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中庭的路上,夏邑卿的臉色始終說不上好看,以爲他是在責怪自己與男子走得太近,夏禾不覺心下訕然。
兄妹倆許久沒有閒談,本是有許多話要說的,奈何有了個不好的開頭,後面一路就不知該說什麼了。
快到中庭時,夏禾總算找到了話題,乾笑着問道:“大哥昨日調查府裡前院衆人的行蹤,可有什麼進展了?”
幾乎是話一出口,夏邑卿的臉色就從原本的隱隱不快變成了深深凝重,夏禾啞然,莫非她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了?
正躊躇着要不要打哈哈轉移話題,夏邑卿嘆道:“線索倒是查到了一些,只是……”
說到一半,緊緊皺起眉頭,眼底似有震怒與不敢置信。
夏禾微微驚訝,沒想到這麼快就有線索了,試探道:“大哥查到了什麼?”
這事兒她本不該過問,但心裡有個聲音,讓她不問清楚就不舒坦。
夏邑卿猶豫了會,似乎是在考慮該不該讓她知道,好一會後,才道:“昨日問到一個雜役,說是下午的時候,曾看到五妹在前院走動。”
夏禾心中一凜,難道害三哥的人真的是夏晴?若真是如此,恐怕對瀟瀟下藥的事也與她脫不了干係。
思及此,夏禾怒上心頭。
夏邑卿與她想到了一處,道:“五妹的嫌疑很大。”
夏禾皺起眉,若有所思地點頭。
雖說她也懷疑過夏晴,但到底還是有些驚訝,在她看來,夏晴雖然變得有野心也有手段,但到底只是個養在深宅的女孩,像殺人滅口這樣狠辣的事,她應該做不出來,是以在推測兇手時,她將夏晴放在了最後,然現在看來,她似乎還是小看了夏晴?
心下轉了幾圈,夏禾道:“若是單憑這一點,怕是無法斷定五妹就是兇手。”
夏邑卿贊同頷首,道:“所以我們暫時不要打草驚蛇。”
夏禾默然點頭。
千挑萬選,挑了這麼個壞興致的話題,兄妹倆的心情都變得沉重,眼看就要到中庭了,兩人索性不再交談,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到了中庭,道場已經佈置好了,府上大部分人也都到了,以老太太爲首,都站在祭壇外。
看到兄妹倆過來,老太太招手喚道:“卿哥,小禾,快過來。”
聞言,所有人都望向庭院門口,只見兄妹倆緩步走來,一個器宇軒昂,溫潤如玉,一個淡雅婉約,靈氣十足,端的是如畫般。
三太太讚道:“瞧瞧咱們家的金童玉女,怕是誰家的孩子也比不上了。”
這馬屁拍得好啊,老太太跟夏永淳蘇氏只覺說不出的舒坦。
瞧見老太太與蘇氏一臉得色,二太太心中很不是滋味,憑什麼大房的子女風光無限,她的駿哥兒卻只能躺在牀上,老天爺太不公平了!
本來二太太對夏禾還有些愧疚的,這會卻是恨不得夏禾出醜了。
一一向長輩們打了招呼,夏邑卿與夏禾退到一旁,夏冰向兩人頷首,淡淡笑道:“不知三姐昨晚睡得可好?”
夏禾疑惑地眨眼,不太明白她這問題的含義。
夏冰朝夏晴那邊瞥了一眼,似笑非笑道:“聽說含香園亮了一夜的燈,看來五妹很是期待今日的祈福,興奮得都睡不着了。”
府上的姑娘們都站在一起,她又沒有刻意壓低聲音,話一出口,就有知情的人笑出聲來。
夏晴頓時臉都綠了。
聽出夏冰的意有所指,夏禾淡淡一瞥,見夏晴臉色蒼白,雙腿虛浮,心底不覺有些奇怪,青萍及時湊到她耳邊低聲解釋道:“聽說五小姐昨晚拉了一晚上的肚子。”語氣中不無幸災樂禍。
夏禾瞭然,忍着笑,道:“我也挺期待的。”
本是再正常不過的一句話,然到了夏晴耳朵裡卻成了諷刺。一夜未眠,本就頭暈腦脹心浮氣躁的她,當下被激起一腔怒火,不陰不陽道:“是啊,一會好戲上場,就更令人期待了。”
聞言,夏禾還沒有做出什麼表示,夏顏先不滿了,斥道:“你跟她說那麼多作什麼?”不悅地瞪了夏晴一眼,示意她閉嘴。
夏晴喉頭一梗,撕人的心都有了,憑什麼她出謀劃策忍辱負重後,還要看夏顏的臉色?早晚有一天她要撕碎夏顏的嘴臉!還有夏禾!
恨恨在心底腹誹咒罵一番,夏晴深吸口氣逼自己冷靜下來。
夏珂將一切看在眼中,對夏晴頗爲同情,安慰道:“五姐,你別在意……”她輕拍夏晴的手臂,然而話還未說完,手就被毫不留情甩開,夏晴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
心臟頓時如被浸進了黃連水中,又苦又澀,想着這些日子夏晴愈發冷淡疏離的態度,夏珂微紅了眼眶,咬着脣角悄悄抹眼淚。
紅芝瞧見夏珂抹淚的動作,暗地裡捅了捅青萍的胳膊,示意青萍看。青萍不動神色瞥了一眼,扁扁嘴,無聲回了她兩個字:“活該。”
低語間,東方已經露出旭日一角,黃道長突然大喝一聲:“開壇!”
所有人不由精神一震,老太太雙手合十。
隨着一聲低喝,身披黃袍的黃道長左手拿鈴鐺,右手拿劍,開始做法,只見他上躥下跳,左騰右挪,嘴裡嘟嘟囔囔的也不知在念些什麼,瞧着倒真是有些神神叨叨的味道。
夏禾抽了抽嘴角,這跳大神的既視感不要太強烈。
俞飛璟跟江瀟瀟來遲一步,見已經開始做法,便不聲不響混到人羣裡。
開壇做法是件技術活,然而黃道長蹦躂了半天,衆人除了覺得他“舞姿”有些瘋魔外,並沒有其他什麼感想,看了一陣,大家都覺得沒勁,夏冰湊到夏禾耳邊道:“我瞧着這黃道長也沒什麼能耐。”
夏禾抿脣笑了笑,低聲道:“這舞跳得不錯,別無二家。”
夏冰被逗笑了。
夏顏聽到兩人的話,不禁心下冷笑,你們就樂吧,好戲還在後頭呢!
似乎是察覺到了衆人的百無聊賴,黃道長終於停了下來,他拿起祭臺上的酒葫蘆猛地灌了一口,然後噗一口噴到祭臺的香燭上,剎那間火光沖天,宛如一條火龍。
“祖母快看!黃道長的法力好高啊!”夏顏一臉獻寶地拉住老太太的胳膊,生怕老太太沒看到似的。
“呵呵。”夏禾皮笑肉不笑,道:“是啊,就比街上耍雜耍的差一點。”
夏顏臉上一僵,狠狠瞪了夏禾一眼。
夏禾聳聳肩,笑得沒心沒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