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趙曉力有所歹時,手裡的魚竿傳來的勁道突然一鬆。趙曉見機後仰,用力一拔,自潭中發出一記悶響,一道黝黑閃電在強勁的力道下被拉住急竄上天。
躲在雲幕後的兩人先見到魚竿上掛着一條黝黑如墨的大魚,尾似鴟,頭出隆起小包。它在空中劇烈的掙扎扭動。
趙曉立即撲了上去,拽住魚線不讓大黑魚從新回落到譚中,而在譚中兇猛跋扈的大黑魚在被拎出深潭後變的異常的平靜。
趙曉毫不留情的把大黑魚摔倒岸上,就在趙曉想要把魚揣到懷裡時,大黑魚身軀一曲,瞬間彈射到空中,徒留目瞪口呆的趙曉站在原地。
好傢伙,感情先前一直在裝着。大黑魚咕溜溜的大眼睛望着面前的孩童,魚嘴微勾露出側角的點點利齒,似乎在譏諷孩童的心思單純,被它玩弄。
突如其來的變化,趙曉一時間呆愣在原地,就在他以爲到手的大黑魚要跳回潭裡。一隻手早已在半空中等待許久,大黑魚跳到半空,正樂呵的譏笑發愣的孩童,絲毫沒有注意頭上。
嘚瑟勁還沒完,大黑魚終於注意到了頭上的“黑影“,越來越大,直到籠罩住它。內裡乾坤中,大黑魚奮力的翻山倒海,也逃不脫那一隻手。
“先生!“趙曉認出來人後大喊,一襲青衫浮在空中,單手如鉗子般緊緊的扣住大黑魚,仍由它怎麼翻騰都掙脫不出五指。
葉宣落地,伸手摸了摸趙曉的小腦殼,對着手裡的大黑魚笑道:“好傢伙,威風不減呀。“
本來劇烈反抗的大黑魚頓時如同木雕,僵硬了一會,竟然軟趴趴的躺在葉宣的手裡,眼神灰溜溜的望着天空,不知在看什麼。
“小師弟,你這個大黑魚有靈性呀。“躲在雲幕後的徐扶蘇也緩緩走出,對着葉宣手裡的大黑魚津津樂道。
趙曉見徐扶蘇雙手空空,以爲後者沒有釣到魚,當即擺着胸口說道:“有沒有靈性,小曲兒不管,這麼大的大黑魚肯定夠我們四個人吃了。“
躺在葉宣手裡的大黑魚,聽到了趙曉的話語,下意識抽了抽,但是它沒有反抗。似乎認命般只呆呆的望着天空,生無可戀。
趙曉的一番話把葉宣和徐扶蘇都逗樂了,葉宣招呼兩人,順手間不知從哪裡取來了一隻魚簍,將大黑魚放了進去。“我們去世墨哪裡看看吧。“
趙曉跟在兩個大個子後面,先生最高,然後是大師兄,趙曉最小但話最多,“先生,這潭裡肯定不止一條魚吧,我們可以再釣釣,肯定還有更大黑魚一樣大的,我們一天一隻,沒準後幾天的晚餐都有了。“
徐扶蘇點點頭,伸手叩打趙曉的額門,玩笑道:“就你的鬼點子多。“
大黑魚:“........“
雲幕中閃現出一道門,師徒三人跨過,便出現到世墨所在的地方。
讓衆人驚訝的是,世墨所在的真龍潭,居然滿地都是書。在一塊大石上,身穿麻衣粗布的陳世墨閉眼睡眠。隨徐扶蘇,趙曉三人的到來,在第一步踏到地上的書時,陳世墨就眉目微動,悠悠醒來。
望着三人,陳世墨恍如隔世,一時間竟然木訥依舊保持原狀,兩頰微紅,好似喝了大碗酒的醉漢,睡眼朦朧。
陳世墨站起身,身子在石頭上搖搖晃晃,站在不遠處的三人清楚的聽到陳世墨喃喃自語:“清心如水,清水即心。微風無起,波瀾不驚。幽篁獨坐,長嘯鳴琴。禪寂入定,毒龍遁形。我心無竅,天道酬勤。“
頃刻間,一道金色的清風自他的袖口中飛出,似清水從流,循聲長嘯。吹過不遠處的三人,春末夏初的焦灼氣息都被隨清風逝,徒留一地清爽。而陳世墨又立即盤坐像老僧入定,無言無語。
好一個翻書風,好一個醉書讀書人,我見書山似醇酒,料書山見我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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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睡不知千秋的陳世墨在說完那段話後,便徹底甦醒了過來,與先前的醉漢判若兩人。簡單的寒暄幾句,葉宣破開幻境,一路上跟尚且不知何爲的陳世墨和趙曉解釋了此番天地的變幻。
天地輾轉變換後,又回到了關山涼亭。此時的龍潭在山下,瀑布的水潺潺而流,落入水中,輕脆入耳。涼亭中,一襲青衫,一道白袍,一介粗布麻衣,一小孩郎。
陳世墨聽了徐扶蘇和趙曉對幻境裡的發生的事情描述後,一陣後怕,年歲尚小的陳世墨擔心自己喝酒的事情被父母知道。再三對趙曉強調不要大嘴巴,否則下次他拉屎不擦乾淨,他是不會跟趙曉同坐一輛馬車的。聽到陳世墨這般說來,趙曉破天荒的傻笑,答應了下來。
下次望記茅廁後擦屁股也是可以的咯!
