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年輕婦人拉着小寶走後,步帆這才問道:“真的有《三字經》這本書?”
蘇生沒有正面回答,只是故作神秘地說道:“世間之大,無奇不有。”
步帆沒再追問這個話題,只是改口問道:“那我們要在這呆多久?”
“等你把《三字經》抄完吧,不用很久的。”
步帆加了幾根柴火,蘇生拍了拍初一的腦袋笑道:“不早了,睡吧。”
兩個人躺下睡了。
步帆看着燃燒了火焰,愣了好久,突然又拿出紙筆,將剛剛蘇生唸的一部分三字經又抄寫了下來。
這一遍,步帆寫的格外工整。
蘇生睜開眼覺察到步帆的動作,但隨後又笑着睡下了。
隨着一聲雞鳴聲,三個人陸續醒來,蘇生拿着水壺走到外面,將還沒融化的冰雪塞進壺裡,放在火上烤了一會後,遞給初一和步帆各自喝了一口,蘇生最後喝完,又起身走了出去。
村子裡的人並不比蘇生起的晚,這個時候,大人們都已經在忙碌了,洗衣服的洗衣服,做家務的做家務,蘇生一路走走停停,看着人間百態。
走到村子最後面,一家孤零零的黃土屋立在那,院子裡,昨天晚上的那個年輕婦人正洗着衣服。
年輕婦人實在不像是這邊的人,瞧着面相,倒更像南方女人多一點,只不過因爲穿着等原因,倒讓年輕婦人顯得有些老練。
黃土屋的門被推開,小寶拿着幹饃饃走出來,看到蘇生幾人時,明顯愣了一下,然後立馬露出天真燦爛的笑容道:“大哥哥,你怎麼來了?”
這個時候,年輕婦人才發現蘇生幾人正站在屋子外頭。
小寶跑到屋外,非常熱心的拉着蘇生問道:“大哥哥,你吃早飯了沒有?”
蘇生正想說話,旁邊的步帆努了努嘴道:“吃倒沒吃,西北風倒是喝了不少。”
初一埋怨道:“你就不能好好說話嗎?”
“我說話就這樣。”
“胡說,你明明是想問他這裡有沒有吃的。”
步帆一把掐住了初一的耳朵,“臭道士,跟你說了多少遍,不準再把我心裡的話說出來,你難不成上輩子是我肚子裡的蛔蟲啊?”
年輕婦人擦了擦手上前說道:“昨天晚上的事,小寶都跟我說過了,幾位公子要是不介意的話,家裡還有點清粥和剛出鍋的饃饃。”
蘇生剛想開口。
“不介意,不介意,有吃的就行,我們不挑嘴。”
蘇生瞪了步帆一眼,然後雙手疊放施禮道:“那就叨擾夫人了。”
小寶領着三人走進屋子,屋子不算小,但吃飯的地方除了一張桌子和幾個長板凳之外,就幾乎沒什麼別的傢俱了。
年輕婦人端來幾碗清粥、饃饃和幾個紅薯,“幾位公子慢慢吃,我就不打攪了。”
步帆和初一自然不會客氣,蘇生邊吃着邊問道小寶:“這裡也有學塾嗎?”
“嗯,不過老師只有一位,同窗也不多。”小寶回道。
“那吃過早飯,小寶帶我們去看看學塾怎麼樣?”
