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清見堂上師徒二人一起拿眼看着他,決心先來一招“惡人先告狀”,不對,是“先聲奪人”,爭取留下一個好印象。將來也好陪同餘英男買一送一,當添頭混入革命隊伍,錯了,應該是拜入峨眉門牆。
再說了,他還有兩條退路,一當廢品處理給青螺谷開宗立派的窮神凌渾,反正凌真人又不是沒有當過接盤俠,想硬塞四個徒弟給峨眉,一樣被退貨回去了兩個。他自然也有樣學樣,先爭取一番再說。二是在臥雲村守株待兔,等候三年拜峨眉二世祖爲師,當記名弟子,資質人品比他更差的兄嫂都被收錄,他自然也是同樣待遇。
不過這世界正道神仙收徒,最講究心性爲人。他要是不知道未來,他自然可以安心等候仙緣上門。但已經知道兄嫂遭遇,卻放任他們受苦,光此一點,就要被正道仙人鄙視,認爲心性不堪。道理和峨眉弟子救天災一個樣,不知者無罪,但知道卻不前往,就是犯了門規。故此他無論想拜在哪一個正道高人門下,都必須有所行動。
何況,凌真人開創的青螺派是旁門,比起自己一心向往的玄門正宗可是差了不少成色。
若是枯等在家,他上輩子的兩處仙緣都一起消失。
不等座上的廣慧師太開口,他就身軀一矮,恭恭敬敬地跪了下去,誠心正意地道:“回稟師太,弟子蕭清,本是前朝遺民,世居元江邊哀牢山臥雲村。因未服王化,才喬裝成小道士,前往解脫庵求救。”
餘英男癟嘴道:“我師父早知道你是假道士了,清風的道號也是假的,哪個小道士學你這樣,一點玄門規矩都不懂。再說了,我師父早已不問世事,你找錯人了!”
蕭清見小姑奶奶昂首挺胸的得意模樣,一盆冷水立刻潑了下去,神色古怪地道:“我不是過來求老師太幫忙,我可是專程過來求餘姑娘幫忙的。”
“求我?!”
餘英男指着自己的鼻尖叫了出來,滿臉驚訝。
廣慧師太不禁搖搖頭,柔聲道:“英男,聽他將話說完。小施主原來是前朝遺民,想必也是忠義之士,那快快請起,有什麼話坐下說。”
“坐下說就不靈光了!”
蕭清在肚子裡嘀咕了一句,準備繼續賴在地上。不料廣慧師太話音一落,一股輕柔卻沛然浩瀚的力量涌了過來,將他輕輕一託,就身不由己地站了起來,一連退後三步,剛好坐回了下首竹椅上。
你們這些仙人也太霸道了一點吧?!動不動就以力服人,就不知道我什麼時候也能學成這一身本事。
心頭羨慕之餘,越發下定決心,賴死賴活都要跟着餘英男拜入仙人門下。畢竟這金大腿比什麼都重要。
也不多想,直接將早準備好的說辭拿了出來。
“弟子的兄嫂,前些日子被隱居哀牢山的天門神君林瑞抓去,化身爲野獸,受盡苦楚。弟子雖有一點家傳武功,但如何是妖人對手?幸好蒙仙人指點,明白前因後果,知道餘姑娘與幾位同門三年後將前往哀牢山,特意請餘姑娘出手救回我的兄嫂。弟子願意做牛做馬,就算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餘英男將這癩皮狗果然一開口就賴上了,俏臉一紅,嗔道:“我又有什麼本事?能幫上你這個大能人的忙?你還是另請高明吧!”
蕭清急道:“要是其他人能行,我就不會專程來找你了。你可是峨眉長眉真人欽點的三英二雲之一,廣大門戶之人。現在姑娘還沒有拜入峨眉門牆,但兩年後就大不一樣,天門神君這樣的人物,不堪姑娘一擊,更是林瑞的大靠山雪山老魅的對頭剋星。”
餘英男秀目一亮,朝他盯了過來。這癩皮狗的話倒是一點不假,自己將來是峨眉弟子,師父早已經告訴自己。但其他的什麼都沒說,現在一聽,也是心癢癢的,想聽過究竟。
“小施主口中的天門神君,我昔年倒是有兩面之緣,本事十分厲害,就算是我也不一定是對手。至於雪山老魅,據說早已經伏誅,難道是傳言有虛不成?就算將來英男拜入峨眉門牆,修爲再精進,又豈是這爲害塵世千年的妖人對手?!”
廣慧師太也面露詫色,朝蕭清看了過來。
蕭清見兩道炯炯有神的目光猶如實質般地盯了過來,看得心頭有些發虛,辯解道:“離合南明,雙英並秀。是峨眉三大開山祖師之一連山大師所遺的偈語。剋制雪山老魅的,就是偈語中的南明二字,餘姑娘將來所用仙劍,就是達摩老祖所留的南明離火劍。”
廣慧師太雙眸神光大盛,兩道拇指粗細、亮晶晶的光華從射出,罩在蕭清的身上。
蕭清只覺光華透眼而入,一瞬間整個人空空蕩蕩的,不知身在何處,也不知人在何方,好像三魂七魄都一起消失,但偏生卻能感覺到外間的一切。
精光一閃而隱,廣慧師太臉上越發透出幾分奇怪,自言自語道:“怪事,這等玄妙神奇的禁制,恐怕除了當世那幾位金仙一流的人物外,再也沒人能施展了,居然連我地藏法眼都無法透視。小施主,請問你究竟是從什麼人口中知道這些未來事情的?”