陳世墨狐疑的望了望趙曉雞賊的神情,不知趙曉心理想啥的他,尷尬的擡頭看向白袍少年,拱手道:“扶蘇,世墨此舉實在是令人汗顏,這.....“
徐扶蘇罷了罷手,摟住陳世墨的肩膀,安慰他道:“我懂的,好你個小子,偷偷學喝酒了?“
“沒...沒有!“陳世墨死鴨子嘴硬的反駁道,眼神心虛,事實上,陳世墨經常學至半夜偷偷跑去偷父親的藏酒喝。趙曉在一旁挑眉,捂嘴偷笑,顯然這件事跟他也逃不脫關係。
陳世墨心虛的于徐扶蘇對視,他忽然發現這位多年的好友,變的有些不太一樣了。除了眉心間多了一道紫痕外,徐扶蘇的雙眸中流淌着一絲霸道至極的氣息,盯久了甚至會被雙眸吸引住失神。陳世墨趕忙轉移視線,正好瞥到了在偷笑的趙曉,苦笑不得的陳世墨抓住趙曉的耳朵教訓道:“你還偷笑,這件事得怪你。“
“咳咳“葉宣輕輕的咳嗽了一聲,面前三位少年郎立刻看向他。葉宣沒有說話,只是將一罈黝黑罐子放置在桌子上,抖了抖袖口,伸出手擰開酒罈上的蓋子。當蓋子被掀開的瞬間,一股桂花香撲鼻,酒氣沁心脾,醉得人心。
陳世墨眼裡含光,徐扶蘇打量到陳世墨的神情,不由得心頭一笑。二師弟,除了讀書最好的第二個東西,就是這酒了吧。
年幼時,徐扶蘇的父親也會在飯桌上小酌幾杯,每每見父親一副“舒坦“模樣,徐扶蘇都會好奇這酒的味道。
好在徐家家規並非嚴苛到不允許徐扶蘇喝酒。偶爾徐扶蘇也會見到老僕徐晃在自己的小破屋裡喝上幾杯,徐晃住在那座小破屋已經有了年頭,拗不住老僕的脾氣倔強,所以幾次徐扶蘇勸他換間好一點的房間,徐府寬闊,除了幾間主室外還有空餘的房間。
但老人說什麼都不願意挪窩,私底下跟徐扶蘇說,幫他跑腿買酒就行。他徐晃有酒,破屋也是金屋。而徐扶蘇的父親和蔣琬都深知老人的脾性,也曾規勸過,久而久之也就不了了之了。
徐晃的小破屋裡除了酒香,還有一個新奇物件,就在懸掛在進門門樑上的一個小人,徐晃經常靠在門上喝着酒,有的沒的和他嘮叨,可眼神從來沒移開過小人。
徐扶蘇問過徐晃,徐晃卻不願意說,被年幼的徐扶蘇煩的不行了,一次酒後生氣道:“一份執念“。把當時的徐扶蘇嚇壞了,徐扶蘇那段時間很害怕見到徐晃,怕他又生氣。後來,徐晃找了個機會,和自己公子和解,自己給自己一個小巴掌,嘴裡說道:“把我家公子嚇壞咯,可不行,不喝酒了不喝酒了“。
徐扶蘇其實並不是害怕徐晃酒後的姿態,只是年紀尚小卻多生一心竅的徐扶蘇記得,那位年齡漸年漸長,已有白髮的老人當時很難過很難過。
再後來,徐扶蘇和徐晃和好了,徐晃還經常給點酒給他喝,有次父親發現了。竟然沒有訓誡他也沒有懲罰徐晃,倒是和他們兩個一起蹲在小破屋的牆角里喝酒,嘴裡還說道:“徐晃,你又偷喝酒不喊我“,老僕徐晃老神自在道:“那是大將軍不願跟我搶這點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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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香悠遠,讓徐扶蘇沉浸在兒時往事的回憶中。“扶蘇。“聽到有人在呼喚他,徐扶蘇回過神來,見葉宣遞過一個小土碗,葉宣調笑徐扶蘇道:“光是聞着酒香就醉了?”
衆人大笑:“哈哈哈”,此間,趙曉不忘照看魚簍裡的那隻“大黑魚“,大黑魚早早翻了肚皮。
一心唯有酒的趙曉也不管不顧了,收回魚簍的目光,催促道:“先生,你快把酒倒出來吧,小曲兒還沒喝過酒呢“
“好好好!“嘴裡一邊迴應的葉宣提起酒罈,將裡面的酒液傾倒在小土碗裡,等到把四個碗都斟上酒。青衫男子率先舉起酒杯,三人先後舉起酒杯。
先生起身,弟子起身。
先生背對弟子,遙對山川河流,朗聲:“敬這座天下!“
先生一飲而盡,後弟子一飲而盡。
桂花載酒,先生弟子,千秋皆入我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