嗣後之事果然正如遠黛所料,因得了嶽堯手中那本賬的緣故,杜若與文屏二人倒也沒費多少氣力,便穩穩的將錢嬤嬤給拿下了。順着錢嬤嬤這一根線,連帶着揪出了好一幫人出來。饒遠黛也是見過世面之人,拿到一衆人等貪墨王府錢財的證據、賬冊之後,也不免吃了一驚。
她原不喜歡與不相干之人辯駁、爭鬧,拿了這賬冊後,卻連照面的機會也不曾給這些人,便自簡單的將這羣人劃成了兩組,外院之人另立了名冊,令惠兒送過去嶽堯處,聽憑嶽堯發落。內院之人,如錢嬤嬤等,她卻不好再推給嶽堯了。
及至將這些奴婢一一發落完,再將內院所缺人等一一補充妥當,眼看着已是六月下旬,天氣也是愈發的炎熱了。這段時間裡,內外倒是一片平靜。自打上次被百里肇乾乾脆脆的拒絕,且借勢教訓了一回她身邊的女官後,臨昌公主百里清月也再沒來過睿親王府。至於凌遠清,更是一如遠黛所料的,並未因爲這樁婚事而多說什麼,對於此事,似乎全無不滿之處。
王府內的事兒,遠黛雖多交了給杜若二人辦着,但有些事,二婢卻也不敢完全做主,免不了時時要來詢問她的意思,因此這些日子,遠黛過的倒比從前更要充實的多。
閒閒的坐於炕上,遠黛接過惠兒送上的香茶,淺啜一口,而後長長的舒了口氣。惠兒在旁看着,已忍不住笑道:“今兒下午倒是難得清靜!”
遠黛聽她這麼問了一句:“你且說說,是清靜些的好,還是忙着些的好?”
惠兒想了一想,卻道:“依我看來,卻還是忙着些的好!”
遠黛聽得眉頭一揚,纔要再問時候。惠兒卻已接着解釋道:“從前小姐在妙峰山時候,因別院事少,倒也不覺得清靜的壞處。及後回了府裡,見旁人院裡都是忙忙碌碌、熱熱鬧鬧的,唯獨咱院裡冷冷清清,有時一整日也見不着個人來。便偶爾有個什麼人來,只看那臉色,便讓人只覺氣不打一處來。最可惡是辦個尋常事兒也被人處處留難,事事賠笑。直到後來小姐在老太太跟前露了臉,情形纔好了些。所以我總覺得。能熱鬧些還是熱鬧些的好!”
遠黛倒真沒想到她會說出這麼一番話來,怔然了半晌,倒不免嘆了口氣道:“這些事兒。我從前竟不知道!”而在此之前,惠兒等人也從未在她跟前表露出分毫。
惠兒笑道:“這些話,從前若同小姐說了,只會讓小姐心裡不痛快。因此文屏姐姐一早便與我們說好了,非萬不得已。不教小姐知道!這會兒事過境遷了,才說出來耍笑耍笑!”
遠黛聽得這話,不覺點一點頭:“你們幾個的這份心,我總是明白的!”
惠兒吐舌笑道:“小姐這話,可教我無地自容了!文屏姐姐若知道,怕不又要罵我多嘴了!”
遠黛笑道:“她如今可是這府裡的大忙人兒。哪有時間理會這個,你只管放心便是了!”
二人正在說笑,外頭卻早有人急急的走了來。稟道:“王爺來了!”
遠黛聽是百里肇來了,倒不免微微詫異。這些日子,百里肇每日中午必要過來與她一道用飯的,只是這會兒離着午時,卻彷彿還有一段時間。只是此刻也不是想這些的時候。遠黛匆匆起身,纔要迎出去時。百里肇卻早到了門口了。
遠黛忙含笑的走了上前,徐青見她過來,忙退後一步,恭謹行禮。朝他微一頷首,遠黛接過輪椅,並將百里肇安置在桌邊上。惠兒跟着過去,行禮請安之後,便與徐青一道退了下去。
在百里肇對面坐下,遠黛不無詫異的問道:“這時候王爺怎麼就過來了?”
淡淡一笑,百里肇不答反問的道:“府內之事,似乎已辦的差不多了?”
遠黛一聽這話,頓然心領神會,當下頷首:“雖還剩了些事兒不曾完,但杜若與文屏兩個,也差可應付得了!王爺可是打算這幾日便往綠萼嶺去?”
百里肇點頭:“正是如此!此外,另有兩件事兒要說與你聽。其一,是關於蕭呈嫺的……”
遠黛聽他說起蕭呈嫺,不覺一怔,當下脫口問道:“可是蕭姐姐出了什麼事兒嗎?”
不意她的第一反應會是如此,百里肇失笑搖頭道:“她的身邊有云裳,能出什麼事兒?遠黛,你對雲裳似乎不夠信任呀?”
