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站着的這個撐傘的老頭子,從長相以及年齡上來看,應該就是死的那個‘牛三兒’的爹了。他一見到我們,分別把我們看了看,張口就問,你們找我?
我心說,我們上次從‘牛角溝’回來路過這山村,走的那晚刨開牛三兒的墳,並且燒掉了他的屍體。這村裡的人包括牛三兒的家人,肯定第二天就已經知道了是我們乾的。如今這牛三兒的爹過來,並且聽起來還帶了不少人在院子外面,肯定不會與我們罷休。
可令我怎麼都沒有想到的是,這老頭兒在問完那句話,高老頭兒承認是我們找他以後,他居然‘撲通’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我們四個人全部都愣住了。
“你這是…”高老頭兒疑惑的看着他。
“恩人…恩人們吶…”
那老頭兒說着,把傘往地上一丟,就要朝我們磕頭。師父急忙上前一步,扶住了他。
“老哥哥,地上全是水,有什麼話你先起來,咱屋裡面說…”
我協助師父把這老頭兒扶起來,進到屋裡,問他爲什麼叫我們恩人。老頭兒說,要不是我們把他兒子的屍體從墳裡面刨出來燒掉,後面肯定會出事兒,不光他們一家,村裡所有姓牛的,甚至一整個村的人,都會倒大黴。
我們都聽愣了,我,聶晨,高老頭兒,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大爺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聶晨問。
這老頭兒說話嗓子裡像是有痰一樣,“這個事兒吧,說起來就有點奇了。”
“怎麼奇?”我問。
老頭兒朝外看了看說:“前兩天的時候,我做了個夢,夢到有個神人過我家裡來,跟我說了你們刨墳的事兒,說我家牛三兒變異了什麼什麼的,要不是你們把他挖出來並且燒掉,後面會出大事兒,我們也會倒大黴…那個神人還說,你們後面肯定會過來我們村兒,他讓我不要爲難你們,並且你們說什麼,我就聽什麼,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開始的時候,我也沒把這個夢當回事,可是沒想,你們真過來了,那這個夢豈不就應驗了麼?既然那個神人說的都是真的,那麼你們說,你們不是我們的大恩人是什麼?”
我呆呆的看向聶晨,聶晨皺眉問:“是個什麼樣的神人?”
“是個…”
我眼前忽然一亮,“那人是不是姓陳?”
那老頭兒愣了一下說:“好像…是吧,他也沒說自己姓啥…”
“那他長的什麼樣子?”聶晨問。
“長的…我就是沒看清楚,他長的啥樣…”
這老頭兒的話,我聽着感覺雲裡霧裡的。這時候,一個村民邁進大門,伸頭伸腦的往屋子裡看。
老頭兒衝他喊道:“叫他們都進來吧,都進來拜謝咱們恩人。”
一衆村民轟轟隆隆地涌進院子,又是作揖又是道謝的。其中不乏滿嘴炮火車之徒,衝高老頭兒連連伸大拇指,說上次我們過來,他見老頭兒下巴留着鬍子,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一看就是個有大本事的高人。
高老頭兒被捧得眼睛都眯縫了起來,連連擺手,嘴上謙來虛去的。我和聶晨則聽的面面相覷。
亂亂糟糟一通過後,村民都被那老頭兒打發走了。
“恩人們還沒吃飯吧?”那老頭兒問我們。
高老頭兒摸摸肚子說:“沒哩。”
那老頭兒看向這家那個山民,“你媳婦從孃家還沒回來吧?”
“沒有。”
“那這樣吧,今兒黑讓恩人們過我家去吃飯,你反正也在家閒着,過去幫廚,也在我家吃,恩人們就先坐着喝會兒茶…”
兩人走後,我撓撓頭說:“我怎麼感覺這事兒有點怪怪的?”
“咋怪哩?”高老頭兒說:“這個老頭兒應該沒說謊,你看他說哩,都是事實,要不是咱把那牛三兒哩屍體挖出來燒掉,他村上真會出事兒。”
“可他說是一個神人在夢裡告訴他的,會是誰呢?”聶晨喃喃的說。
我摳着頭皮想了想說:“有可能真是那個陳連長,我們過來的時候,通過那竹筒,不是聽到有鬼哭,然後懷疑這一帶有鬼門關或者黃泉路嗎?”
