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近聞名的桃花居士竟然抱着蘇生不肯放手,見蘇生遲遲沒有反應,桃花居士哽咽問道:“小少爺,真的不記得我了嗎?”
蘇生木訥住了,但心裡也猜到了她肯定和自己有關係,而且關係還不一般。
桃花居士脫離開蘇生的懷抱,然後眼中帶淚地緩緩揭開了臉上的面紗,當面紗脫落之時,蘇生的心裡再次一顫。
步帆有他自己的一套審美標準,用幾兩幾錢來劃分,尋常女人能到六兩便算及格,但此時站在蘇生面前的這個女人,給八兩六錢都不算過分。
一張白皙地鵝蛋臉上長着精緻的五官,特別是那一雙杏仁眸子,看人的眼神格外溫柔,桃花居士,真配的上這‘桃花’二字。
見蘇生久久沒有迴應,桃花居士又提醒道:“小少爺真的不記得‘櫻桃’了?”
櫻桃?好熟悉,但怎麼就想不起了呢,到底是誰?到底是誰!
蘇生頭疼欲裂,腦子裡就好像有無數個螞蟻撕咬一般。
“看來是真的,小少爺真的忘了十歲之前的事了,都怪我都怪我,要是當初聽小姐的帶上小少爺一起走,小少爺就不會失憶了。”桃花居士哭成了淚人,她伸出微微顫抖地手,輕撫着蘇生的臉龐,眼神中滿是憐愛。
蘇生輕聲問道:“姑姑說的小姐是……?”
“你喊我什麼?”桃花居士激動問道。
“姑姑。”蘇生本能回道。
桃花居士又哭又笑,眼淚像大江崩堤一樣不斷涌出。
蘇生苦思冥想之時,桃花居士突然跑到房間,翻箱倒櫃一番最後在牀底的檀木箱子裡,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個雙面泛黃的撥浪鼓,桃花居士走到蘇生面前,將撥浪鼓遞給蘇生。
蘇生看到遞過來的撥浪鼓,大腦中猶如響起了一聲晴空霹靂,瞬間一片空白。
“小少爺還記得你小時候櫻桃給你做的撥浪鼓嗎?那時候你可喜歡了。”
不知爲何,桃花居士話音剛落,蘇生就雙眼一黑,直接往地上倒了下去。
桃花居士連忙將蘇生托住,然後攙扶到了牀邊,讓蘇生平躺在了牀上。
不知過了多久……
一片黑暗中,驀地響起街邊上的叫賣聲。
蘇生迷迷糊糊睜開眼,發現小時候的自己正被蘇文山和陳晚晴兩個人牽着,在大街上漫步。
“爹!娘!”蘇生用盡所有力氣吶喊,可他們就是聽不到。
蘇生跑到陳晚晴面前,不停的招收,叫喊,但陳晚晴就是聽不到。。
“娘,我要吃糖葫蘆。”被陳晚晴和蘇文山牽着的小蘇生指着插在稻草木棒上的糖葫蘆說道。
陳晚晴臉上一笑,從腰間掏出幾文錢遞給了賣糖葫蘆的老大爺,老大爺將糖葫蘆遞給小蘇生,小蘇生只吃了一顆,就覺得太酸想扔掉,可陳晚晴卻急忙攔住,接過糖葫蘆自己吃了起來。
“娘,糖葫蘆明明很酸爲什麼還要吃啊?”
陳晚晴揉了揉小蘇生的腦袋,溫柔笑道:“生兒以後不能浪費食物哦,娘覺得不酸,娘喜歡吃。”
小蘇生嗯了一聲,逛了一會,又跑到風箏鋪子前,指着紙糊的風箏喊道:“娘,我想要風箏玩。”
陳晚晴與蘇文山相視一眼,後者點點頭後,陳晚晴又將風箏買了下來,遞給了小蘇生。
小蘇生接過後,很快便在大街上玩了起來,可玩了半天,因爲沒風,風箏始終沒飛起來,於是小蘇生很快就對風箏失去了興趣。
回府時,小蘇生又對街邊孩子玩的撥浪鼓產生了興趣。
“娘,我也想要。”
陳晚晴蹲下身,耐心勸道:“今天已經玩了很多東西了,等下次上街娘再給你買好不好。”
“我不,生兒現在就想要。”
陳晚晴正要說話,蘇文山直接道:“買了那麼多樣玩具,哪一件你玩的時間超過一個時辰了,從小就貪得無厭,以後還了得?”
