懨懨的擡手接過巧蘭新沏來的茶盞,蕭呈嫺只覺得心緒煩亂至極。?昨兒宮中所發生的事兒不期然的浮現在腦海。當時說出那一番話,於她,純是一時衝口而出,如今再想起來時,卻覺多有不妥。嫁給寧親王,固然是她所不願爲的,但在沒與羅起東商量妥當之前,便將他扯了出來,當作擋箭牌,是不是也有些過。蕭呈嫺暗暗想着,忍不住的嘆了口氣。
她的心神不屬看在一旁侍立着的巧蘭眼中,卻讓巧蘭終於忍不住的開口問道,你這兩日是了?我看着,從昨兒開始,你就有些不對呢?”
勉強擡眸朝她一笑,蕭呈嫺搖頭道沒,只是今兒天氣不好,連帶着我的心情也有些煩悶而已!”不聽這話也還罷了,聽了這話,卻由不得巧蘭不吃驚的瞪大了雙眼,忍不住的回頭看了一眼窗外。窗外,陽光明媚,揮灑得滿院燦爛金輝,刺得人幾乎睜不開眼。
黑眸轉了幾轉,巧蘭翼翼的道若是心情煩鬱,何不請大爺陪說兒呢?”她自幼便在蕭呈嫺身邊伏侍,自然蕭氏兄妹素來感情深厚,此刻見蕭呈嫺心情抑鬱,便自然而然的想起了蕭呈燁來。
陡然聽得這個建議,卻不由的蕭呈嫺眼前驟然一亮,心中更暗暗叫了一聲是了!我竟將大哥給忘了!”一旦想起此點,蕭呈嫺的心情頓然振奮了好些,忙自起身問道大爺如今可在府中嗎?”不跳字。這件事兒,蕭呈燁怕也幫不得她,但幫她傳個信兒,應該不難。
巧蘭這一早上都在她跟前伺候,卻哪裡蕭呈燁這會兒在不在府內。聽得這話,趕忙應道先等等,我這就大爺可在!”言畢轉身便要往外跑。
的一把拉住了她,蕭呈嫺搖頭道左右坐在屋內也是無趣,我與你同去吧!”她既說了這話,巧蘭自然也不會反對,當下答應着,便與蕭呈嫺一道出了屋子。
這一整個早上,蕭呈嫺其實還未出過門,這會兒一走了出來,陡然見着一天的燦爛陽光,也是一陣眼暈,失笑的晃一晃腦袋,她道原來今兒這天氣竟是這麼好呀!”
蕭呈嫺喃喃,沉重、煩鬱了一早上的心情也在着明媚日頭的照拂下忽然便輕快了許多。
巧蘭與她本是一道長大的,素來也頗得蕭呈嫺的歡心,若在平日,她聽得這話,怕是免不了便要取笑蕭呈嫺幾句,然而今日,她卻沒來由的全無一絲頑笑之心。
二人才剛出了蕭呈嫺所住的浣花院,正要往西頭蕭呈燁的住處去時,卻見那邊恰有一人正疾步的走了來。巧蘭定睛看時,卻忍不住輕呼了一聲,你看!”
蕭呈嫺循聲看去,卻瞧見蕭呈燁正自,神色間雖無驚惶之色,步履中卻顯匆忙之意大哥!”蕭呈嫺忙忙的喚着,一顆本已放下不少的心忽然便又提了起來。
蕭呈燁雖不是那種無事不登三寶殿之人,但尋常無事,卻也不會青天白日往後院跑。
蕭呈燁一路急趕,因心下焦灼,便也沒有太過注意周遭,直到聽了蕭呈嫺這一聲呼喚,他才猛然的擡起頭來,待見果是蕭呈嫺時,他卻忍不住的嘆了口氣,緊走幾步,到得跟前後,便自開口問道呈嫺這是要往哪裡去?”
壓下狂亂如擂鼓的心跳,蕭呈嫺強作鎮定的匆匆答道我正打算尋大哥說幾句話!”
深深看她一眼,蕭呈燁頷首道倒是正好!我也正有話同你說!”口中說着,他已環視了一回周遭,而後才道這裡離你的浣花院倒更近些,不如仍去你那裡吧!”
及至回了浣花院,蕭呈嫺也不顧其他,擺手揮退巧蘭等人之後,便忙問道大哥,你這麼急急的,可是出了事兒了?”
被她這麼一問,再見她面上焦灼之色,蕭呈燁明明已到了嘴邊的話語,一時竟是不忍說了出口,卻是過了好半日,他才苦笑的嘆了口氣呈嫺,你真是糊塗呵!”