對於百里肇知道雲裳的存在,遠黛並不意外,搖一搖頭後,她乾脆的解釋道:“我也不瞞王爺,雲裳與沅真二人,都是自幼隨在我身邊的。我三人名爲主僕,其實不啻姊妹。我所以不肯帶了雲裳來平京,並非是說我與沅真感情更爲深厚,而是因爲雲裳性子桀驁,生平最受不得氣。我若帶了她回來,凌府怕不要被她翻了過來,我正是考慮至此,纔將她遣去了北境!”
聽她這麼解釋,再想及近日所得的一些有關雲裳的消息,百里肇卻不免會心一笑。
說到雲裳,遠黛面上便自露出了一絲微微的笑意,似是想起了很久以前的某些事兒:“她這性子,往好了說,是愛憎分明,往壞了說,便是莽撞。因着這性子,她辦起事來,便也不妥當的很,往往到了最後,雖也做到了,但過程,卻總讓人心驚膽戰的!”
聽她如此談論雲裳,卻由不得百里肇不笑了出聲。
遠黛這裡絮絮的說了一回雲裳,再一回想,卻忽然覺得有些不對,不免嗔了百里肇一眼:“王爺敢是在套我的話兒?你倒真是好算計!快說說,蕭姐姐她怎麼了?”
百里肇笑笑,這纔開口道:“我不過是打算告訴你,三日之前,蕭呈嫺等人路過萬州,特意去了你萬州家中一趟!”遠黛倒真沒想到百里肇所謂的有關蕭呈嫺之事,竟會是這個。想着自己纔剛的言辭,也只有無奈的白了一眼百里肇。百里肇雖不在意,但見她神情,卻還忍不住笑着解釋道:“我本是隨口一說,並沒打算要套你的話,纔剛那些話,可都是你自己說的!”
忽然聽得這話,原先面上還帶薄怒的遠黛卻是陡然的沉默下來,好半日,她才輕輕嘆了口氣,慢慢道:“說起來,我與雲裳已有三年多不曾見了呢!”這次急召雲裳過來平京,她也曾想過要與雲裳見上一面,但終於還是沒能見上。
深深看她一眼,百里肇道:“你若想見她一面,爲何當時卻不與我說?”
搖一搖頭,遠黛道:“我若與她見了面,怕就不捨得讓她這麼快就走了!既如此,倒不如不見也還罷了!只要人在,將來總能重聚的!”
百里肇聽得默然,這一刻,他卻忽然的想起了遠在北境的蔣琓與隱居江南的初煒。微微的嘆了口氣,他徐徐的重複着遠黛的言語:“不錯,只要人在,將來總能重聚的!”說着這話的時候,他的腦海之中卻又忽然閃現出一張已有些模糊了的面容——那是初雨。
不由自主的又嘆了一聲,百里肇道:“只是可惜,有些人,卻是再不能回來了!”
從他的神情,遠黛不難猜出他想到了誰:“王爺可是想起初雨了?”她問。見百里肇頷首表示正是,她便又緊跟着問了一句:“初雨……她與杜若究竟有多相似?”
聽她問起這個,百里肇卻不免蹙了眉,好半日纔開口道:“初雨,平日話不多,但性子很倔強。杜若嘛……”略略斟酌一下言辭,他才言道:“應該算是堅韌、隱忍吧!說起來,這兩人的眉目五官倒還真是頗爲相似!”
沒來由的心中一動,遠黛忽而問道:“杜若的事兒,蔣琓已從嶽堯口中得知了,那初煒呢?他可知道杜若與初雨容貌甚爲相似之事?”
墨眉微微一挑,百里肇道:“應該還不知道!”事實上,百里肇可以肯定,初煒一定不知此事。因爲嶽堯根本不會將這事告訴給初煒,他本來也並不是會多嘴多舌的人。
雙眸不期然的微微眯起,遠黛若有所思的道:“世間之人,雖多有容貌相似者,但我總覺得,有些事兒,未必就會那麼巧!既如此,我們何不驗證一二呢?”
百里肇聽得悚然一驚:“你是懷疑杜若有可能……”他沒說下去,面上卻滿是不置信。
遠黛頷首,卻反問道:“誰敢肯定初家當年因罪抄斬,就無一個漏網之魚呢?”
細算起來,杜若的年紀該只比初雨兄妹略小二三歲,又是蕭老太君在上香途中撿來的,倒也難說其身世如何。既如此,又何必不試上一試。倘或真是,倒也免了許多麻煩去。
遠黛可不會忘記,前些日子,蔣琓向百里肇開口討要杜若一事。而這事,也委實讓她頗有些無奈。只因遠黛深知,若是蔣琓執意,只怕杜若遲早也逃不出他的手掌。
杜若在她身邊一日,固然無妨,但她又怎能永遠將杜若留在身邊?
若有所思的點一點頭,百里肇道:“既如此,等我回頭便讓嶽堯寫信過去同初煒說一說這事!”說着,他卻又不覺一笑,目注遠黛道:“想不到王妃倒是深諳移花接木之術呀!”
ps:
磨磨蹭蹭,又這個時候了,無語滴一天,慚愧滴俺
發誓明天二更的俺悄悄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