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唯唯一覺醒來,已是天亮。
又又早已經醒了,乖巧地躺在一旁不出聲不動彈,見她醒了就衝她討好一笑。
鍾唯唯朝他伸出手臂,輕聲問道:“你醒了啊?”
又又立刻活潑起來,飛快爬到她懷裡,小聲說:“唯姨,我很乖。”
鍾唯唯就問他:“如果不乖會怎樣呢?”
又又垂下長長的睫毛,小聲說:“你別不要我。”
“我不會不要你,就算是沒有我,也還有你父皇,他不會不管你。”
鍾唯唯嘆了口氣,將他摟緊,不知這孩子從前過的是什麼日子,比她這個自小失去父母家族庇護、飄零浪蕩的人還要小心些。
又又垂着眼,小手輕輕**着鍾唯唯的頭髮,很小聲地問:“她不會回來了嗎?”
鍾唯唯不知道他問的是誰:“殿下說的是誰?”
又又抿緊了嘴,不肯再說話。
鍾唯唯也不強迫他,哄着他穿衣起牀洗漱。
把他稀疏柔軟的頭髮梳成了兩個小角,用墜着金鈴的紅繩綁了,再給他塗了一層面脂,換一身淡藍色的小袍子。
打扮好了,滿意的拉着他去照鏡子:“又又覺得這身裝扮怎麼樣?”
鍾袤是她一手帶大的,打扮孩子她最在行,又又害羞地看一眼鏡子,低下頭笑而不語。
鍾唯唯牽着他出去曬太陽散步喂仙鶴,玩得累了就一起坐到樹蔭下歇氣。
她拔了幾根長長的草莖給他編仙鶴,又又高興起來,安靜地趴在她的膝蓋上,幫她遞草莖。
鍾唯唯逗着他說話,問他以前的事情,又又說了一會兒從前的事。
突然又問起:“乳孃是不要我了嗎?她不會再回來了吧?”
鍾唯唯有點不好回答他,據她所知,乳孃在當天就已經毒發身亡,被送出宮去了。
一手操辦的都是韋太后的人,重華確認人已經死了就再沒有過問。
她斟字酌句:“嗯,乳孃不是京城人氏,她家裡還有很多事放不下呢……”
“她已經死了。”重華突然出現在她身後。
鍾唯唯給他使眼色,表示不能這樣和小孩子說話的。
然而重華根本不理她,看着又又沉聲說道:“她待你不好,只把你當成了博取榮華富貴的工具,置你於險地而不顧,該死。”
鍾唯唯翻個白眼,起身把位置讓給重華。
他自己的兒子自己教吧,反正瘋了傻了都是他自己的事。
又又眼裡的光彩漸漸淡去,低頭緊緊攥住鍾唯唯給他編的仙鶴,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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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華坐下來,將他拉到懷裡:“擡起頭來看着爹爹。”
又又聽話地擡起頭,重華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又將剛纔的話重複了一遍:
“……你要記住,在這宮裡有很多人不懷好意,想要你的命,還有很多人刻意討好你接近你,並不是因爲喜歡你,而是想要藉機佔便宜討好處。
你不能輕信任何人,不能隨便喜歡任何人。對你使壞的人,死了是活該。”
又又呆呆看着重華,眼神茫然怔忡,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
重華摸摸他的臉:“在這宮裡,親情也是不可靠的……”
“夠了!”鍾唯唯一把將又又拉到她懷裡去,惡聲惡氣地說:
“陛下要教皇長子,微臣沒有什麼可說的,只是生病也要用藥慢慢治,沒有猛火催鍋的道理,他還這麼小,又是被嚇壞過的,你……”
重華沉默的看着她,眼神幽深專注。
鍾唯唯被他的目光看得心裡發虛,賭氣把臉轉開,粗聲粗氣地說:“把皇長子嚇壞了,受罪的又是我!再這樣下去,我要求一年抵用6年的役期!”
她是在心疼這孩子。
重華眼裡浮起幾分溫柔,口氣卻不容置疑:“嚇不壞他!役期的事情不要再提,你當朕的金口玉言是隨便說說?一年抵四年,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鍾唯唯憤憤不平:“暴君!”
重華危險地眯了眼睛:“你再說一句試試?”
鍾唯唯立刻把又又擋在她面前,再不怕死地頂回去:“說就說!陛下教他這些,是要讓他將來六親不認嗎?”
“先活下來再說!”
重華注意到她的小動作,微微鄙視:“看你這點出息!沒本事還要挑釁,你其實是早上吃得太好,睡得太飽,所以閒得慌要找事兒?”
鍾唯唯自動忽略他的後半段話:“陛下是擔心自己護不住他?”
重華傲慢地道:“朕只要想護住誰,就算是死了也會去做。只是,這人若是非要犯蠢找死,那也沒辦法。”
說到這裡,意有所指瞅了鍾唯唯一眼。
鍾唯唯大怒:“陛下是在說臣嗎?臣在犯蠢找死?”
重華瞥她一眼,意思很明確。
鍾唯唯很憤恨,皮笑肉不笑地道:“回稟陛下,皇長子該回去了,請容臣告退。”
也不管重華是什麼表情,牽着又又就走。
走了一會兒,又又不肯走了,拉着她的袖子示意她往後看。
後面除了重華還能有誰?
鍾唯唯不耐煩看:“不看,不看,不看。你再不走就跟着陛下一起回去吧,我要先走了,我曬着茶呢。”
又又堅定的要她回頭。
鍾唯唯只好勉爲其難地回頭,淡淡地瞟了一眼。
這一看,心裡就不爽了,呂純不知從哪裡突然冒出來,正言笑晏晏地和重華說話呢。
從她這個角度看過去,男的俊女的俏,兩個人都是衣冠錦繡,啊,不,衣冠禽獸。
鍾唯唯不用猜也知道呂純是在邀請重華去赴宴,面無表情地回頭,把又又的臉掰回去:“不能看,再看眼睛會長痦子的。”
又又不明白:“爲什麼?”
鍾唯唯撇撇嘴:“小孩子家家問那麼多幹什麼?”
又又乖巧地收回目光,緊緊牽着她的手,跟着她一起回了清心殿。
鍾唯唯不耐煩去重華的寢殿,就去了庫房。
小棠正在翻曬茶葉,見她進來就興沖沖地說:“姑娘,這個茶葉總算是成功啦!您要不要試試?”
鍾唯唯抓了一把茶葉嗅一嗅,興高采烈:“當然要試!”
熱情邀請又又:“嚐嚐唯姨的新茶!其他人咱不給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