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清不知道他已經成了其他人眼中釘,正潛心體悟列缺雙鉤的分合動靜之妙。尤其峨眉劍訣所載的內容,與廣成天書的心法一動一靜,一內一外,並無多大的區別,漸漸觸動靈機,運轉先天一氣,將列缺雙鉤恢復原狀,化爲兩道首尾相銜的青藍光虹,緩緩飛行。
黃大先生此時纔看出是兩柄仙鉤,此時縮爲三尺長短,通體寒光閃閃,猶如一涵秋水。青鉤冷氣森森,藍虹霞光熊熊,照得整個木筏霞光異彩,絢麗非凡。此時若沉若浮,緩緩繞行,越發顯得精芒四射。
悟出是雌雄一對,青陰藍陽,若是雙鉤合璧,威力更甚。方纔法壇被破,五鬼正欲反噬,恰因鎮物威力太大,不敢造次,就在一緩間,藍虹如電,已經將女鬼圈住,五鬼更是慌忙逃遁,唯恐葬送。足見此寶威力不在餘女仙的針狀法寶之下。
連忙暗中施法,將從水中遁走的十六條木筏,送出三十里外的起身之處,讓師侄何太沖安頓。自己和青琴靜觀諸位仙人降魔除妖。
約過片刻,列缺雙鉤上的霞光異彩全數收斂,只剩兩柄鏽痕斑斕的破銅爛鐵,虛懸在女鬼的前心後背,一動不動。
楚青琴忍不住道:“師父,女鬼要跑!蕭小師祖堅持不住了!”
不料一言剛落,卻見黃大先生莞爾大笑,搖頭道:“幺女不識先天奧秘,盡開黃腔,豈不是被人笑掉大牙。”
楚青琴這才發現空中的那女鬼,更是一動不動,也同樣虛空跌坐,雙目緊閉,連手中的碧劍長幡都一起收去,面容甚是凝重。
楚青琴一臉不解地道:“公公,孫兒不明白,你就告訴人家嘛!”
黃大先生笑着道:“此乃玄門最爲玄奧的以靜制動,你沒見喬道友都將護身法寶全部收去,就是唯恐引發仙鉤的氣機感應。無論喬道友有任何神通變化,甚至只要心念動出,都會招致仙鉤雷霆萬鈞一擊。”
楚青琴一頭霧水地道:“公公,孫兒越聽越糊塗了。你看雪花都飄落在小師叔祖的寶物上了,怎麼又不會像剛纔般地將雪花融化呢?”
黃大先生搖頭道:“這些玄門妙旨,公公也不通曉,你不如問你師父好了!”
餘英男猛一跺腳,大嗔道:“我現在還不是你的師父,你們不要好的不學,盡學癩皮狗耍賴!也不許叫我師父!”
黃大先生見自己靈機一動,試出真相,心頭大喜過望,喜笑顏開地道:“是是是,現在還不是,老朽多嘴了。琴兒,可不許亂叫餘仙子爲師父,還是跟着公公,叫祖姑吧。”
楚青琴一下會意過來,按捺不住滿臉的喜色,連忙對着餘英男磕了一個頭,才歡天喜地地站起身來。目光一轉,見木筏中擺放的靈牌,神色一下黯淡下來。
餘英男將她的表情全部收在眼中,也是心頭暗贊,知道就此一念,已經足以晉身仙人門牆。
想了一想,對她道:“我現在還未正式拜師,怎麼可能先收徒弟?你既潛心修道,他年若是有緣,我們自會相見。”
黃大先生趁機問道:“請問餘仙子將來究竟要拜何人爲師?”
餘英男笑而不語。
黃大先生就不多問,知道等此間事了,去善化找大俠羅新打聽打聽口風,也八九不離十了。至少近鄰的武當一脈,七位女仙中既無姓吳,又無姓周的。
木筏上的三位女仙,比起昔年見過一面的石玉珠仙子,根骨資質有過之而無不及。尤其周餘兩人,難分瑜亮,一身仙風道骨,更是生平僅見。若是外侄孫女能拜入門下,可謂是黃、楚兩家的曠世仙緣。
兩道青虹瀉地,現出吳週二人。
吳文琪剛落地,一見木筏上的情形,俏臉也是微微一愣,轉眼笑道:“夠了,夠了,蕭師弟,將你的燒火棍收了,這豈是待客之道?喬道友,小師弟出手冒犯,我可得向你謝罪。本只是想留喬道友說幾句話,不料卻做了惡人,真是罪過罪過。”
蕭清雙目一張,兩道清光一閃,空中虛懸的仙鉤就憑空消失。見師姐得了便宜還賣乖,忍不住小聲嘀咕道:“做惡人的可是我,要哪天被女鬼害死了,就天天陰魂不散地纏上你,要你償命。”
才一說完,腰肉一疼,不用問都知被小姑奶奶掐了一下,連忙住口不言。
仙鉤一撤,虛空盤坐的女鬼身上陡然冒起一團若有若無的綠火紫焰,將全身籠罩在內。一張秀氣蒼白的臉龐柳眉一豎,冷冷道:“貴派玄門正宗,乃是天下諸正教的北斗宗盟,我等邪門歪道,豈敢高攀得起。有什麼話,不說也罷!”
