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妃低頭嗅了嗅懷中的虞美人‘花’,閉目吸氣,一副很享受的樣子,然後纔不急不徐的回答太后道,
“託太后娘娘洪福,本宮還沒死……:。本宮的一切都是太后娘娘所賜,因此只要太后娘娘還健在,本宮就不敢先死。”
麗妃嗓音嘶啞難聽,但語氣中的尖酸之意更是刺耳。
太后微微笑着,淡淡的道,“沒死就好,哀家容你在繁謝宮中自在頤養天年,若是你就這麼死了,倒辜負了哀家的這片心了。”
太后說着,打量了一下這片虞美人‘花’園,繼續道,“不過,看來你在這裡生活得倒是怡然自得,竟還有興致種了這麼一片‘花’園子,這倒可以讓哀家放心了。”
麗妃也假意的笑着,道,“太后娘娘不是要拿本宮堵塞攸攸之口嘛,既然太后娘娘還不能讓本宮死,那本宮就要活得怡然自得,活得長長久久,好親眼看看太后娘娘和整個大周將來的下場!”
麗妃向前走上幾步,陶安人和蔣成等人迅速橫身擋在太后身前,戒備的盯着麗妃,以防她有什麼犯上之舉。
太后卻稟退陶安人和蔣成等人,從容的道,“你們只管退開,她不會對哀家怎樣。你們沒聽到她說嘛,她還不想死。”
陶安人和蔣成等人退開半步,仍是若即若離的護在太后身旁。
果然,麗妃只是走上幾步便停住了,她向太后指了指眼前這片虞美人,詭異的看着太后笑道,“太后娘娘可知本宮爲什麼要在這裡種虞美人嗎?”
太后並不答言,只是不置可否的看着麗妃。
麗妃帶着幸災樂禍的語氣,用嘶啞的聲音‘吟’念道,“‘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她轉頭觀望着太后的神情,道,“太后娘娘才華橫溢,想必也聽過這首《虞美人》吧,這是唐朝李後主的絕命之詞。太后娘娘,您可以想象當李後主寫下這首《虞美人》之時,他這亡國之君心裡有多麼哀怨和悲慘嗎?”
在宮中‘吟’詠亡國之詞本已是大忌,而麗妃話語中指桑罵槐之意更是十分明顯,太后暗暗咬了咬牙,面容上卻浮出了笑容,沉思着點了點頭,向麗妃道,“麗妃提點的也對。‘‘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想李後主爲‘春’‘花’秋月勾起往事而傷懷時,勢必也會反省身爲國君怎麼會‘弄’到今天這步田地吧?對昔日縱情聲‘色’,不理朝政,枉殺諫臣的所作所爲也會悔不當初吧?因此,哀家時常規勸皇帝要近賢臣而遠小人,特別是那些妖冶狐媚、來路不明又心懷叵測的‘女’子,更是要遠之纔是,否則一旦沾惹便會悔恨終生。先皇的悔恨,哀家絕不讓它再成爲皇帝的悔恨。”
太后話中之意不言自明,暗示先皇認爲與麗妃相識相愛是自己終生的恨事。
麗妃冷着臉似下了霜一般,狠狠的向太后道,“好!那本宮就奉陪太后娘娘到底,看看這最終會是誰的終生恨事!”
說完,她將手中的虞美人像祭祀一般放在太后腳下,轉身又走進‘花’園,在方纔起身處若無其事的躺下了。
太后看着麗妃的一舉一動,轉而向蔣成道,“罷了,此事哀家不追究你的罪責了,錯本不在你,她的事你原也管不了。只是你們給哀家盯緊了她,別讓她跑出去,也別讓她死了。其餘的就隨着她,她願意住在哪個屋裡就隨她住,她願意種‘花’就隨她種去,哀家看她還能折騰出什麼‘花’樣兒來!”
蔣成連聲應了幾個“是”,擡起袖子抹着一頭一臉的汗。這一番若不是因爲麗妃突然出現,他必是要在太后和皇上之中得罪一個,如今這麗妃倒成了他的救命稻草。蔣成心裡想着,這以後還真是要好好孝敬這位麗妃娘娘。
陶安人扶着太后離開繁謝宮,蔣成送至‘門’外,剛走出繁謝宮的大‘門’迎面就遇上了急匆匆趕來的慕容予桓和秦公公。
原來,蔣成派去的那小內‘侍’到了龍安殿才知,慕容予桓今早下了朝就一直在御書房與沈福廣談事情,並未回龍安殿。那小內‘侍’又匆匆趕到御書房,可卻又不見秦公公。
沒有秦公公去給皇上通報,以他這繁謝宮小內‘侍’的身份是斷不敢闖進御書房的,於是他只好又去找秦公公。打聽之下才得知,秦萬被慕容予桓使去內務府取東西了,小內‘侍’又急忙趕往內務府找到秦萬,秦萬回來通稟了慕容予桓,這才耽誤到此時。
見慕容予桓跑得滿頭大汗,一副心急火燎的緊張樣子,太后深邃的目光定定的看住他,頗有深意的道,“皇帝何必擔心成這個樣子,像丟了寶貝似的。放心吧,哀家不會動夏氏的。”
聽太后如此說,慕容予桓猜想太后應該是並沒有發現落英閣中的雲嫣,這才鬆了口氣放下心來,掩飾道,“母后,兒子並非擔心夏氏。今日風大,繁謝宮又是極‘陰’寒之地,兒子是擔心母后在這裡受了風寒,若是再生了氣,對身子越發不好了。”
太后點了點頭,嚮慕容予桓道,“皇帝倒是一片孝心啊。”
說着扶了慕容予桓帶了陶安人回慈安宮去了。
太后一走,落英閣這邊的戒備也解除了,每個人皆是長出了一口氣。又在屋中躲了半晌,聽外面再沒了聲響,這才安下心來。
方纔在屋內,外面麗妃一開口說話,雲嫣便聽出了是她。之後太后與麗妃的對話,屋內也是聽得一清二楚。
此刻,雲嫣開‘門’出去,想面謝麗妃掩護之恩。安姑姑在後面陪着,可等兩人走進虞美人‘花’園時,卻發現那裡空無一人,麗妃不知何時已經走了。
當晚快近深夜時,慕容予桓來到落英閣,一進‘門’便向雲嫣道,“雲兒,朕來了!朕一切都知道了。今日母后突然駕臨繁謝宮,還來了落英閣,雲兒,沒嚇着你吧?”
雲嫣給慕容予桓讓了座,又親自捧上茶來,溫柔的笑道,“皇上,太后慈眉善目、風儀從容,怎會嚇着嬪妾呢?倒是嬪妾隱匿宮中、無名無分,若真是冒然出現在太后面前,倒怕會嚇着太后娘娘呢。皇上,說起來,今日倒多虧了那麗……”
“雲兒,不行,朕不能再等了!”
慕容予桓並沒注意雲嫣後面說了什麼,心中只反覆思慮着如何讓雲嫣大白於宮中的事情,便突然開口打斷了雲嫣。
“朕經常這樣來你這裡,宮中遲早會傳出風言風語,母后一旦先得知了消息就難辦了。朕必須想辦法馬上將你接出冷宮,正式進入後宮纔好。朕想想,朕要好好想一想。”
見他蹙着眉頭一心爲了自己冥思苦想,雲嫣什麼都放下了,也不忍去打擾他,只靜靜的陪在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