神色一時大變,蕭呈嫺猛然站起,一把拽住了蕭呈燁的衣袖,失聲叫道大哥,究竟發生事兒了?你快說呀!”她與蕭呈燁乃是同父同母的親生兄妹,自幼一道兒長大,彼此之間瞭解甚深,蕭呈嫺更,若非出了大事,蕭呈燁絕不會以這種口氣對。
又自深深看了她一眼,蕭呈燁緩聲道今兒一早,皇后娘娘便使了人喚羅起東問話……”說到這裡,他不由的頓了一頓,待見蕭呈嫺滿面緊張之色,不自覺的又嘆了口氣羅起東……他在皇后娘娘面前坦然應承,還說……若能得你爲妻,此生絕不二色……”
不期然的睜大了雙眼,緊抓住蕭呈燁衣袖的纖手也不自覺的鬆了下來,蕭呈嫺怔愣的喃喃道他……真是這麼說的?”這一瞬,蕭呈嫺的心中,也實在不知是個滋味。無須任何理由,蕭呈嫺就是,羅起東的這一句話,絕非泛泛之辭,更不會是謊言。怔愣的跌坐在椅子上,好半日,她才輕聲的道他既能說出這話來,我便是嫁他,也是不枉的了!”
見她這會兒竟忽然兒女情長起來,卻不由的蕭呈燁不苦笑連連呈嫺,這都時候了,你竟還有心思說這些!你可想過沒有,這事於你,或者只是信口一說,但在羅起東而言,卻可能便是滅頂之災!”饒是二人素來親厚,蕭呈燁的此刻的口氣也仍稱不上好。
搖一搖頭,蕭呈嫺平靜開口大哥了!我既說了這話出來,他又敢應承下來,這話便絕不會只是信口胡柴!”這會兒她已想得定了,言談、舉止之間,便也見了從容。
甚爲不解的擡眼看向蕭呈嫺,蕭呈燁猶自不敢深信你與羅起東……”
撇一撇嘴脣,蕭呈嫺道我與他,原是沒有的,但現在有了!”復又反手拽住蕭呈燁的衣袖,左右的搖了一搖大哥,別人我都不管,但你,你一定要幫我!”說着這話的時候,她已仰起了芙蓉也似的嬌豔面容,一雙點漆也似的眸子更滿是期待的望向蕭呈燁。
這話裡頭,卻已帶了幾分撒嬌的意思。而這種撒嬌的方式,乃是她幼時時常對蕭呈燁用的,每每用了出來時,蕭呈燁總免不了要爲她背些黑鍋、受些責罵。事後想了起來,總會恨恨的在心中暗暗發誓,下次絕不理她,而真真到了下次,卻總又是重複了上次經歷。
自及笄之後,蕭呈嫺其實已極少用這種手段,故而這會兒見她如此,倒不由的蕭呈燁心中又是一軟,嘆了口氣,拍了拍蕭呈嫺的手,蕭呈燁低聲的道呈嫺,大哥自然是站在你這一邊的!你也該,爹孃也是不願你嫁去寧親王府的!但這事,怕不是那麼容易呀!”
…………
幾乎同時,澄懷居內,遠黛也正蹙眉的道我想見一見蕭!”
穩穩當當的坐在輪椅上,百里肇輕啜着盞內茶水這個時候見她,你覺得方便嗎?”不跳字。
遠黛一時無語,她自然明白,她若在這個時候與蕭呈嫺相見,確實不甚合宜。雖則說這睿親王府內並無長輩,但也斷沒有新娘嫁才只三四日,便請了閨中密友相聚的道理。況且蕭呈嫺如今尚且待字閨中,家中長輩又有讓她與寧親王議婚的打算。
“我知這事定然是難不倒王爺的!”頓了一頓後,遠黛婉然開口。
百里肇竟也並不否認此點,微微頷首之後,他道你說的不!讓你二人見一面,於我而言,確非難事。但我卻覺得,你實在無需如此着急的!”
黛眉微顰的看向百里肇,遠黛道王爺似乎並不將這事放在心上?”言下已有不快之意。
“本王爲何要將這事放在心上?”墨眉輕輕一挑,百里肇竟自反問了一句。遠黛爲之默然無語。百里肇並沒說,這事與他,本來全無一絲干係,他也根本無需將之放在心上。見她忽然沉默下來,面上更隱約的現出些許的惘然之色,百里肇眸色不覺愈加深沉,深思的看她一眼,他終於還是開了口到目前爲止,這事還只是皇后的意思,遠遠不到搬上臺面的地步!”
直到目前爲止,對於宮中之事,遠黛仍未完全理清頭緒,聽得這話之後,一時也不好往下斷論,只是擡了明眸徵詢一般的看向百里肇。
對於這事,百里肇顯然也沒有隱瞞的打算,淡淡一笑之後,他平靜道半月之前,寧親王妃纔剛剛薨逝,至今靈堂仍在,棺槨不曾出門,有些人心中再是着急,也不敢罔顧世人議論,就這麼火急火燎的忙着迎立之事。所以我說,你根本不必着急!”
聽得這話,遠黛才猛然意識到,確是有些關心則亂了。鎮定一下心神,她沉吟的道王爺覺得,蕭府可會同意這門婚事?”
不置可否的笑笑,百里肇道我這位大哥,從來都是一位富貴閒人!自他降生以來,非伴駕,幾乎從不曾出過平京。而他今年,已二十有八了!”
他雖說的含蓄,遠黛卻一下子便明白了。一個飽食終日,無所事事,成日待在府內的富貴閒人,除卻享樂,他又能做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