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風習習,一葉枯黃飄進窗櫺,打着旋兒落在茶几上,夏禾微微一怔,放下手中的醫書,擡頭望向窗外悠遠的秋空,心跟着飄遠。
回府已經半月,每日除了學醫看書,便是與姐妹們聊天,可能實在京城奔波慣了,驟然清閒下來,反倒有些不習慣。
“小姐。”白雀端着點心進來,笑道:“看書累了吧,吃些茶點歇歇吧。”
夏禾收回視線,笑道:“不知不覺已經到深秋了,可惜錯過了八月,不然摘些桂花晾曬着,做點心釀酒都是好的。”
白雀失笑,道:“難道小姐方纔發呆就是在想這個?”
“不是不是,我想的自然是比這重要的事,譬如中午有什麼菜色之類的。”夏禾肅然擺手。
白雀掩脣輕笑,道:“黃鶯做了小姐愛吃的藕夾肉,可惜方纔宋嬤嬤來傳話,請小姐過去陪太太一起用膳,是以您是嘗不到了。”
夏禾默了默,並沒有問原由,因爲她知道,肯定又與姜氏有關。
自從她們回到府上,姜氏就沒有一天消停過,但凡父親在家,她就不是肚子疼,就是吃不下睡不着,每每都要父親過去陪着,鬧得母親想與父親安安靜靜吃頓飯,都成了奢望。有時,甚至深更半夜派人將父親從蘭溪苑請走。
這次想來也是如此。
起初,父親不耐煩起來都會直接推掉,但每次的結果都是姜氏要死要活,鬧得祖母都不安寧,只好勸父親多順着她。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大家都被鬧得沒有脾氣了。
站起身,夏禾將書本整理好,道:“罷了,看來老天都不想讓我吃藕,正好我也不想吃藕。”
“爲何?”白雀好奇地問。
夏禾神秘一笑,道:“時間不早了,我自己去蘭溪苑,你們就留在房裡用午膳吧。”
“是,小姐。”白雀福了福身。
換了件稍厚的長衫,夏禾提着食盒出了門。早上她嘗試着熬了些藥粥,最是適合乾燥的秋日食用,正好一併帶去給母親嚐嚐。
蘭溪苑裡已經擺好桌子,夏禾進門便看到滿滿一桌美味佳餚,她在心中咦了一聲,面上不露聲色,笑道:“也不知母親吃不吃得慣藥粥,我早上做了些,正好帶來給你嚐鮮。”
蘇氏拉着她坐下,笑道:“你做的我自然吃得慣。”轉頭吩咐丫鬟們布筷。
夏禾將粥從食盒中取出來,蘇氏嚐了一口,頷首笑道:“藥香清淡悠遠,食之卻沒有一絲苦澀之味,令人食之口齒生津回味無窮,甚好,甚好。”
“母親喜歡就好。”夏禾微微一笑。
說着話,丫鬟已經碗筷擺好,兩人便不再交談,準備用膳。
正在這時,夏永淳急匆匆進了門,見桌上的飯菜還沒有動過,鬆了口氣,笑道:“幸好趕上了。”
蘇氏詫異,道:“你怎麼回來了?”
夏永淳擺手,在桌邊坐下,道:“姜氏沒事,我便過來了。”掃視一眼桌上的菜色,笑道:“這麼多菜,你們怎麼吃得完,我回來是正確的。”
夏禾眼珠一轉,心知這頓飯是吃不安穩了。
果不其然,不出一刻鐘,姜氏房裡就來人了,道:“姨娘身子不舒坦,大爺快過去瞧瞧吧。”
夏永淳一杯酒還沒有喝完,聞言不耐煩到極點,怒道:“剛纔不還好好的嗎?”
來請人的小丫鬟瑟瑟發抖,道:“大爺一走姨娘就不好了,一直嚷着肚子疼,奴婢們沒有辦法,只好來請大爺。”
“請我有什麼用,我又不是大夫!”夏永淳摔了筷子,顯然他的忍耐已經快到極限。
丫鬟被嚇得不敢吱聲,但也沒有離開的意思。
蘇氏半垂下眼簾,輕聲道:“去替姜氏請個大夫,大爺你也過去看看吧。”
“我……”夏永淳想要拒絕,蘇氏打斷他,道:“你就讓我跟小禾好好吃頓飯吧。”
夏永淳噎了噎,猛地起身,道:“去就去!”扭頭氣沖沖走了。
小丫鬟趕緊跟上。
蘇氏低低嘆了口氣,眼底劃過失望,轉頭故作若無其事地對夏禾笑道:“快吃吧,一會菜該涼了。”
夏禾點點頭,沒有多嘴。
用過午膳,夏禾陪着蘇氏說了話,便告辭離開,只是她沒有回草葉廬,而是去了老太太的香椿園。
老太太剛禮完佛,見到夏禾十分高興,拉着她坐到身邊,笑呵呵道:“怎麼,今日不用去四海樓學醫?竟有空來祖母這裡玩兒。”
夏禾抽了抽嘴角,呵呵乾笑道:“舅舅前幾日受涼了,讓我這幾日都不必過去。”
想起來還有點尷尬,那日她去四海樓學醫,因爲太熟悉了,便沒有讓人通報,直接上了四樓,誰想推開門,竟看到妖精打架的場面,嚇得她想也沒想撒丫子就跑了,至今還不敢上門。
老太太點了點頭,納悶道:“沒想到神醫也會生病。”
夏禾失笑,道:“是人都會生病啊,醫術好不代表身體好,所以祖母要注意身體,特別是現在天涼了,要記得加衣。”
“知道知道,我乖孫女的話我哪時不聽了。”老太太笑得開懷。
閒聊一陣,老太太嘆道:“我知道你爲何過來,想來又是顏姐兒她們母女在鬧騰,別說你跟你母親,我都煩了,但有什麼辦法呢,姜氏現在懷着孩子,我們能遷就就遷就一點吧,你也勸勸你母親,讓她看開點。”
夏禾笑道:“祖母放心,母親並沒有放在心上。”
“那就好。”老太太鬆了口氣。
夏禾接着道:“我過來確實是爲了姜姨娘的事兒,卻並非如祖母所說是來抱怨的,算一算,我們回來也有半月了,期間沒少聽說姜姨娘腹痛失眠,這可不是好徵兆啊。”
“說的沒錯。”老太太贊同地點頭,道:“之前雖也會腹痛,但只是偶爾,沒有這樣頻繁,且請來的大夫也都說沒有大礙。”
夏禾心下轉了幾圈,故作無奈嘆道:“可惜姜姨娘不願讓我替她診脈,如此下去,只怕有個萬一。”
老太太默了默,道:“她們母女一直視你爲眼中釘,不願讓你幫忙診脈是正常的,你別往心裡去。或是你有信得過的大夫,倒是可以請來瞧瞧。”
夏禾就等她這番話了,聞言笑道:“那祖母認爲楊大夫如何?”
老太太連連點頭,道:“楊大夫願意來當然最好了。”
夏禾放鬆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