“好啊。”
步帆一個人幾乎橫掃了大半個飯桌上的食物,臨走時還不忘順手拿了個糖心紅薯,蘇生走之前,悄悄從袖子裡摸出最後幾兩銀子放在桌子上。
“娘,我帶大哥哥去趟學塾,馬上就回來。”
年輕婦人笑着點頭,等小寶帶着蘇生一行人走後,年輕婦人又在院子裡熟練的將衣服一件件捏乾淨,然後一一晾在木頭上,做完這些,年輕婦人才回到屋子,準備收拾桌子時。
“這……”看着桌子上的幾兩銀子,年輕婦人愣在了原地,然後莫名的眼眶紅了。
作爲一個外姓人嫁到這裡,加上丈夫早早患病去世,年輕婦人這些年受的苦又有幾個人知道,要不是生下了小寶,年輕婦人早就想跟着自家丈夫去了。
有了小寶,才讓年輕婦人有了活下去的動力,但這些年來,不僅要辛辛苦苦的帶大小寶,還要忍受着鄉親鄰里的刻薄嘲諷。
所有人都認爲是她剋死了她的丈夫,身體上苦點好歹能忍過去,但心裡苦了,可就是一輩子的事了。
除了小寶,年輕婦人小半輩子沒因爲任何人任何事情開心過,可現在,當年輕婦人看到桌子上幾兩銀子的時候,她冰凍了十幾年的心,終於融化了一些,然後變成了淚水不斷涌了出來。
三碗沒幾粒米的清粥和幾個饃饃哪裡值得這麼多錢,年輕婦人將銀子緊緊地攥在手裡,哽咽許久。
最後年輕婦人抹了抹臉上淚水,走到房間,從枕頭底下拿出一張丈夫的畫像,小聲哭泣道:“我們家小寶遇上好人了。”
……
小寶帶着蘇生幾人走到學塾門口。
走進小院子,十幾個跟小寶年紀差不多的男孩女孩立馬上前拉着小寶走到一邊問道:“他們是誰啊?”
小寶驕傲道:“大哥哥是遠方遊學來的讀書人,我跟你們說啊,昨天晚上大哥哥還跟我講過課呢。”
“騙人,他們昨天才剛來,怎麼可能給你講課。”
“就是,小寶肯定又騙人了。”
“對,小寶總是撒謊。”
“……”
面對着小夥伴的質疑,小寶急的眼淚都差點哭出來了。
蘇生上前拍了拍小寶的腦袋道:“小寶沒有騙人哦,我昨天真的給小寶講課了呢。”
十幾雙小眼睛看着笑起來如沐春風的蘇生,眼神中滿是崇敬和嚮往。
對他們來說,這可是難得一見的真正的遊學讀書人啊!
小寶吸了吸鼻子,低下的頭又擡了起來。
不多時,一個白髮老者走進小院子,十幾個男孩女孩立馬彎腰施力道:“見過老師。”
蘇生幾人跟着施禮。
白髮老者夾着幾本沒有封面的書,走上前問道:“幾位是?”
蘇生立馬回道:“在下蘇生,我們都是遊學而來的讀書人。”
白髮老者聽完,馬上還禮,“如此彈丸之地想不到還能遇上游學讀書人,老某真是三生有幸啊!”
能在如此偏遠之地遇上讀書人,那也算是一件幸事了。
“老師言重了。”
小寶上前激動道:“老師,這位大哥哥昨天晚上還教了小寶《三字經》呢。”
“《三字經》?”白髮老者臉上有些疑惑,想了半天終於忍不住問道:“老某年輕時倒也看過一些書,只是未曾聽聞有《三字經》這本書,不知是哪位大家所著?”
蘇生編了個藉口道:“這《三字經》於在下就讀的書館算是不外借之物,所以屬在下失禮,暫且不能透露作者是誰。”
老者有些好奇,“那這三字經主要講的是什麼?”
蘇生剛要開口,一旁的小寶又搶着道:“我知道我知道,小寶已經會背一些了,書上講的是‘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苟不教……苟不教……’”
蘇生笑着提醒道:“性乃遷。”
“對…苟不教,性乃遷,教之道,貴以專。昔孟母,擇鄰處。子不學,斷機杼。竇燕山,有義方。教五子,名俱揚。”
小寶背完,白髮老者震驚道:“短短三個字,卻蘊含着大道理,真是他們現在的絕佳讀物啊,公子真是有心了。”
“言傳身教,本就是我們這些讀書人該做的,老師不必誇讚在下了。”
“在理在理。”白髮老者連連點頭,然後又提聲道:“小寶,昨天晚上你這位大哥哥講的東西你可還記得。”
小寶重重點頭道“記得。”
“那好,今天你來做一次老師如何?”
“我?做老師?”
“沒錯,今天就由你把昨天這位公子講的東西講給你的同窗聽,怎麼樣?”
小寶想了一會兒,還是有些心虛。
蘇生補了一句道:“講錯了也沒事的,我在呢。”
“好。”小寶這才滿口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