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教訓夏禾前,也就是夏顏告狀時,夏永淳就已經敲打過夏顏,是以夏禾去找夏顏道歉得時候,夏顏雖然臉色非常難看,卻並沒有爲難她。
雖沒有爲難,但幾句冷言冷語還是少不了的。
斜靠在美人榻上,夏顏斜睨着低頭道歉的夏禾,似笑非笑道:“我道三妹妹多有骨氣,結果還不是乖乖過來給我賠禮道歉,你早上的威風到哪去了?”
夏禾不吭聲,任由她嘲笑。
沒有得到迴應,夏顏臉上一會紅一會青,咬牙道:“別以爲有蘇氏撐腰,你就能任意妄爲,在府中橫着走,要知道父親最疼的可是我,只要我一句話,不管我是對是錯,都只有你向我低頭認錯的份兒!”
她以爲這樣就能嚇住夏禾,讓夏禾忌憚自己,然而夏禾只是不鹹不淡地反問了一句:“哦,是嗎?”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狠狠踩中了她的痛腳。
夏顏驀地漲紅了臉。
從表面上看,夏禾來向她賠禮道歉,是她贏了,可實際上,她輸得徹底。
一想到父親嚴詞告誡她收斂脾氣,管教丫鬟,她就止不住傷心憤怒,她不明白,爲何以往待她如珠似寶的父親會突然變了這麼多。
最終,夏顏歸咎於是夏禾搶走了父親對她的寵愛,被看穿的羞惱,加上被搶走寵愛的不甘與憤怒,種種負面情緒讓她的心愈發扭曲。
見她氣得臉色發白,夏禾無辜地聳聳肩,道:“若是無事,妹妹就不打擾姐姐休息了,告辭。”
說罷彎腰行了一禮,瀟灑地離開了夏顏的屋子。
夏顏在屋裡破口大罵,打砸發泄不提。
離開後,夏禾並沒有回草葉廬,而是去了蘭溪苑,蘇氏等着她回去解釋鑰匙的事情,她也想借廚房一用。
夏顏所住的院子離着蘭溪苑不算遠,中間只隔着個水榭,穿過假山走一段路就到了,因爲急着趕路,夏禾匆匆忙忙的就沒有仔細看路,這不,一不留神,在假山拐彎的時候,就撞到了人。
“莽莽撞撞的成何體統?”
陌生中透着幾分熟悉的訓斥在頭頂響起,夏禾擡頭望去,便見一個翩翩少年立在眼前,尚透着幾分稚氣的臉龐夾帶着薄怒。
看清來人,夏禾頓時一個頭兩個大,她竟然碰到夏邑卿了,這個人她真的不想應付。
忙斂衽施禮,福身道:“見過兄長。”
夏邑卿臉色微緩,輕皺着劍眉看她,道:“你這是剛從顏妹妹房裡過來?”
夏禾詫異,他怎麼知道?微微頷首算是回答。
夏邑卿又道:“知錯能改便罷,日後切記不可再魯莽行事,與人動手實不是大家閨秀所爲,如今你與母親走得近,你的一舉一動都代表了母親,若是讓我知道你做出有損母親名譽的事,我定不饒你。”
說罷,他深深望了夏禾一眼,就要轉身離開,卻被夏禾攔住。
無緣無故的被劈頭蓋臉訓斥了一頓,夏禾簡直呵呵了,她急走兩步攔在夏邑卿面前,擡頭望着他的眼睛,道:“兄長言之鑿鑿,皆是批評夏禾之言,夏禾敢問,夏禾犯了何事,讓兄長如此不待見?”
沒想到她會如此直接大膽,夏邑卿怔了怔,隨即眉頭皺得更深,道:“你的所作所爲,還要我一一列舉不成?”聲音中已是夾帶了怒火。
“我的所作所爲?”夏禾冷笑一聲,道:“所謂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兄長看到的我是污穢骯髒的,那代表兄長自己的心是污穢骯髒的!”
