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天把自己關在房間裡看書,遲早有一天你也會變成像王淳風那樣的書呆子。”陶寧兒一走進竹屋就大大咧咧的說道。
蘇生只是笑着,也沒多說什麼。
陶寧兒上下掃視了一眼,看到二月後,明顯愣了一下,但卻轉瞬即逝道:“你這房間太小了,你還是跟我出去透透氣吧。”
說完,陶寧兒轉身走了,蘇生也跟了上去。
“她叫什麼?”走下聖子峰,陶寧兒突然問道。
蘇生腳步停了一下,隨後回道:“二月,在我身邊兩年了。”
“是你的貼身丫鬟?”
“算是吧。”蘇生點點頭開始講起二月的身世……
說到二月在寒冬臘月時跪在大街上賣身葬母時,本來活潑開朗的陶寧兒突然小聲啜泣起來。
蘇生笑着安慰道:“都是過去的事了,不值得流眼淚的。”
陶寧兒胡亂擦了擦臉上的淚珠,抽泣道:“你要是敢把今天的事情說出去,我…我就……”
“我嘴嚴實的很,師姐你放心。”
性格外向有外向的好處,沒多久,陶寧兒就已經恢復成原本的模樣。
跟着陶寧兒一路走到晨曦峰,兩個人迎着夕陽,在一棵榕樹樹杈上坐了下來,陶寧兒終於開口問道:“你今天真的打了那個靈潛班的師弟。”
蘇生點了點頭,將白天的事如實講了一遍。
陶寧兒聽完後,拍了拍蘇生的肩膀笑道:“可以嘛,你這個呆子竟然會打人,倒比王淳風那個書呆子要強多了。”
“陶師姐跟王師兄是同一批青陽學子?”
“當然不是,他比我早來了兩年。”
“那爲何師姐都是直呼王師兄的名字,在青陽書館,不是都要以師兄師姐來稱呼嗎?”
陶寧兒笑道:“反正從我來第一天開始,我就是直接喊他們名字的,他們也都已經習慣了。”
蘇生滿頭黑線,廢話,你一個女生,人家不習慣還能怎麼辦。
陶寧兒又道:“不過你別看我總喊他書呆子,其實王淳風還是有幾分本事的,據說他來青陽書館僅僅七個月就達到九級童生的境界了。”
“那爲什麼這麼長時間還沒有突破?”
“他在故意壓制自己的境界。”
“什麼!”蘇生吃驚道:“爲什麼要壓制境界?”
“可能是想把基礎打得更紮實一點吧,他跟你一樣,都是從藏書閣第一層開始慢慢往上看,現在估計藏書閣三層的書也都看的差不多了吧。”
蘇生有些吃驚,他沒想到這個世界上竟然也有思想覺悟那麼高的人。
果然江山代有人才出,自己還是不能鬆懈纔是。
“看你對他這麼有興趣,正好他和朱溫都住在晨曦峰上,走,帶你看看去,這個時間他們應該都在一起進行‘切磋’。”
切磋?抱着好奇的心態,蘇生又跟陶寧兒來到了晨曦峰上的一處庭院內。
院子裡,兩個人席地而坐。
一個人腰掛摺扇,頭戴綸巾。另一人,身穿繡花錦服,頭束髮帶。
陶寧兒沒打招呼,直接帶着蘇生走了進去。
王淳風和朱溫兩個人見狀,都停了下來。
陶寧兒大大咧咧地介紹道:“他叫蘇生,新來的師弟,跟你一樣是個書呆子,不過比你們兩個有意思多了,今天帶過來讓你們認識一下。”
蘇生很無奈,這個時代,書呆子這個詞本不該是一個貶義詞啊。
蘇生拱手道:“見過兩位師兄。”
兩個人很快起身還禮,腰掛摺扇的青年溫文爾雅地笑道:“我聽說過你的危峰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可高聲語,恐驚天上人。纔剛來第一天就能寫出如此豪邁的詩句,比我當年要強太多了。”
“王師兄謬讚了。”
一旁的朱溫也笑道:“確實不錯,我還特地抄寫了一遍。”
“行啦行啦,你們就別相互吹捧了,聽都聽膩了。”陶寧兒不耐煩道。
蘇生道:“方纔聽陶師姐說兩位師兄在切磋,不知是指什麼?”
王淳風和朱溫還沒來得及搭話,陶寧兒就搶話道:“就是根據書中的教義來進行辯論,這也是青陽書館所謂的文鬥。”
“文鬥?”
“對,按照方老頭的性格,你們之後應該主要就是辯論課了。”
“你們來的正好,我跟朱溫正好有一個議題遲遲沒有辯出結果,你們來幫我們看看。”王淳風說完從地上拾起一張紙遞給蘇生。
紙上只有兩句話。
第一句: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第二句: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
都是《論語》中的句子。
王淳風笑着問道:“蘇師弟,你覺得這兩句話矛盾嗎?”
蘇生想了一會,搖搖頭道:“我覺得不矛盾。”
朱溫追問道:“理由呢?”
“這第一句話的意思是說自己不想要的東西,不要強加給別人,強調的是寬恕待人。而第二句的意思是自己想有所作爲,也要盡心盡力地讓別人也有所作爲,這句話強調的是待人衷心。這兩句話結合在一起,就是忠恕之道。所以我個人覺得不矛盾。”
朱溫挑起了眉頭,像是在思考。
一旁的王淳風竟然朝朱溫做了個鬼臉道:“你看我就說不矛盾吧。”
朱溫攤手道:“今天就算你贏好了。”
一旁的陶寧兒拉着蘇生說着悄悄話道:“王淳風這個書呆子就是這樣,和人辯論時,就算是對方輸了,對方也生氣不起來。”
蘇生點頭贊同,雖然纔剛和王淳風認識,但舉手投足間,王淳風始終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
“蘇師弟以後沒事,可以常來我們這坐坐。”
“我會的。”
那料想陶寧兒立馬上前勸阻道:“不行不行,等你們把他帶壞了,誰陪我玩啊?”
“你啊你啊,都快十六歲了,怎麼還是這麼不懂事。”
“好了,你們認識一下就行了,我們回去吧。”陶寧兒吐了吐舌頭,然後拉着蘇生走了。
朱溫望着兩人的背影笑道:“這丫頭好像變了一點,說不上來,但總感覺有些不對。”
“這要多虧了蘇師弟,要不然我們倆不會這麼自在。”
“跟蘇師弟有什麼關……?”朱溫說到一半,突然又笑着點頭道:“是該多謝謝這個蘇師弟。”
王淳風收起寫了兩句教義的紙,笑道:“我們辯了一下午,蘇師弟只是看了一眼便直接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單從這一點來看,蘇師弟比我們兩都要強上一點。”
朱溫有些不解。
“你想想,我們辯了一下午,無非都是在找對方口中的漏洞來印證自己的觀點,說到底是對自己的觀點沒有百分百的認同,而蘇師弟不同,他一上來就直接闡述自己的理解,通過言簡意賅的解釋後,直接表明自己的立場,說明在他心裡根本就沒考慮過對方的觀點,他始終堅定自己就是對的。”
朱溫聽完,陡然擡起頭看着王淳風。
王淳風將紙摺好,遞給朱溫後笑道:“三人行則必有我師,所以我才讓蘇師弟常來坐坐,你不會以爲我只是隨便說說吧?”
王淳風轉身回屋,朱溫重新攤開紙張,看了許久後,才重新摺好放進懷中。
“青陽書館又開始有點意思了。”
朱溫看着陶寧兒和蘇生離開的方向,如是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