李夫人,一臉笑意,“李妹妹這是怎麼了?連路都不會走了嗎?”
李夫人回過神來,狠狠的瞪了眼那丫頭,然後才說道:“讓劉庶妃操心了,我會不會走路,不用你來關心。”
“哼,李妹妹還是這麼自以爲是啊,好吧,我也不做爛好人,就祝李妹妹好運吧。”劉庶妃笑笑着走了。對於李夫人,她是徹底沒放在眼裡。
羅側妃經過李夫人身邊,不屑的看了眼,然後斥責道:“不自量力,蠢笨。”
“你說什麼?”李夫人脾氣上頭,就要和羅側妃對着幹。
羅側妃鄙夷一笑,“如今連人話都聽不懂,果然越來越蠢。柳美人咱們走,別和這蠢人在一起,免得你也跟着變蠢了。”羅側妃十分不待見李夫人,在她看來李夫人就是典型的白眼狼,這種人一輩子都遭人唾棄。
柳美人不得已只能放開李夫人,抱歉的衝李夫人還有陸瑾娘笑笑,跟在羅側妃身後走了。
陸瑾娘也放開了手,準備離去。卻沒想李夫人竟然會叫住陸瑾娘,“陸才人,聽說你孃家大哥即將和同業坊的胡家定親,這事是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