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子明從金臣別墅出來，驅車前往Dream公司，儘管天色已晚，安排好的事情必須完成。
六月一號開售的“無夢手環”，會不會跳票，會不會延期，就看這次生產線的調試如何了。
經歷過多次投資以後，Dream公司稱得上兵強馬壯，人才濟濟。雖然賬目上收支嚴重不平衡，但是投資人不在意，何乾就更不擔心了。
上百億資金的流入，即使浪費掉一半，也有五十億，放在任何地方，都足以產生劇烈的變化。
Dream公司雖然暫時沒有大爆的產品，但也出過不少黑科技，在一部分硬核玩家中很受歡迎。
“盲人復明”眼鏡，“大腦門戶”系統，侵入式腦機接口設備，“夢境”系列……
因爲產品做的不錯，科技性強，亮點多，Dream公司常常被冠以“中國第一黑科技公司”，每次新品推出都備受期待。
這次預售的無夢手環（直接夢境），更是被廣大網友熱議，預售量近十萬臺，回籠了上億資金。
雖說公司現金流充沛，但能省一點是一點，不能產生利潤的公司，是不可能長久的，靠趙子明單方支持，不是健康的生態模式。
何乾得到消息，早早在門口等待，迎着老闆進了實驗室。
隨着手下人動手能力越來越強，各種突破型人才層出不窮，他也慢慢脫離一線，開始向老闆型專家轉變。
趙子明很少干預Dream公司內部事務，也不會心血來潮微服私訪，看到哪個人能力突出就突然把提拔起來，對他很是尊重，人員任命上也想他的意見爲準。
時間一長，何乾也放下心來，去掉了被手下人超越的擔憂，開始改變自己，適應公司，他現在主要是掌握全局方向、協調兄弟關係、籌集資金資源、引進高科人才。
俏秘書孫玉跟在兩人身後，懷裡抱着一堆資料，以應對老闆隨時提問。
趙子明雖然知道何乾兩人關係不一般，但是在沒有影響實驗室運轉的情況下，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一方面，他早年起了一個很壞的頭，包養女秘書，給大家樹立了一個榜樣，另一方面，親疏有別，對於螺絲釘型的員工，自然要嚴格規定，有一說一，但對於天才型的科研人員，某種程度上就要網開一面。
何乾就是其中一例，科研能力雖然算不上頂尖，但是管理能力很強，現在已經不是一百年前靠單打獨鬥就能橫行天下的時代了，科研項目動輒幾百上千人，沒有一個優秀的領導人，就發揮不出團隊的力量。
甚至可以說，天才科學家很重要，但天才的科學家領袖更重要。
如果是換做其他人玩女秘書，不長眼，早就被收拾了，爲了樹立良好公司風氣，趙子明連自己的情人都趕回家了，更不會能容忍別人這麼做。
只能說，人和人是不一樣的，爲了籠絡何乾，趙子明對他的很多毛病，都視而不見，包括和女秘書的不正當關係，用科研經費作爲獎金，買的私人物品報衝賬等。
甚至可以說，只要對方能一直令他滿意，趙子明會永遠容忍下去。
何乾清了下嗓子，開始彙報工作：
“目前，第一條生產線已經調試完成，日產量五千，次品率0.1%，工廠那邊反饋過來，問我們是採取整機檢測，還是每道程序都檢查？”
除了核心部件以外，無夢手環需要經過十道工序，如果一發現問題就停工檢查，那浪費的時間就大了去，可能要花費之前數倍的時間。
趙子明沒有任何遲疑：“繼續採用之前的檢測標準，發現問題就停工檢查，一步一步往下走。”
魔鏡系列一直都是學習日本汽車製造商的做法，停產檢測，發現問題解決問題，手環生產，自然也不例外。
