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芝豹聽完兒子一番沒有什麼營養又答非所問的話,一拍大腿起身,認命道:“得,我還是等幾十年後那位道人來解惑吧。”
徐扶蘇仰頭朝向自己的父親輕笑說道:“那你得再好好活十幾年。”
徐芝豹恍然點頭再點頭,不回答,就當是應下徐扶蘇這句話了。自家父親的神態落入徐扶蘇眼中,後者眼眸中的哀傷一閃而逝。
突然院門外傳來鐵甲索索的聲音,徐扶蘇耳朵微微挑起,這來人氣勢洶洶,恐怕就是那驪陽兵部前尚書左宗棠。除此之外,還有一位訪客腳步輕挑,他莞爾一笑,另一位的身份自然就不需要去猜測了,北樑巡撫陸子聿。
蹲伏着身子的徐扶蘇緩緩起身對兩位來客相迎,顯然後到的兩位大官在見到徐扶蘇時均是一愣。
讓左中棠沒有想到的是北樑世子徐扶蘇也在議事堂,對於徐扶蘇的白頭,左宗棠沒有多麼驚訝,他驚訝的是昔日那位坐在閣樓,調戲丫鬟,高樓倒酒,所作所爲皆是荒唐行徑的世子徐扶蘇變得不一樣了。現在的徐扶蘇哪還有那時的輕挑狂傲,目中無人,眼眸如深潭般波瀾不驚,儼然已經是判若兩人。
在左宗棠訝于徐扶蘇的變化時,北樑巡撫陸子聿可是仔仔細細,從頭到腳將眼前的白髮男子打量了遍。第一次見到徐扶蘇的陸子聿目光停留了許久,纔回過神來。眼前的白髮男子,太過英氣和俊朗。
徐扶蘇望着神色各異的兩人,拱手拜過,目光投向左宗棠,“扶蘇見過左將軍”,後又多看了幾眼那位巡撫陸子聿,“見過陸大人。”
見到徐扶蘇將姿態擺的如此之低,匆匆上門來訪的兩人自然是不能失了禮數,朝他頷首致意。
一旁觀望的徐芝豹走上前,笑道:“二位雪夜匆匆上門來訪芝豹,是有何事?”
左宗棠神色凝重,鄒眉道:“王爺,此事恐怕有些棘手,宗棠今夜和巡撫來就是要和王爺商量個對策。敲定之後宗棠就命人快馬加鞭去長安奏明聖上。”
徐芝豹見左宗棠一臉嚴肅,“二位,進屋跟芝豹詳說。我兒扶蘇會在一側旁聽。”
“這......”左宗棠有些猶豫,但還是恭聲道:“家國大事......”
“啊。”徐芝豹淺笑,解釋道:“我兒扶蘇已經有了世襲王位的資格,不日聖旨就會召告天下。”
得知徐扶蘇要世襲樑王王位的兩人也就沒有了顧忌,前後來到議事堂。
北樑王徐芝豹落坐於主位,世子徐扶蘇則是坐在了昔日姜詡的位置。衆人落坐後,左宗棠就迫急說道:“王爺,西域反了!”
此言一出,除了早先知道事情的陸子聿神色如常,徐扶蘇同樣在聽到這個事情後緊鄒眉頭,西域自驪陽一統來都是驪陽疆域,驪陽先帝趙括爲了安撫西域各族,接受李陸的建議設立西域都護府,定時派遣官員去管理西域相關事務。幾十年來,西域與中原來往頻繁,也無爭議異端。這怎麼說叛亂就叛亂了?
