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甚在意的淡淡一笑,遠黛隨意道:“雲裳的性子不比旁人,我也管不得她。倒是初煒,三日之後,他可能趕到平京嗎?”遠黛爲嶽堯二人挑好吉日之時,也曾以飛鴿傳書,送了喜帖過去姑蘇,只是這一來一去,時間終究倉促,初煒仍是不克前來。
至於蔣琓,百里肇卻只命人送了一封喜帖、一罈美酒去。一來是距離太遠,蔣琓無論如何也趕之不及,二人卻因平京不比姑蘇,蔣琓若真來了,一旦被人發現,這罪名可着實不小。
百里肇頷首:“差也差不多吧!說起來,姑蘇時候,卻讓蔣琓與雲裳白趕了那麼些路。鬧到最後,也還是沒趕上喝一杯喜酒!”說起這個時,他便不由的記得那一瓶花精油引出的許多事由,墨眉也隨之擰了起來。
輕笑了一下,遠黛悠然道:“有些事情,本是遲早會發生的,如今也不過是早了些,王爺又太過放在心上!”事情纔出之時,她心中也是甚爲氣惱的,但到了如今,她也懶得再去多想什麼了。早早遲遲之事,實在不必懊惱不休,徒然傷神。
何嘗不知她所說有理,但百里肇對此仍覺煩躁,沉默片刻,他才苦笑的道:“若不是……”若不是這幾年他雙足不良於行,他壓根兒就不必擔心此事。而如今,他已不再是大周太子,雖說他手中掌控的力量仍足以影響朝政,但今日的百里肇,畢竟已不是四年前的大周太子了。
只是以他的性子,若做不到,自然更說不出口,因此這話只說了一半,便沒再說下去。
他雖不說。遠黛也能明白他的意思。笑了一笑後,卻自岔開話題,略帶嬌嗔的道:“快起來,陪我走幾步!”一面說着,已自伸手用力推了他一把。
失笑的搖了搖頭,暫且拋下心思,百里肇長身而起:“好!”已順勢的牽住了遠黛小手。遠黛從來怕冷,一年四季手都是冷的,百里肇才一牽了她手,便不由的皺了皺眉。
反手與他十指交扣。遠黛仰頭看一看天上月色:“不過眨眼工夫,眼看居然又要入冬了!”
聽她這麼一說,百里肇也不覺一笑。細算起來。他與遠黛相識居然還不滿一年,這個事實,讓他不由的搖了搖頭:“等過些日子,我陪你過去觀音山走走!”
答應一聲之後,遠黛卻忽然一嘆:“原來纔不過一年呀。我總覺得已經很久了呢!”
不意她也有此感慨,百里肇失笑道:“於我心有慼慼焉!”
口中說着這略帶戲謔的話語,他卻忍不住伸臂,環住了遠黛略顯單薄的肩,同時伸手將遠黛另一隻冰冷的纖手,握在了掌心之中:“這才八月底而已!”言下微帶無奈。
順勢倚在他的懷裡。遠黛也不由的微微失神。雖只是秋日,但平京的夜風卻已帶了幾絲涼意。窩在百里肇溫暖的懷抱之中,感受着絲絲暖意與他平穩有力的心跳。沒什麼來由的,遠黛竟衝口而出的問道:“我若回去南越,王爺會如何?”一直以來,她都盡力迴避、不願說起這些,但今晚。她卻主動的說起了這,怎由得百里肇不心生詫異。
“等我!”良久。他只簡單的吐出了這兩個字。
月色下,兩條人影緊緊相依,遠遠看去,竟渾若一人。
…… ……
次日回府,遠黛便命人分別送了請柬往凌府與宮中。她自是不會做出那種只請凌遠清一人的蠢事來,這一張柬貼,便請了凌遠清與凌遠萱二人同來。
初煒來的,卻比二人初時想的,更要早些,歸寧日的前一日,他便匆匆趕到了平京。到得歸寧那日,巳正時分,沅真與嶽堯已相偕而來。堂上,百里肇與遠黛仍舊坐在上首,沅真便含笑的親手捧了茶給二人。遠黛伸手接了茶,目光落在沅真面上,已不由的泛起一絲欣然。
新婚三日,沅真比之從前,少了一份沉靜卻更多了一份屬於女子的嫵媚柔美。取過早已備好的匣子,親手遞與沅真。匣子裡頭,裝着的,卻是一套極之精緻的點翠首飾頭面。
沅真雖不在意這些物事,但因是遠黛給的,仍是打開看了,又謝過了遠黛。這邊敬過了茶,那邊初煒早上前一步,一把拉住嶽堯,笑道:“我雖來遲一步,喜酒可還是要喝的!”
嶽堯一聽這話,倒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當下擡手一指他的鼻子,笑罵道:“你哪裡是來恭賀我的,明擺着便是來喝我家好酒的!”初煒好酒的毛病,他自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初煒也不否認,只哈哈笑着,卻向沅真一揖到底:“少不得還請弟妹放一放血纔是!”
