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子明敏感地注意到下屬的神色,開口問道:“怎麼了,老何。”
何乾略爲一沉吟,直接說道:
“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實驗人數不足,極大地拖延了項目進度,我們採用的光遺傳學(optogenetic),雖然可以精準操控神經元,製造虛假情緒,控制行爲,但是研究效率還是太低。”
趙子明聞言,沒有說話。
作爲一家科技公司的老闆,他對於前沿科技的涉獵很深,每天要閱讀大量的科技新聞,數字集團有專門的辦公室爲他收集全球科技熱點,並聘請了相關領域的專家作爲諮詢。
他對於光遺傳學的相關研究,自然不陌生。
自05年誕生以來,取得卓越的進步,其中最爲顯著的就是科學家們發明了一種叫“光敏通道蛋白”的蛋白質。
這種蛋白質的特點就是會被光影響,一旦受到光照,它就會激發神經元放電,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說能夠操縱大腦。
何乾繼續道:“在我的計劃中,侵入式的方式能夠更高效、更準確地實現研究目標,然而,願意接受手術的人實在太少了。”
趙子明點了點頭。
相比非侵入式的溫和,侵入式的腦機研究,最大的弊端正在於此,“開顱”。
可以用一個比喻來說明“侵入式”的優勢。
對於宇宙的觀測者來說,如果技術成熟,那麼能發射衛星、飛船進入太空,去登陸火星、月球,一定能帶回珍貴的數據,同樣的邏輯,也能適用於大腦。
如果能進入大腦,肯定能更快速、更準確地得到實驗數據。
何乾接着說:“即使我採用血管支架電極的方法,避免開顱骨手術,降低創傷,不打破血腦屏障,還是沒有多少人願意參加。”
趙子明自然也有數據,從腦機公司成立至今,真正願意接受開顱的人不到一百人,其中超過一半是中風、癱瘓患者,身體健康的實驗者,更是屈指可數。
不過也不能怪其他人,畢竟開顱手術風險太過巨大,不說其他,血腦屏障就是一大關。
所謂血腦屏障,指腦毛細血管壁與神經膠質細胞形成的血漿與腦細胞之間的屏障和由脈絡叢形成的血漿和腦脊液之間的屏障,其重要性稱得上牽一髮而動全身。
趙子明看着實驗,沉吟道:“我記得你之前說過,在血管支架上附着電極,使得電極可經由靜脈血管植入,順着血管進入較深的身體部位,而無需創口巨大的植入手術。”
何乾:“是的,這種做法創傷很小,但安慰作用並不大,李波教授甚至發明了像網兜一樣的神經蕾絲,通過微創手術就能植入大腦,也依舊不能打消人們的顧慮。”
趙子明自然知道此李波非彼李波,何乾所說李波,是指著名的納米科學家,哈佛大學的查爾斯·李波(Charles Lieber)教授。
“神經蕾絲?”,趙子明有點好奇,
何乾簡單解釋了一下:“他們把電極排布到一個網兜上,不用開顱,注射器就可以把網兜注射進大腦。一旦網兜被注射進去,這張網就會張開,可以很柔軟地貼合在大腦皮層上,採集高質量的腦電信號。這種網兜一樣的電極正在開展人體實驗。”
趙子明突然想起,開口問道:“‘神經蕾絲’這個名字有點熟悉,是不是來源於一本科幻小說?”
何乾有點茫然搖了搖頭,一旁俏麗的女助理忍不住接過話:“是的,小說《文明》裡的“神經蕾絲”,可以上傳和下載人們的想法。”
趙子明應了一聲。
何乾介紹道:“孫玉,俄亥俄州阿克隆大學(University of Akron,USA)博士,主要從事石墨烯納米複合材料的研究。”
趙子明給了她一個微笑,以示鼓勵。
時至今日,不要說阿克隆大學,美國25所新常春藤聯盟的畢業生,都有入職數字集團。
不僅僅是華裔,甚至包含了相當數量的外國科學家,整體人數已經超過一百。
孫玉如果不是何乾的助理,趙子明甚至不會記下她的名字,儘管她站在人羣中,頗有幾分知性美。
趙子明把注意力從新放回到何乾身上,接着問道:“現在最大的障礙就是實驗人數不足?”
何乾點了點頭:“我們面臨的挑戰有很多,比如信號採集的困難,因爲腦皮層電極(EcoG)只是覆蓋在大腦表面,沒有完全插到腦組織裡面去,所以採集的信號相對來說會弱一些,還不能達到對單個神經元的一對一採集,分辨率是有限的,不過這些都是可以克服的,一些問題,甚至不用專門在上面花費精力,隨着實驗進展,自己就會消失。”
趙子明沒有說話,繼續看實驗。
人體實驗向來困難重重,在國內的壓力尤其巨大,一旦被曝光、炒作,不是一件小事。
尤其是開顱實驗確實有危險,應該說失敗是很大概率的事。
何乾:“接下來,我們繼續重金招募實驗人員,和全國的醫療機構合作,看看有沒有可利用的機會,爭取擴大實驗人數。”
趙子明咬了咬牙,實在不行,只有向外尋找出路了。
想要有所成就,必須有所捨棄。
數字集團已經成爲一家世界巨頭,跨國公司,是時候發揮資本的力量了。
在資本的世界。揮舞金元大棒,幾乎所向披靡。
國內不行,東亞未嘗不可,甚至印度、非洲、東歐……
興致勃勃參觀完實驗室,趙子明再次重申了保密紀律,向何乾承諾了儘快解決問題,稍後離開了腦機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