在高端轎車生產領域，日本公司造一輛汽車只需要16.8個小時，平均一百輛車只有34個毛病；而歐洲包括寶馬公司，造一輛車平均需要57個小時，而其每一百輛車有78.7個毛病。
日本汽車廠的做法就是：生產流水線上的任何工人都有權叫停整個流水線，讓所有工人等着他把問題解決了。當場知道有這麼個毛病，當場改進，當場給所有人教訓，這就能很大程度上避免以後出現類似的錯誤。
而歐洲，比如寶馬公司的做法則是，一輛車所有的工序走完了之後，再專門有一羣人來檢查這輛車有沒有毛病，再去解決這個車的毛病。
如果只是幾輛車的話，這麼做可以，如果是流水線幾萬輛車的話，這麼做，弊端很大。
德國人給一輛造好了的汽車解決毛病的時間，比日本人新造一輛汽車的時間還長。
當然，停產檢測的方法也有很大弊端，就是在初期，生產效率會大大降低，幾乎不能容忍。
如果想兩全其美，剛生產時產量較低，採用整機檢測，等產量擴大以後，再學習日本模式，有問題解決問題。
但是，那個時候已經晚了，中間的轉換成本太大，不可能再改換門庭了。
何乾毫不意外，老闆一直信奉和宣傳的信條就是：每次只做一件事，發現問題就解決問題，而不是等問題積累的差不多了，再去統一解決。
甚至專門把伏羲的統計數據發給全公司所有人員：編程的bug，當天出現當天解決需要的時間，和過幾星期再解決需要的時間，相差24倍。
一邊彙報產品數據，一邊聊起彙報研究進度，何乾把重點放在“夢境控制系統”上，它已經超越“盲人復明”產品、“大腦門戶”系統，上升到第一序列，重要性和腦機接口相提並論。
“夢境手環經歷了兩次迭代，現在即將上市的是第三代。第一代包括手套上的一個微控制器和掌心處的一個小型壓力傳感器，受試者在睡覺前戴上手套，手握成拳，對傳感器施加壓力。同時，腦電圖儀（ EEG ）傳感器監測大腦的電波活動。如果手和頭部傳感器發現受試者進入睡眠狀態，肌肉開始放鬆，腦電波開始改變，附近的一個智能機器人就會說一句預先設定好的話。這句話旨在讓受試者的大腦做好準備，根據智能機器人所說的話改變夢境的內容。”
趙子明見識過第一代產品，當時已經驚爲天人，只覺未來已來，沒想到之後的發展如此迅猛，現在更是連成熟產品都做出來了，何乾真的是功不可沒。
包養小秘書的事，就不和他計較了，不管是轉迷糊，還是真沒意識到，都無所謂了。
包養小秘書這種事，自然不可能命令禁止，只能靠當事人自己揣摩，大老闆都不做的事，你仔細掂量掂量。
“第一代產品存在不少問題，比如說腦電圖儀設備很貴，信號理解起來相當複雜，加上掌心傳感器只有兩種狀態（開和關），而睡眠是一個漸進的過程，實驗的精細度不高。”
何乾接過女秘書遞過來的文件，繼續說道，
“爲了彌補這些缺點，高永研設計了一個新版本，把掌心傳感器換成屈曲傳感器，後者能以更高的粒度水平衡量肌張力，這樣一來，研究人員就可以通過監測肌肉的鬆弛程度，看着受試者逐漸入睡，同時，把腦電波信號換成更簡單的生物信號，比如心率，把智能機器人換成手機 APP等……”
說着說着，高永研從實驗室出來，和兩個老闆打了一下招呼。
趙子明笑着問他，“這麼晚了，還沒休息？”
何乾稱讚道：“高組長向來吃住在研究室，很有拼命三郎的作風。”
“要注意身體，科研是一項長期工作，沒有好身體怎麼能堅持下來”，趙子明說道。
高永研點頭，轉回剛纔的話題，
“這次定產的手環，可以說，技術上已經很成熟了，不需要額外的設備，就能監測受試者在睡眠時的眼瞼運動，從而啓動，催眠或者築夢。”
趙子明：“兩項功能都有？”
高永研：“是的，雖然主打助眠，但是主要功能一直都在，就像一個硬幣的正反面。”