聶晨點點頭。
“可能是那陳連長那晚給我託完夢,踏着黃泉路回陰間的時候,路過這個村子,然後找到了這老頭兒…”
聶晨出神的吹着茶水,高老頭兒也在發呆。
師父說道:“不管那老頭兒說的是真是假,既然沒像我們來時想的那樣發生衝突,那就好,明天一早讓那老頭兒找個人,帶我們過去牛三兒的屍體當初被發現的那地方。”
這天晚上,我們在那老頭兒家吃的飯,雖然那家裡很簡陋,但飯菜卻相當豐富,有雞有鴨,還有各種醃菜醃肉,雖然做工簡單,但都是自家養的,種的,純天然的東西,滋味豐厚,不是平常在城裡能吃到的。
那老頭兒叫來好幾個人作陪,這頓飯一直吃到深夜,高老頭兒和師父都喝了不少酒。
從那老頭兒家出來,高老頭兒一邊搖搖晃晃打着酒嗝,一邊用葛針剔着牙縫。
“我總覺得好像哪裡不大對,這老頭兒可能沒安什麼好心,大爺,叔,我們後面還是當心一些。”聶晨道。
“妮兒啊,我看你是精能的過頭嘞…”高老頭兒微帶不屑的說:“別人雞鴨魚肉哩款待咱,咱吃飽喝足一抹嘴兒,出來就說人壞話,還懷疑人家,這叫個啥事兒?再說了,咱過來他沒因刨棺材哩事兒帶村民跟咱打架,也沒往酒菜裡下毒害咱,還能安啥不好哩心?”
聶晨伸了伸舌頭,“好吧,是我以小女子之心度…度老頭子之腹了…”
師父一直沉默不語。
第二天一大早,天還沒亮的時候,那老頭兒就過來了,我們紛紛起來收拾東西。
“老哥哥,你打算指派誰帶我們過去當初發現你兒子屍體的那地方?”師父問。
“不派誰,就我去。”
“你?”
“咋?”老頭兒把腰往上挺了挺,“怕我身子骨不行?別看我歲數不小了,但我常年家生活在這山裡,要說起走山路,你們幾個加起來也不如我。”
“那行吧。”師父笑了笑,“那就辛苦你了。”
老頭兒擺擺手,“不算個啥。”
“大爺,那地方是不是在牛角溝?我聽說,你兒子當初是跑去那溝裡找牛,然後被個東西給害死了。”聶晨說。
那老頭兒臉上的肉抽搐了幾下,說:“我家牛三兒是不是在那溝裡被害的,我也不清楚。反正,我們不是在那溝裡發現他的。”
“那是在哪個地方?”聶晨問。
“在…”老頭兒擡起手往西南方向指了指,“離那個溝好幾裡地嘞,跟那溝相通的一個小山谷裡發現的。”
把東西收拾好,我們就出發了。
眼下晨曦微露,天空昏昏濛濛的,不時有零星的雨珠落下來,到處都是溼氣和露水,被風一吹,溼冷直往人骨頭縫裡面鑽。
繞過村西那座破破爛爛的小廟,我們踏上那條通往牛角溝的小路。回想我和聶晨當初在那溝裡被衝到一個未知的地方,繼而發現了隱藏在深山裡的國民黨秘密軍事基地…等等一切經歷,有種恍如隔世感。
順着那小路走到一半的路程,就沒再繼續往前了,老頭兒帶我們折往西去。往西根本就沒路,除了荊棘就是枯草,還有灌木叢,走沒一會兒,衣服上便花花綠綠的。
這老頭兒看起來對這一帶相當熟悉,哪裡有個溝,哪裡有個坎,他都一清二楚。
這樣走了兩個多小時,天色早已大亮,到處都是飄浮的霧氣。一路上,無論是師父還是高老頭兒,向這老頭兒詢問以前這裡的事,或者關於太上老君鎮妖怪的那個傳說…他都感覺有些心不在焉,答非所問的。
“大爺,還有多遠?”聶晨問。
“就快到啦…”
又走一段,視野忽然變得開闊起來,登上一處高地,老頭兒指着下方的一處小型山谷說:“吶,就是這個谷…”
師父把羅盤取出來,磁針來回跳動,說裡有古怪!
一路上,我一直都在擔心,這老頭兒會不會蒙我們,不知道要帶我們到哪裡去。眼下見這裡磁場異常,我心說,看來這老頭兒沒蒙我們,莫非,那東西真就是在這谷裡吃掉的牛三兒,因此這裡的磁場產生了紊亂?
師父和高老頭兒對視了一眼,我感覺,他們也打消了對這老頭兒的懷疑。
“走,我們下去看看。”
師父端着羅盤和高老頭兒兩個在前,我護着聶晨在後,趟着灌木荊棘,小心翼翼下到谷中。
“大爺,具體是在哪個位置?…大爺?”
聶晨連問兩遍沒人應,我們都往四周看去,這一看之下,我們發現那老頭兒不見了…我後背蹭地就是一涼,糟了,我們被騙了!
“奶奶個腿兒的,他這是學王二小啊!”
我不得不佩服高老頭兒,都這關頭了他還能說笑。
“什麼王二小?”我問。
高老頭兒指了一圈四周的山頭說:“他這是把我們引到八路軍的包圍圈裡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