吳文琪知道此女被強行截留下來,還被玄天至寶不大不小的威脅了一下,就是泥菩薩都有三分火氣,她哪裡會有什麼好話?現在發出輕易不用的血河紫焰,做出兩敗之勢。不過小師妹身懷純陽至寶,她那血河紫焰全無作用。
當下也不說破,輕笑道:“喬道友雖是太陰一脈,卻志向高潔,生平更未做出害人之事。方纔我們苦苦相逼,道友都未聽羅姑婆之言,發動太陰禁法相拼,我等自然承情。我請道友留下,是有一件你我兩利之事,或許能在兩三年後保住喬道友元貞之身,不知道友是否願意一聽?”
蕭清一聽,忍不住又看了眼前的女鬼幾眼,小聲對周輕雲道:“周師姐,這女鬼是不是徐完門下,名叫喬喬的那個?”
全身如煙似霧的女鬼綠光一閃,人就憑空消失,遙遙傳來一個冰涼的聲音:“道不同不相爲謀,貴派大敵將至,我與兩派素無交情,今日之事就算兩清。”
周輕雲不禁哈哈笑道:“師姐還想逆天行事,師尊早說你打錯了主意。這下竹籃子打水一場空!”
吳文琪不以爲意,搖頭道:“我怎麼不知道這是與虎謀皮,只是聽優曇大師說起,略盡人事罷了。不料反讓蕭師弟給了一個下馬威,差點接下冤仇,不過此女將來再與本門弟子相遇,更會多了幾分戒心,不會鋌而走險了。”
迴轉頭來,對黃大先生道:“羅姑婆已除,它老巢中有不少金銀珠寶,我等出家人要這些黃白之物無用,還請大先生前去收拾安置。我等幾人還有要事,就此告辭。”
揚手一舉,一片金霞微微閃過,四人就消失了蹤影。
黃大先生讓楚青琴跪地拜送,心知肚明面前四仙應是傳聞中的峨眉一門,現在大敵當前,更不欲連累自己,才先行遁走。自己這點旁門小術,雖縱橫人間,但遇到真正的仙人,卻毫無用處,也是唏噓不已。
蕭清見吳文琪用法術隱去身形,人依然停留在原處,並未飛走,心正奇怪,就隱隱聽到天空傳來一道極爲細微的破空之聲。剛一入耳,就見一道又細又短的遁光,出現在頭頂,青紅黃三色光華變幻交織,構成一道絢麗的彩虹。
遁光看上去只有尺許長短,高懸雲層之上,盤旋了兩個圈子。就化爲一道經天長虹,猶如天河傾瀉般地朝東南放投去,一閃無蹤。
吳文琪才拍拍胸口,心有餘悸地道:“司空湛此時雖認出優曇大師的靈符,不敢撕破臉皮,強行與大師爲敵,這才退走。但對蕭師弟手中的列缺雙鉤斷然不會死心,必然挑唆幾個厲害海外妖人與蕭師弟爲敵,暗中再下手搶奪列缺雙鉤,好爲抵禦四九天劫中的乾天真火之用。”
跟着面容一整,正色道:“蕭師弟,優曇大師曾贈我兩道靈符和一個錦囊,讓我轉告師弟,你手中列缺雙鉤本有一劫,應該落在司空湛手中三年,方能轉歸正教。但師弟因爲機緣遇合,提前將仙鉤取在手中,固能防身御魔,但卻多了一番因果。蕭師弟現有兩條路可走,不知道師弟選擇哪一個?”
蕭清見天下間數一數二的前輩神尼優曇大師都替自己出力,心頭一陣狂喜。知道有此老垂青,他的夢想已經不是白日做夢,連忙道:“還請吳師姐明示。”
吳文琪將手中錦囊一舉,端聲道:“第一路就是你和餘師妹返回峨眉,從解脫坡後的秘徑,前往峨眉金頂下昔年連山大師所留的洞穴,潛心修煉兩年零七個月,等候秦道友劫滿歸來,方許出洞。有大師所贈靈符封鎖,就算任何利害妖人也難攻進。”
蕭清下巴一下落在地上,這…不是變成了天狐的待遇了嗎?
正要毫不猶豫地答應,卻見吳文琪頻頻看了餘英男兩眼,心頭一動,連忙道:“第二條道路呢?”
吳文琪收回手掌錦囊,沉聲道:“第二條路是南海有人相待,關係師弟畢生仙業成就。稍微走錯一步,就需要連轉七劫,方能重返玄門。且此事日期難定,只有半個時辰,仙機微妙。就是所見何人,也需師弟隨機應變,不能提前泄露。”
蕭清有些傻眼了,這兩個選擇題真是天壤之別,任何有些腦袋的,都會選擇第一個啊。誰願意去玩“誰是有緣人”的遊戲啊?
一方是康莊大道,一方是萬丈懸崖,蕭清不知道優曇神尼爲什麼向自己出這麼一個題目,就算是用屁股想,都知道選優勢最大的那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