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蓉繡在慈安宮中向太后又是一頓哭訴,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哭得似個淚人兒,將皇上如何對她不理不睬、如何將施車國的珍稀貢品盡數賜予夏蘭香、如何在冷宮中臨幸夏蘭香、夏蘭香在冷宮中如何不遵太后懿旨閉門思過、如何狐媚妖道勾引皇上等等,向太后哭訴個不停。複製本地址瀏覽%77%77%77%2e%62%78%73%2e%63%63最後歸結爲一個意思,就是“夏蘭香不守宮規,禍亂後宮,論罪當死!”
太后聽得頭疼心亂,但也少不得耐着性子安撫石蓉繡,說這些只是因爲皇上重情而已,夏蘭香畢竟是曾經服侍過皇上獲過聖寵的人,皇上對她舊情難忘,正說明了皇上是個有情有義的男子。若是皇上對身邊兒的女子鐵面冷心,人走茶涼,那豈不讓人心寒?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皇上對夏蘭香如此,對石蓉繡也會如此。大家都是皇上枕邊兒的人,皇上哪個能不心疼呢!
石蓉繡只是拿了帕子嚶嚶的哭,也不知她聽不聽得進去。勸說了半天,把太后也說得乏了,末了又不輕不重的點了石蓉繡一句,“哀家知道你容不得那夏氏,現如今她已被打入冷宮,皇上念舊常去看看她,這也是人之常情。哀家還知道這些日子你也折磨得她夠苦的了,你是中宮皇后國母之尊,她又畢竟是你的表妹,得饒人處且饒人,也該罷手了。”
打發走石蓉繡後,太后倚着榻上的小几而坐,沉着臉一言不發。陶安人用四個白玉碟子分別裝了金絲小棗、蜜香桃仁、陳皮話梅和龍井瓜子置於小几之上,又爲太后換了盞普洱茶。
太后見了,白了陶安人一眼,嗔道,“你也是小氣,方纔皇后在這裡,你也不拿這些個出來,這會子人家走了,你倒拿出來了,不知道的還以爲哀家心疼吃食倒不心疼兒女,連慈安宮的下人也不會待客呢。”
陶安人明知太后只是隨口一說,並無真的怪罪之意,卻也故作冤枉狀笑向太后道,“太后錯怪奴婢了,奴婢並不是小氣怠慢皇后,只是這幾樣東西都是需要細細品味才能品嚐出其中滋味的,奴婢怕皇后沒那個耐性品嚐,故爾纔沒有拿出來。”
太后聞言嘆了一聲,點點頭,道,“良芝啊,你算是說對了,蓉兒這孩子真是太沒耐性了。剛當上皇后還沒幾年,這往後的日子還長着呢,沒有隱忍的耐性,她將來怎麼能熬到哀家這一步啊。”
陶安人陪笑道,“奴婢在旁看着,太后雖對夏常侍疾言厲色,可對皇后娘娘卻還是很疼惜的。太后成日家爲兒女們費盡心思,這哪個還敢說太后是隻心疼吃食而不心疼兒女呢?”
太后正色道,“皇后雖刁蠻任性,但與夏氏不同。拋開輔政王的原因不說,這皇后頂多就是抱怨抱怨皇帝不理她,或與後宮中人爭寵而己。哀家曾說過,不癡不聾不作家翁,對皇后哀家還可以寵慣着她,可夏氏竟敢慫恿皇帝罷朝,腐壞聖德,哀家就不能裝聾作啞了。哀家絕不會讓先皇和麗妃的事在皇帝身上又重演。”
太后說完,又煩惱的嘆了口氣,恨鐵不成鋼的道,“話說回來,這皇帝也真是!當了皇帝都三年了,還不能做到秋色平分、雨露均沾。他去冷宮看夏氏也就罷了,還將施車國的貢品全都給了夏氏,也難怪皇后會生氣。”
陶安人聽了,思索了片刻,向太后委婉的道,“太后,奴婢有一事不明,皇上既然如此偏愛夏常侍,爲何不向太后……”
太后會意,看了一眼陶安人,道,“你也覺着奇怪吧?自從哀家將夏氏罰去冷宮後,皇帝雖時常去看望她,對她仍寵愛有加,可卻從不曾向哀家開口求情將夏氏放出來。其實皇帝身邊兒沒有可心的人,哀家也不忍將皇帝逼得太苦。夏氏不算貌美,倒也讓人放心,若是她真心悔過,皇帝又開口求情,哀家也不是鐵石心腸。可是,皇帝卻從未跟哀家提過,這豈不奇怪?”
