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退
“二叔,您別這樣……”文定西鼓起勇氣,把一杯熱水放在文父手邊。
他的手心已經發潮,背上也有了汗,絲綢襯衣一下就貼在了身上。
其實文父也沒有發火,就那樣安安靜靜的坐在桌前,兩隻手握在一起,看着面前的電腦屏幕,眉頭都不曾皺一下。懶
只是那眼神已經沒了焦距,空洞洞的,黑森森的,就像可以把一切東西都吸進去一般,這個姿勢他已經保持了半小時,如果沒有眨眼的動作,誰都會以爲坐在這兒的是座蠟像。
“二叔……”文定西額頭也有汗冒出,即使屋內空調的溫度開得很適宜。
文父終於有了動靜,聲音又幹又啞,就像剛從撒哈拉沙漠裡逃出來一般:“你說說,正南是什麼意思?”
“這……”文定西深深吸了口氣,臉色發白,不知該如何同叔父開口。
“直說吧,我聽着。”
“從字面上看,他意思是說……迴天乏力……”文定西喉頭動了動,不敢直視文父的雙眼。
文父笑了笑:“這就是我的好兒子給我的交代,挺好,挺好……”
“二叔您要不給他打個電話?正南心思比較深,或許他……”
文父搖頭:“他心思深,但是從來不玩什麼文字遊戲,字面上的意思就是他的想法。”
辦公室門被秘書打開了,文定西一皺眉:“出去,現在沒空……”蟲
文正南淡淡一笑,踱了進來,看了他一眼,慢悠悠道:“二哥,我也得出去?”他轉頭看着文父:“爸,我回來了。”
文父眼皮動了動:“你還真敢回來,這就是你給我的結果?誰當時信誓旦旦的告訴我……”他咳了起來,喘着氣。
文正南走到他旁邊,剛伸手,文父端起手邊的杯子,把整整一杯水潑在他身上,怒視着他道:“滾,滾,你這麼懦弱,這麼怕事,你別再呆文家了!”
文正南低頭,看着衣服上水漬蔓延開來,微微笑了笑:“爸,我怕事?我只是覺得做無謂的掙扎是毫無意義的。”
文定西忍不住開口:“正南,哪裡就到了這一步?咱們……”
文正南似乎聽到了一個笑話一般,眼睛微微眯起:“二哥從來不看新聞的?也不看報表的?根基已經被蝕空了,華盛現在只是個空架子而已,只看別人啥時候來推一下,說倒就倒。現在該商量的是,該如何把能轉移的資產轉移了,如何把咱們身上的事情洗白……”
“你!”文父猛然站起身來,“說什麼話!”
文正南靜靜站在原地,也不避讓,聲音依然淡淡的:“爸,其實我知道您的意思,繼續找關係,留住骨幹員工,撐着往下走,慢慢找機會。可是,爸,這些我都算過,可以撐,不過……”他伸出兩根手指晃了晃,“頂多兩年。”
“兩年很長,發生什麼變故還未可知!”文父大怒,“你拼搏的勇氣都沒有?”
文正南看着文父,肅然道:“爸,現在不是逞匹夫之勇的……”話未說完,文父的巴掌已經落了下來,文定西驚呆了,不知道如何勸服盛怒的叔父,只能語無倫次:“二叔,二叔,有話好好說……”
文正南自小就是個省心的人,父母連重話都對他說得少,如今捱打是破天荒頭一遭,驟然的痛楚讓他大腦短暫空白了下,回過神來,他側過臉,微微低頭,將眼中一絲冷冽竭力逼了回去,再次擡頭的時候,又恢復了平和冷淡的表情。
“爸,有沒有消氣?”
文父怔了,文定西看着文正南臉上的紅印發憷,他怎麼還是那樣毫無表情?試圖在那對眼睛裡找出一點驚訝,一點憤怒,一點屈辱,可是沒有!
只有深沉的黑,燈光映在那一片黑裡,有兩點小小的光。
文正南感受到他的目光,轉過頭,對他微微笑了笑,說:“二哥,沒事。”
文父重重坐回椅子,攥拳忍了半天,指着沙發道:“滾過去坐下,說清楚你的理由!”
文正南踱了過去,只覺得被潑溼的衣服褲子貼在身上說不出的難受。他抽出紙巾慢慢擦着,一邊說道:“爸,我這段時間幾大分公司都跑過了,所有的資金流動,所有骨幹人員情況我都作了瞭解,再結合咱家現在的情況……我還是堅持一個字,撤。”
“這些情況難道我就不知道了?我要聽你作出這樣荒唐結論的理由。”
文正南凝視着父親:“爸,阮家,程家,還有雷家已經決定要把華盛整垮,他們手上的資源太多,咱們是鬥不過的。現在情況已經不妙了,媽媽在監獄,上海那邊又出了問題,大哥也因此被提起公訴……爸,您別急,我知道您想說找法官溝通,再請最好的律師,可是他們一定先下了手了,上次大哥逃過一劫,這次是真沒法子了。如今盡力轉移資產,找好退路,雖然公司垮了,生活還是能過得不錯的,如果再拼下去,那麼……”
他搖了搖頭,一字一句道:“咱們都得剃了頭進號子裡,資產渣都不剩。”
文父嘴脣顫了起來,文定西白着一張臉道:“他們用來打擊咱們的那些事,哪家公司沒有做過!這樣的大環境誰的錢是正經清白的?就算姓阮的,也不敢拍胸脯保證完全遵紀守法吧!”
文正南冷笑:“二哥你別想從阮家那裡下手,他們肯定防得好好的,再說了,人家家底太厚,咱們比不過的。還是商量下資產轉移的事情吧……對了,二哥,你準備下,他們已經在調查你的西南片區的事情了。”
-----------
咳,還有一章,文正南的打算,慢慢的會揭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