“你!”夏邑卿臉色發青。
他雖當不得君子之稱,卻也是謹守禮法,克己自律,不敢妄爲,所做之事皆無愧於心,然而到了她的嘴裡,他卻是骯髒污穢的,這簡直是對他的侮辱!
若非嚴於律己,此時夏邑卿早已動手。
深吸口氣壓下心底的怒火,他道:“好一張伶牙俐齒,莫怪大家都道你能言善辯心計如詭,最是愛慕榮華自私自利。“
夏禾不以爲意,道:“兄長不懂三人爲虎的道理嗎?”
夏邑卿冷哼:“若真是讒言,那你爲何接近母親?難道不是想利用母親嗎?”
這可問到點子上了,夏禾呼出口氣,道:“即便自私自利愛慕榮華,也比冷眼旁觀淡漠無情要好不是麼?”
她擡頭望着他的眼睛,接着道:“若今日的夏禾當真自私自利,那也是往日你們的冷漠無情造成的,我只是想安穩地度過一生,爲此我付出努力,且沒有傷天害理,這有何錯?”
被她澄澈的眸子望着,夏邑卿怔愣着不知反應,一時竟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直到夏禾離開,夏邑卿纔回過神,他望着夏禾離開的方向,抿着脣角,眼底有幾分茫然。
被夏邑卿這樣一鬧,夏禾的心情變得有點糟,心情一糟,她就不想理人,是以到蘭溪苑後,她婉拒了蘇氏的要求,一頭鑽進了廚房裡。這是她的習慣,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去做菜,這樣她就會靜下心來。
蘇氏看出她的異樣,也沒有勉強她,只是在她去了廚房後,派人去打聽她在回蘭溪苑前發生了什麼事。
巧的是,她派去打聽的人剛回來,夏邑卿也過了來。
等夏邑卿見過禮坐下,蘇氏直接問道:“你爲何要爲難禾姐兒?”
夏邑卿神色訕然,道:“我並非是爲難她,只是告誡她不要污了母親名聲。”
蘇氏不贊同地搖頭,嘆道:“我尚且沒有資格責怪她,你又憑的什麼?”
“可她利用母親!”夏邑卿急切地反駁,也不知是真的爲蘇氏不平,還是要遮掩心底的心虛。
蘇氏一眼就將他看穿,語重心長道:“她利用我,我何嘗不是在利用她?你以爲我與你父親爲何能重歸於好?禾姐兒幫了我許多,真要說起來,我利用她比她利用我多,聽話不能只聽片面之言,看人不能只看一面之緣,偏見會讓我們錯過值得結交之人。”
夏邑卿羞愧地垂下頭,“母親教訓的是,兒子以後會注意的。”
蘇氏欣慰地點頭。
說話間,夏禾端着做好的點心進來,看到夏邑卿她還禮貌地點了點頭,神色間已經沒有任何異樣。
見她如此豁達,夏邑卿更覺羞愧難當。
蘇氏笑着搖了搖頭,道:“禾姐兒來的正好,方纔我還與邑卿提起,讓他帶你一起參加下個月他們一羣朋友舉辦的詩會。”
“詩會?”夏禾詫異,好端端的怎麼想起帶她去詩會?
夏邑卿知道母親是在幫自己彌補錯誤,忙輕咳一聲掩飾尷尬道:“到時候也會有很多姑娘參加,三妹若無事可以去玩玩,結交幾個朋友也是好的。”
這下夏禾看出原因來了,敢情是在爲假山旁的事道歉呢。
她咕嚕嚕轉了下眼珠,道:“還是算了,比起吟詩作對我更喜歡研製新點心,多謝大哥好意。”
“如……如此便就算算了。”夏邑卿略感失落。
蘇氏在旁看得失笑不已,連故意的都看不出來,這傻小子以後怕是要被禾姐兒給欺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