小蘇生眼淚汪汪。
“哪有你說的那麼嚴重,生兒他畢竟還小。”陳晚晴說完,急忙要幫小蘇生擦眼淚。
那料想小蘇生竟然一把推開陳晚晴,十分委屈道:“我就要,我就要,孃親不跟生兒買,生兒就不回去了。”
摔倒在地的陳晚晴沒想到小蘇生竟然會推開自己,眼神中滿是失望。
看到這,貌似靈魂出竅的蘇生很想給小時候的自己一巴掌,可無論如何都做不到,自己就好像空氣一般。
“混賬!”蘇文山一把扛起小蘇生快步往蘇府走,陳晚晴出人意外地沒有阻止。
“娘,娘……”小蘇生意識到蘇文山是真的動怒了,連忙叫喊,可這一次,向來對小蘇生寵溺有加的陳晚晴只是遠遠跟着,並沒有插手。
陳晚晴這次真的有些生氣了。
……
“給我端着書站好,什麼時候知道自己錯了,才能吃飯。”蘇文山將厚厚一本千字文放在小蘇生的手背上。
小蘇生從小脾氣就倔,加上向來有陳晚晴寵溺着,所以這一次小蘇生怎麼也不肯認錯。
虛歲只有五歲的小蘇生一站就是一天,即使雙腿雙手都在顫抖,臉色也越發蒼白,但小蘇生就是一言不發地在牆角蹲着馬步。
家主沒有發話,蘇府的下人們自然也不敢過問。
一直到深夜,在小蘇生意識昏沉的時候,一個穿着青綠色裙子的丫鬟,拿着一個手工製作的撥浪鼓走到小蘇生面前,蹲下身笑道:“小少爺,這個給你,你別再跟姑爺和小姐賭氣了好不好?”
小蘇生還是不聽。
“小少爺,姑爺和小姐也都是爲了你好,你看小姐平時對你多好啊,可你知道今天她爲什麼生氣嗎?”
蘇生搖了搖頭。
“因爲小姐怕小少爺長大後也變成那些整天大把花錢、貪得無厭的紈絝子弟啊,小少爺以爲小姐真的不關心你嗎?此刻,小姐還都在屋子裡爲你哭呢。”
小蘇生吸了吸鼻子,這時才意識到自己錯了。
青衣丫鬟將撥浪鼓遞給小蘇生,然後牽起小蘇生笑道:“小少爺,我們現在就去給小姐認錯好不好?”
小蘇生重重點頭。
走到陳晚晴房間,青衣丫鬟將門打開,然後小聲道:“小少爺自己去哦,櫻桃就不去了。”
小蘇生一手拿着手工製作的撥浪鼓,顫顫巍巍地跑進房間,一頭鑽進眼睛通紅的陳晚晴懷裡,然後哇哇大哭道:“娘,生兒知錯了……”
陳晚晴笑中帶淚地拍着小蘇生的後背。
青衣丫鬟臉上一笑,輕輕合上了門。
……
“生兒,還記得那天晚上殷桃姑姑給你做的撥浪鼓嗎?”
“記得。”
“那撥浪鼓被你放在哪了?”
“生兒好幾天沒看到了,不過找不到沒事,生兒已經玩膩了。”
陳晚晴嘆息道:“你知道殷桃姑姑那天晚上爲了給你做撥浪鼓手上被木刺戳破了多少傷口嗎?”
小蘇生聯想到了那天晚上看到的那雙滿是血口子的小手,整個人愣住了。
“娘,我現在就去把撥浪鼓給找出來。”小蘇生驀地跑到房間,可翻尋了半天都沒再找到那個撥浪鼓。
從頭到尾,陳晚晴一直看着,最後見蘇生實在找不到了,才上前抱着小蘇生語重心長道:“你殷桃姑姑當年是唯一一個願意跟娘從很遠很遠的地方過來的,生兒你從小就沒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也在很遠的地方,所以生兒你出世之後,一直是娘和殷桃姑姑一起照顧你的,給你換尿布,哄你睡覺,給你做新衣服……你姑姑本名叫殷桃,可你更小的時候卻一直喊他櫻桃姑姑,以至於當時府裡的下人們都以這個外號取笑她,可這些,你殷桃姑姑從來沒有怪過你,雖然她表面上是孃的貼身丫鬟,但娘卻一直將她當妹妹來看,所以你以後千萬別把你殷桃姑姑當成普通下人們一樣對待,那樣,娘真的會生氣的。”
小蘇生點了點頭,然後在櫃子裡翻出自己最愛吃的山楂片跑到了殷桃的房間裡。
正在給小蘇生縫製冬天衣服的青衣丫鬟看着小蘇生孤單單地跑了過來,一時竟愣住了。
只見小蘇生拿出山楂片遞到青衣丫鬟嘴邊,然後奶聲奶氣地笑道:“姑姑,吃,山楂片可甜了。”
青衣丫鬟睜大眸子,滾燙的淚花不停低落。
蘇生捂着嘴,哭卻無聲,眼睛目不轉睛看着小蘇生和青衣丫鬟,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原來桃花居士就是櫻桃姑姑。
……
桃花居士看着呼吸紊亂的蘇生,一會將熱毛巾敷在蘇生腦袋上,一會又將被子蓋在蘇生身上,等蘇生呼吸聲漸漸平靜後,桃花居士這才坐在了牀邊。
看着蘇生,桃花居士忍不住回想起了當年的往事,種種畫面在腦海中浮現,桃花居士許久沒有悸動過的心再次溫熱起來。
世人都只知桃花居士性情古怪難相處,可誰又能想到她竟然也會如此容易就動情傷感。
蘇生緩緩睜開眼,看到桃花居士再次落淚,於是伸出手拭去桃花居士臉上淚水後,輕聲安慰道:
“姑姑不哭,生兒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