趙子明聞言也不在意，“注意保密。”
何乾點頭：“好的，趙總請放心，目前只有我們幾個人知道具體情況。”
高永研繼續說道，“我們一直以來的目標就是儘可能佩戴舒適、價格便宜、不具侵入性，讓用戶在使用時更容易入睡，除了外形上有所變化以外，三代產品主導思想也不相同。”
趙子明：“哦？”
高永研：“第一代產品相當於重複愛迪生的鋼球實驗，不過不是完全叫醒受試者，而是防止受試者進入深度睡眠，有效地延長睡前幻覺的狀態。一旦志願者處於睡前幻覺的狀態，智能機器人會問他們在想什麼，並把他們的回答記錄下來。
“第二代產品的主導思想是與夢境互動，在睡覺的時候，大腦失去了很多額葉功能，這意味着會聯想，思緒活躍。一個人失去了自我感、時間感、空間感，更容易進行發散式思維。這種思維與新奇和古怪的想法密切相關，而在完全清醒的時候會忽略這些想法。”
“我記得上次來的時候，設計的實驗項目中，有一項提示語內容，是不是在受試者耳邊提起兔子之類的？”
趙子明聞言，回憶着。
高永研點頭，解釋道：“是的，提示語實驗，是爲了有意識地誘發微夢境，看看是否會導致愛迪生等人夢寐以求的創造力爆發。它包括“替代用途任務”、“經典的創造力測試”、“微夢境操作”、“清醒夢實驗”等。
“測試結果顯示，雖然並非所有的受試者都記得他們對機器人說了什麼，但他們都記得並報告稱，他們在睡夢狀態期間看見了提示語，成功地啓動並記得對上述睡夢狀態的刺激，這意味着我們有了一種控制夢境的可行系統。”
趙子明笑笑，“實在是不可思議。”
高永研把趙子明領到一間實驗室前，“這是我構想的第四代產品，徹底揭開睡前幻覺的神經機制，破解夢境的秘密。”
趙子明看着巨大、冰冷、泛着金屬光澤的船艙式儀器，不知道說點什麼好，真是一個科學狂人。
突然間一個想法掠過腦海，何、高兩人一直宣傳實驗無害，是真的嗎？
這個巨大的高鐵機器，讓他有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很容易和科幻電影、小說中的瘋狂實驗室聯繫在一起。
不管怎麼說，夢境內容產生於大腦，Dream公司幾乎所有的項目都與此有關，而人類對大腦的研究，還遠遠不夠。
會不會存在監測不到的影響，誰也不知道。
不過這些想法在他腦海裡來的快去的也快，不要說沒有確切的證據顯示，即使有確切的證據，他也不會停止前進的腳步。
剛剛在南非成立的海外實驗室……
“不過，這還只是一個新興的研究領域，需要進行更多的測試，現有的受試者數目是遠遠不夠的”，高永研說道。
“放心吧，等我們的產品上市，那個時候，想要多少受試者就有多少受試者。”
何乾安慰了下自己的下屬，轉過頭來對趙子明說道：
“夢境現象很難把握，因爲其效果變化多端，既有生動的幻象和夢境，也有與睡前念頭幾乎無關的外界心理暗示。雖然其神經機制尚未得到充分研究，但大腦額葉對感官信息的嚴格管控似乎因爲睡意而鬆懈，從而產生了不可預料的感官體驗，所以，還要很長時間……”
趙子明給他一個放寬心的笑，“放心吧，具體技術我不懂，但花錢的事我在行。”
“哈哈”，在場幾人都笑了。
趙子明繼續說道，“經過這麼長時間的想處，大家也知道我的爲人，你們只管放心去做。”
高永研彷彿鬆了一口氣，“目前的研究方向，除了獲取更多的人類數據以外，還要研發侵入性更小的版本，以及和侵入式腦機設備結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