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悄然降臨,昭王府四處亮起了燈火。
百尺仍然跪在原地,沒人叫他起來,他也不敢起來。
他面無表情,心事重重。
一個人悄悄摸到他身邊,遞給他一碗熱騰騰的雞湯:“快喝。”
正是魏紫昭身邊的男寵白蓀。
和今天突然出現的劉爵爺一樣,白蓀也穿着玄色繡金的袍子,走的是硬朗路線。
不過此刻,白蓀東張西望,看起來賊兮兮的,就像是偷穿華服的乞丐。
百尺安然接受了雞湯,白蓀又遞給他兩個芝麻餅:“特意讓人給您做的,很好吃。”
百尺慢條斯理地吃東西,白蓀告訴他:“七郎和他身邊那個小舟子賊心不死,他們讓我與您結盟,一起去害劉向……我將計就計!”
百尺嚼着燒餅,微蹙了眉頭。
他從東嶺來,身邊自然帶得有人,白蓀是他的人,早就潛伏在昭王府中,可惜總也不得寵,不是七郎的對手。
他本不打算入府的,可惜造化弄人,被子蠱誤傷,爲了活命,他和皇長女結成同盟,藉着皇長女的勢力,順利入駐昭王府,成爲昭王另眼相看之人。
然而,這麼好的機會,居然被那個突然出現的劉向給破壞了!
幸虧沒人知道白蓀是他的人,他也可以反過來利用那些人做事。
“你可以按照他們的吩咐去做,立刻把消息傳遞給皇長女府。”百尺和白蓀密謀了一會兒,他交待白蓀:“把我叫給你保管的東西藏好,不要出任何差錯,否則我要你的命。”
白蓀瑟縮了一下,回去了。
又過了很久,纔有人過來傳達魏紫昭的命令:“殿下讓你起來,只此一次,若有再犯,絕不饒恕!”
百尺沉默着站起,一瘸一拐地往回走。
他這幾天都是住在魏紫昭的房裡,明知今夜不適合回去,但因爲某些原因,他還是佯作不懂事,去了正房。
僕從當然不許他入內,把他攔在了門口:“公子不要讓小的難做。”
百尺好脾氣地糾纏:“我沒地方可去,我的東西也全都在裡頭,殿下並未說要趕我走,總得給我一個地方容身。”
全無前幾天的傲慢囂張。
僕從想到昭王脾氣怪異,也怕什麼時候百尺突然就翻了身,便道:“公子在這等着,小人去問問!”
百尺看到了劉爵爺。
漂亮兇殘的劉爵爺換了一身更加華貴的玄色長袍,被一羣人簇擁着走過來,得意洋洋。
見到他,就笑了,高聲說道:“咦,這不是那個自私自利的蠢貨嗎?”
百尺垂下眼,不想與他發生正面衝突。
劉爵爺卻不肯放過他,問人要了一個皮囊,朝他走過來:“今天是爵爺我的好日子,我請你喝酒啊。”
百尺恍若未聞,劉爵爺卻將皮囊塞子打開,將酒水澆在他的頭上、臉上。
百尺勃然大怒,惡狠狠地瞪着劉爵爺。
劉爵爺微笑着,將手摸了摸小鬍髭,笑道:“不服氣?要不要來打一架?我手撕過四條腿的畜牲,就是沒撕過兩條腿的狗。”
這是在罵他以色侍人,而且毫無尊嚴,毫無原則。
百尺想起自己慘死的父親,已經煙消雲散的家族,氣得眼眶發紅,顫抖着嘴脣道:“你懂得什麼……”
他驚覺失言,立刻閉緊了嘴,轉而對着屋裡大聲喊道:“殿下,殿下,我錯了!求您給我一條生路!”
他聲嘶力竭,彷彿想把所有那些情緒全部發泄出來,聽上去卻是可憐無助絕望極了,很能打動人心。
果然,很快有人出來:“殿下原諒你了,進去吧。”
這可真是意外的收穫!百尺挑釁地瞅了劉爵爺一眼,轉身入內。
劉爵爺卻是意味深長地看着他笑,眼神裡帶着一種完全洞悉的意味,讓百尺不寒而慄。
他想,於公於私,我都一定要把這個危險的男人除掉。
他搶先跑進去,搶在劉爵爺面見昭王之前,撲在魏紫昭的腳下痛哭流涕。
魏紫昭果然也原諒了他,見他一頭一身的酒水,還關心地問:“這是怎麼了?”
百尺不說,劉爵爺壞壞地笑道:“是我乾的。”
魏紫昭沉了臉,罵了劉爵爺一頓,大意是說,要他們好好相處,不許再發生這種事,不然規矩伺候。
百尺暗自得意,劉爵爺卻是笑着不言語。
魏紫昭似是有些疲倦了,百尺立刻起來替她按摩,她卻揮揮手:“你下去吧,換身衣服,就不要來伺候了。”
百尺臉色發白,他伺候過魏紫昭一次,深知她的難伺候和變態,但不知怎地,他總覺得這個劉爵爺一定比他厲害,一定更能討得魏紫昭的歡心。
他不能讓這件事發生。
因爲此人太過囂張,一露臉就不給他活路,一旦真正得寵,他會比七郎還要悽慘。
他低着頭退出去,經過劉爵爺身邊時,聽見劉爵爺說道:“可憐蟲!兩條腿的狗!”
百尺被氣瘋了,他咬牙切齒:“你……”
劉爵爺卻是狠狠推了他一把,闊步上前,輕飄飄給魏紫昭行了個禮,笑道:“殿下,長夜漫漫,不如我給殿下講笑話解悶如何。”
劉爵爺力氣很大,百尺本有功夫在身,卻也被他推得一個趔趄,雖未摔倒,卻也狼狽不堪。
“嗤……”有下人在偷笑,他氣得渾身發抖,暗罵果然是從邊陲來的土包子,就連爭寵也如此粗鄙不堪。
他裝着可憐兮兮的樣子去看魏紫昭的臉色,卻見魏紫昭容光煥發,別有興趣地打量着劉爵爺,看上去十分喜歡的樣子。
百尺驚了,這可真要命。他從未在魏紫昭臉上看到過這種表情,她多數都是漫不經心的。
再仔細一想,他突然明瞭,女人始終是女人,嬌弱的喜歡有男子氣概的,強悍的就更喜歡比自己還要強悍的。
男子氣十足的劉爵爺,當然更能得到魏紫昭的喜歡,在他面前,他們這羣人就真的只能是可憐的男寵。
百尺覺得自己的計劃一定會失敗,他滿頭冷汗,怎麼出去的都不知道。回到他的房間裡,他再次傳了消息出去。
他等不得了,不能坐以待斃。