見太后滿面煩惱憂愁,陶安人笑勸道,“想必是皇上反省後,也覺着夏常侍犯的錯確是嚴重,因此雖心裡放不下夏常侍,卻也抹不開臉兒向太后求情。既如此就讓夏常侍在繁謝宮裡再悔過些時日,待皇上覺着可以向太后求情了,自然就會說了。”
太后想了半晌,最終皺眉道,“也只好如此了。哀家老了,操不動那麼多心了,只要皇帝不誤朝政,能以江山社稷爲重,他願意去冷宮看夏氏就隨他吧。”
太后在慈安宮中爲後宮瑣事煩惱的時候,雲嫣卻在安姑姑的陪伴下出了落英閣,向繁謝宮的更深處走去。
可能是爲了安撫雲嫣,不忍心讓她像一隻籠中鳥一樣被成天禁錮着,慕容予桓特許雲嫣可於每日午後出去走動走動,但不可走出繁謝宮,也不能離落英閣太遠。
於是這一日,安姑姑陪着雲嫣向繁謝宮深處走去。夏至節臨近,天氣愈發悶熱起來,可繁謝宮正因建於皇宮北面背陽處,常年陰冷,反倒成了夏日的避暑之地。
進宮已有數月,可這是雲嫣第一次細看這座冷宮。一色破敗的房屋,一片慘淡的景象,斷瓦頹垣,無樹無草,每個房屋的大門皆緊閉,誰也不知道那門後曾有一個怎樣的人,又有着一段怎樣的故事。
安姑姑帶着她轉過了一片廢墟,雲嫣越走越心涼,正欲回去,卻見安姑姑擡手指着前面,向她道,“貴人請看。”
雲嫣擡眼一望,立時愣住了,只見眼前竟出現了一個小小的湖泊。湖雖不大,但水很清澈,且是活水,脈脈的流淌着,發出輕輕的嗚咽聲。這湖的存在,不知是爲這冷宮添了一分靈氣,還是又添了一道淒涼。
不知是不是因爲這湖是活水,湖邊竟疏落落的生長着幾棵高過人頭的丹杏樹。
“這裡怎麼會有個湖呢?”雲嫣望着湖面,不解的問。
“貴人,冷宮中一直就有這個湖,這個湖叫作淚湖。”
“淚湖?”
“是,傳說這個湖是冷宮中那些被拋棄的女子的眼淚彙集成的。冷宮之所以冷,一來是因爲建於北面背陽處,二來就是因爲有這個湖常年在此流動。宮中有個說法,淚湖的水流不斷,宮中女子的眼淚也不會斷。”
雲嫣明白安姑姑的用心,安姑姑苦心孤詣的想勸雲嫣正視眼前的處境,不要總沉溺於自己的情緒中。宮中的生活是現實的,而且是可怕的。
安姑姑用帕子鋪了,扶雲嫣在湖邊的一塊大石上坐了,向雲嫣道,“貴人容奴婢再多一句嘴,奴婢對貴人的身世一概不知,只知貴人是皇上從宮外接進來藏在繁謝宮的。其實皇上懷柔天下,富有四海,在宮外看上一個女子帶回宮裡,這在歷朝歷代都是常有的事。那貴人可知爲何獨獨在本朝卻不行?可知爲何皇上將貴人接進來,卻不敢明示於宮中嗎?”
雲嫣默默低下頭,想起自己在一品樓中的遭遇。其實皇上曾經已暗示過,雲嫣在宮中不得見人,自是因爲她曾是京城名妓的原因,過不了內務府留檔查證那一關。
雲嫣兀自哀憐,卻聽得安姑姑道,“那是因爲先皇與麗妃的事情留下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