徐芝豹在聽到左宗棠的話語後,沒有第一時間迴應,卻也沒有因爲西域叛亂而愕然,彷彿他在左宗棠等人沒上門前就窺探真相一二了。
“西域都護府的官員和駐守在西域的三萬士卒均是被叛軍坑殺。”左宗棠臉色凝重陰沉,將情況一一道明。
北樑王徐芝豹,伸手拿起身側的茶杯,目光徘徊在茶杯上,不急不緩地說道:“西域匈奴和阿魯臺,吐蕃三部一直都是相互制擎,相互牽制,互相誰都不服誰。先帝趙括在西域設立都護府,目的也是爲了從中協調三者的關係,不讓有任何一方一家獨大的局面出現。西域都護府被滅,那就必然是三部之中出了個猛虎般的領袖,打破了三家制衡的局面,讓剩下兩家甘願俯首稱臣。”
“匈奴一直比阿魯臺和吐蕃都還要仇視中原,昔年我率兵鎮壓西域叛亂,其中就是匈奴人在暗中籌劃。”,徐芝豹輕抿了口茶水,將其放在一側,目光掃視過衆人,冷靜道:“匈奴賊心不死呀,忍辱負重這麼多年,這一次的叛亂恐怕也和北厥有幾分關係。”,“呵呵”,徐芝豹搖頭失笑,眼神中既有輕蔑也有戰意,“既然匈奴敢反,北樑就不會袖手旁觀,這是我的態度。”
徐芝豹的言語中充斥着濃重的血腥味,哪怕是左宗棠和陸子聿兩位經歷過戰場磨礪的老人也不由心頭一顫。
左宗棠在得到了徐芝豹明確的態度後,心中憂慮也隨之放下。北樑總管,舊時東林學宮祭酒沈夢溪以北樑功德進儒聖,三問問天問己問驪陽,留下宏願爲後世讀書人立碑,死於天劫的事情早已傳遍驪陽。左宗棠作爲後知後覺,在知道那位高坐驪陽九五至尊的男人是想要殺掉眼前的白髮男子時,也是幾個日夜沒有安眠。
再到發生了西域都護府被叛軍全軍覆沒時,就連左宗棠都小心翼翼地在觀望這位北樑王是否也心存反心。好在今日試探了北樑王徐芝豹的態度,並沒有出現他所擔心的意外,自然舒心不少。
這時,徐芝豹看向坐在角落一側故作認真其實內心不然的陸子聿,詢問:“陸巡撫,北樑若是和西域交戰,糧草能不能供應充足?”因爲姜詡生前雖然統領北樑軍政、吏治、刑獄,但北樑的財政糧政卻很是放心的交給陸子聿去管理。並沒有架空他的職責,去做一個空有名銜的巡撫,徐芝豹不知道姜詡的用意,就算知道也不會加以干預。
陸子聿沉吟:“目前北樑存儲的糧草足以支持三十萬鐵騎兩年所用,這個王爺不必擔心。”
徐芝豹把玩手中的佛珠,點頭繼續道:“既然如此,我們就先靜觀其變,我會通知涼州,讓薛流兒多注意些。”
徐扶蘇一直在靜靜地聽三人討論,出奇地保持沉默。
在初步敲定計劃後,陸子聿和左宗棠也就沒有再煩擾,先後告退。
徐扶蘇起身相送,在陸子聿要踏出“茅屋”離去時,他喊住了陸子聿。
陸子聿雖然心有疑惑,但也沒有表現出來,笑容和善。
“世子還有事情?”
徐扶蘇坦然說道:“扶蘇對巡撫甚有耳聞,改日若有時間登門拜訪。”
“世子客氣了。”說着陸子聿身子湊上前來,低語道:“前幾日,子聿收了幾個美人,聽聞世子喜歡姿色上乘的女子。改日若來,子聿要好好招待招待。”
言罷,陸子聿挑眉而笑,露出一副男人都懂的面容。
面對視野中這位時而嚴肅時而玩世不恭的北樑巡撫,徐扶蘇淺笑抱拳。
陸子聿大笑一聲離開。
徐扶蘇則站在原地,注視那位巡撫身影漸漸消失。
北樑王徐芝豹不知何時也出了議事堂,來到自己兒子身後,嘖嘖說道:“這陸子聿,是個奇人。”
“哦對了,西域爛陀山那邊聽說來了兩個僧徒,一個和尚,一個尼姑,就要來到北樑了。”
“和尚,尼姑?”徐扶蘇仔細琢磨,有些期待地輕笑道:“這女菩薩生的可國色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