這麼一說,便連沅真也忍不住笑了出來。她自不會在乎這個,當下喚過自己身邊伏侍的丫鬟,命她這就回去,從酒窖中取幾罈好酒來。初煒見她如此爽快,自是心滿意足。
遠黛在旁看的失笑不已,她也懶得多去管這幾人,當下站起身來,朝着沅真招了招手:“這裡便由得他們說話吧!沅真,你且陪我到後頭花園裡頭走走!”
沅真自無異議,當下笑應着,便跟了她同去。二人在澄懷居內坐定,纔剛說笑了幾句,外頭卻有人來,稟說臨昌公主百里清月已到了王府門口。遠黛聞聲,少不得站起身來,匆匆迎了出去。卻是纔剛行到垂花門前,便見百里清月迎頭走了過來。
她與百里肇雖非同母所生,但因麗貴嬪與董後有些親戚關係,二下里一貫往來甚密,百里清月一入王府,聽說百里肇正與嶽堯、初煒二人說笑飲酒,便也沒有過去,而是徑往後院來了。這會兒見了遠黛,少不得上前行禮,叫了一聲:“二嫂!”
含笑朝她點一點頭,遠黛溫言的道:“清月來了!快,到後面坐!”一面引了百里清月入內,一面卻指了沅真笑道:“這是嶽堯的新婚夫人,你可喚她作沅真!”
這話於她,原只是泛泛一語,卻不曾料到百里清月聽得這話,已大大的吃了一驚:“呀!前些日子我聽人說岳堯哥哥要娶親,我還道是謠傳!想不到竟是真的!”
說着這話的時候,百里清月杏眼圓睜,小嘴微張,神情倒是十足稚氣可人。
沅真聞聲,少不得低眉含羞一笑,因與百里清月遠算不得熟悉的緣故,卻並沒接口。仔細擡眼打量了沅真一回,百里清月認真道:“沅真嫂子生的真是好看!”口中說着,已自然而然的擡起手來,想也不想的從鬢上拔下一對蝴蝶步搖來,塞了過去:“我出來的匆忙,二哥、二嫂也不曾告訴我這事,這對釵嫂子可先收着,等回頭,我與母妃商量着再補一份禮物來!”
不意她會有此舉動,沅真倒不免怔了一下,旋搖頭失笑,出言婉拒道:“公主好意,我心領了,不過若論起來,我年紀可比你大些,便是要給,也該是我給你纔是!”
百里清月聽得連連搖頭,正要再說什麼之時,遠黛已笑道:“罷了!沅真,清月這也是一片心意,你便收下吧!至於那見面禮,等回頭,你可記得須補她一份纔好!”
沅真本不愛太過客套,聽了這話,不覺一笑,當下點了頭,接過了那一對步搖來。那對步搖顯是宮中之物,以金爲質,其上點翠嵌寶,看着極是雅緻,倒也頗合她的心意。
見她收了那對步搖,百里清月這才轉嗔回喜,說出的言語,卻仍不由的帶了幾分氣憤:“這個嶽堯,等回頭,我定要好好罵他一頓,成親這麼大的事,他竟敢不告訴我!”
遠黛在旁,見她小嘴微翹,神色憤憤,看着不似作僞,倒不由的微笑起來。她與百里清月,素有嫌隙,上次宮中一唔,她所以刻意化解,爲的也只是凌遠清,今日再見百里清月這等模樣,心中倒不由好感倍增。拍一拍百里清月的手,遠黛道:“今兒除你之外,我還請了我家十妹妹來,你們二人脾性頗有些相近之處,一會子可要好好親近親近!”
百里清月與凌遠萱早在綠萼嶺時,便曾見過面,這會兒得了遠黛的話,自然點頭稱是。
二人都有刻意交好之心,加之沅真在旁,又頗解了幾分尷尬,此刻說起話來,不多片刻,便愈覺親密。遠黛既邀了她們,自然早早的便做好了準備。這會兒便引了二人直往花園。
秋日裡頭,凡賞景,總少不了菊花、金桂、紅楓。睿親王府的花園裡頭,自也少不了這樣的地方。三人在亭子裡頭坐下,亭內石桌之上,卻早備好了點心茶水。
遠黛親手提壺,爲二人斟了茶,並笑道:“清月來嘗一嘗我這八寶茶!秋日最燥,喝了這茶,卻能清火敗毒!”
因早前與遠黛頗不對付的緣故,百里清月也曾頗下了工夫在遠黛身上,對於遠黛的茶自也是有所耳聞,聞言忙笑道:“久聞二嫂慣會製茶,今兒終於喝到,可不得多喝幾杯!”
遠黛乍一聽到多喝幾杯這幾字,倒不由失笑起來:“我這八寶茶與尋常的八寶茶雖略有不同,但也算不得如何金貴,不過是宜於秋日飲用罷了!清月若是喜歡,不妨帶些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