蕭清腦袋一下轟地炸開了,他身上居然有仙人禁制?他不是魂穿到蜀山世界的嗎?不料遇到的第一個毫不起眼的仙人,就差點露餡了。難道說廣慧師太的法力不足查看他的詳細情況?
不管了,反正他也沒有必要隱藏過去經歷的必要。這個世界中的仙人都是前知過去未來的,要是再用法寶,幾十萬年的來龍去脈,都能查得一清二楚。穿越這玩意,在蜀山世界本身就不是什麼稀罕的玩意,也沒有多少優勢,人家仙人比你更清楚未來。
蕭清立刻打定主意實話實說,低下腦袋,小聲道:“弟子也沒有遇到什麼仙人。家兄離家出走那天,弟子尋訪了兩天一夜,實在累了就在一個山洞睡着了,做了一個十分稀奇古怪的夢,從一本書中看到了自己和兄嫂的事情,還知道一些峨眉弟子的經歷,於是纔過來求助的。”。
這話也算是九分真一分假,稍微混淆了一下未來經過,隱藏了他的那點小私心。
唯恐廣慧師太不相信,漲紅一張小臉喃喃道:“本來弟子半信半疑,直到來到峨眉山,見到師太和餘姑娘,才知道書中寫的內容一點不假。弟子也是有點小心思的,就是想陪同餘姑娘一道拜入峨眉門牆。要是人家不收我當徒弟,弟子也認命了,再去懇求凌渾真人收留。”
將心頭的小算盤一股腦倒了出去,心頭陡然一輕。在仙人面前耍心思,簡直是自尋死路,還不如老老實實承認的好。至於另外一個世界的見聞經歷,就筆削春秋,避而不談了。
“你既知道和凌渾真人有緣,爲什麼要捨近求遠?不去尋訪凌老前輩,拜師求救呢?”廣慧師太越聽越奇,
蕭清既然鬆口說出了自己最大的秘密,其他事情也不用瞞着,乾脆實話實說。
越發耷拉着小腦袋,用蚊蟲般的聲音道:“弟子不是說凌真人不好,只是凌渾真人要等三年後纔在青螺谷開府……”
廣慧師太一下打斷他的言語,“這麼一說,豈不是魏楓娘將葬身在凌老前輩手中。”
“纔不是呢!魏楓娘已經惡貫滿盈,應該就這一年內被餘姑娘未來的師父妙一夫人所殺。兩年後凌真人才去青螺谷開取鼎湖天書,取出九天元陽尺,助餘姑娘解除萬載寒霜之厄,回體復生!。”
蕭清嘴快,一下將前些日子預訂的腹稿說了出來。話一出口,才發現自己又撒了一個不大不小的謊。餘英男將來被萬載寒霜所凍,可是用萬年溫玉救治回來的,不是靠九天元陽尺。只是這些細節,廣慧師太多半也不知道。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一啄一飲,早已前定。英男因火而旺,故此要受霜凍之厄,可謂陰極陽生,才能剋制塵世間的冰寒玄陰之氣。我早知英男拜入峨眉之前有一場大劫,多次佔算皆有不同,現從小施主口中知道詳情,也就放心了。英男,時候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廣慧師太一轉身,就將身邊的愛徒打發出去,卻示意蕭清留下。
餘英男見師父打斷癩皮狗的話語,明白是不想讓自己知道,儘管有些不情不願,卻滿心歡喜地走了。
等徒弟一離開,廣慧師太對蕭清正色道:“小施主既知曉不少未來之事,還請暫時不要告訴英男,免得先入爲主,反錯過了機緣,多生事端,有益無害。這話對小施主來說,也是一樣,還請謹記。今夜你先回外面茅棚住下,改日你再來庵中,與英男一道學藝吧。”
頓了一頓,又道:“小施主知道的事情,不一定並非真正發生。衆多仙人推算未來,皆非一樣,而是各有差別。就算是洞察幾微,鉅細無疑的金仙中人,也會難免遺漏,有所不準。故此小施主所知曉的,也僅僅是未來將要發生的一種可能。究竟將來要發生何事,也只有造物主一人能盡數知曉,一絲不差。”
蕭清先是心頭大喜,知道廣慧師太既然允許,那他拜入峨眉門牆的機會又多了一分。但後面心頭不禁呆了一呆,旋既明白過來。他此時出現在峨眉,已經不是劇情所在。他要做的,就是秉承人定勝天的道理,迎難而上,改寫自己的未來遭遇。
當下告辭,歡天喜地地倒庵外不遠的茅棚住下,心滿意足地躺在稻草堆裡,美滋滋地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一大早,蕭清就站在山路邊的解脫庵前,看着緊閉的破舊黑漆大門,一顆心有些忐忑起來。難道廣慧師太怕他繼續糾纏不休,耽誤了自己徒弟的前程,連夜搬家逃之夭夭不成?
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大門嘎吱一聲打開,一個白髮如銀的老佛婆走了出來,面無表情地對他道:“師太讓你進去說話!”
蕭清有些受寵若驚地走了進去,頗有幾分進土匪窩的感覺。畢竟,眼前的這位年過七旬的老佛婆可是幹了幾十年的江洋大盜,江湖人稱鐵爪無敵唐家婆,自己不一定能打得過她。
來到昨夜到過的庵堂,心頭不禁疙瘩一聲。廣慧師太換上了一身新衣,陪同在身側的餘英男也是一身嶄新的素青,肩頭還揹着一個小包裹,一副出遠門的模樣。
天啊,你們師徒二人倒是喜歡雲遊四海,常年不在庵堂也就算了。現在又要走?分明是躲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